即便是未曾见过妖王的真迹,这群妖族们看到这般令人胆寒的玄虎,也约莫猜到了就是顾枕夜本人。
他们眼见着自己领头之人已死,哪里还有一点勇气能与顾枕夜抗衡。
当即便缴械投降,跪求饶恕了。
倒还有负隅顽抗者,只是还未曾出手。
便被顾枕夜一招制胜,铩羽而归。
云如皎兀自轻笑了一声。
顾枕夜这般也算是……为了他吧。
顾枕夜倒只是瞥了他一眼,闲庭信步般地走到了他面前。
却是丝毫不温柔地扯着他的手臂,将他生生地自地上提了起来,又道:“我说过了,不要再给我惹事。”
幕篱遮着云如皎的表情,他却是掩盖着笑意,轻声又略带委屈地说道:“可你还是管了。只是……你为何在此处?”
顾枕夜一顿,语塞道:“你为何而来,我便为何而来。只是瞧见了这群妖族败类的不齿行径,也合该惩治一番的。”
云如皎哦了一声,也未曾再多言语。
陆葭亦是带人追踪了过来,见得云如皎无碍,也便松了口气。
甫要问询这个生擒了这般多妖族之人的顾枕夜是谁,却又嗅到了顾枕夜身上的妖族气息,忙又持剑将云如皎又护在身后道:“尔等妖族,莫再猖狂!”
顾枕夜嗤笑一声,还未开口便听得云如皎说道:“陆长老,此位……是我的友人,是他杀了那妖族作乱的领头者,他不会冒犯你们的。”
顾枕夜听得“友人”二字,眉间微微一蹙,出口又是对云如皎的讥讽之词:“几日不见,星君又是招蜂引蝶了。如今这位,可是比不上你的座上之宾天帝与魔尊呢。”
陆葭听得一愣,望向云如皎的方向。
云如皎却没有一句辩驳,这般的羞辱他听得多了,好似也习以为常了。
只是心底的疼痛如一根根丝线,缠的紧紧的,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将他那一颗心绕得愈发生疼,无药可解。
他默默地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
那里曾是洁白一片,可如今因为那些个妖族的追逐而遍布污渍。
是啊,他不如云霁月那般高风亮节。
他总是会在外面惹到许许多多之人。
可他不是刻意的。
他若是自己能控制,他希望爱他的只有他爱的那个人罢了。
可他……做不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眸时已是勉强的不动声色。
他如今又不会笑了,更勉强说不来那些个无关紧要的话语,便只能避过了顾枕夜,对陆葭说道:“既是月龄宗无事,我便先下山了。劳烦陆长老,若是掌门出关,差人去山下客栈知会我一声。”
陆葭连忙道:“正是要同仙人说此事,掌门方才知晓妖族来犯,正好出关。”
这本是好事,可云如皎忍不住下意识地又是回首去看顾枕夜。
他想着顾枕夜说他来的理由是什么,自己的便是什么。
那顾枕夜……也是为云霁月而来的吧?
如今掌门出关,有些话顾枕夜是否也想问个清楚明白?
云如皎抿了抿唇,又道:“妖王陛下,可要与我同去?我哥、云霁月他……他的事,兴许月龄宗的长老更为清楚。”
顾枕夜冷哼一声,蔑视地抬眸瞧了他几眼,又道:“云如皎,你图什么?图寻到他后,亲眼看着我二人双宿双飞,你便能安安心心地滚蛋?还是觉得云霁月那般的温和包容,让你留在我们二人身边,当个碍眼的物件儿?亦或是觉得他光风霁月、高风亮节,会将我让给你?”
“不是的……”云霁月忙不迭地解释。
可无论怎般说,他都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给顾枕夜听。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抿着唇,不再发一言。
好像他说得愈发多,错的也愈发多,顾枕夜给予他的伤痛,也更是深刻地戳进他的心房,搅得五脏六腑、心肝皮肤都生疼起来。
顾枕夜一拂袖,便要转头离开。
云如皎不知他这一走,又是何时再能相见。
只是他的腿脚如灌了铅,想要上前挽留,却也无法行动。
兴许是连身子骨都比他自己的思维清晰,知晓他到底应该做什么。
他咧咧嘴,看着顾枕夜笔挺的背影。
微风将他的黑衣吹拂,只那么疏离又遥远。
明明他们二人离得那边近,可却又那么远。
远到是他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距离。
他好像终于明白,顾枕夜已经认定了云霁月已死,抛开一切为云霁月守节,可又允许自己去寻找云霁月的踪迹,是为了什么——
不过就是希望他此人有个念想,莫要日日夜夜恬不知耻地再去妖宫寻他。
对于顾枕夜而言,他就是那个甩不掉的包袱。
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有一分一毫的牵扯。
云如皎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他本就该习以为常了,又缘何每一次都仍会戳的心窝子难受?
只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愫,那般苦涩酸胀的感觉总是在他心底如泉眼一般喷涌着。
他紧紧地咬住舌尖,甜腥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维持那一瞬间的清明。
这只一瞬间,他仿若寻回了自己久违的傲骨。
他挺直脊背,帷幕在微风中吹拂,与顾枕夜的玄衣遥相呼应。
在月龄宗的枝繁叶茂中,像极了一副唯有黑白的山水画。
他轻声开口,声音清灵如春泉般,只道:“我定会遵循妖王陛下的指令,努力寻找到他的踪迹的。那时我……”
他说不下去他会离开的话语。
只还好,顾枕夜也未曾想听他说更多。
干干脆脆地离去,如一道黑烟,顿时无影无踪。
云如皎看着他的背影,好容易挺起的脊背又颓然地卸下。
他回过头,看着陆葭良久方才说道:“多谢了,陆长老,我们走吧。”
七拐八绕地到了长老门前,云霁月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缓步行入其中。
月龄宗的掌门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白发白须的模样。
听得云如皎前来,亲身迎了上去,说道:“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云如皎伸手扶起了他,只道:“并非是我所为,是……”
他一顿,还是未曾将顾枕夜一事先说了出去,只又转了话锋问道:“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探得云霁月之事。”
没成想,他此话问出,掌门却是变了神色。
当即便道:“仙人助我月龄宗实则大恩,可有关于云霁月之事,我却无以奉告。仙人,请回吧。”
云如皎被下了逐客令,霎时间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应答。
可不出须臾,他就下定了决心——
他当着掌门的面,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幕篱。
那一张清冷洁白如明月般的面容,就这么显露在掌门面前。
掌门睁大了双眼,“你你你”了好几声,还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到最后,只余得一声:“你是……霁月?”
云如皎坦然道:“我名云如皎,云霁月……是我的双生兄长。如今我前来,便是因为感应到了他以前所历经的许多事,我总觉得他还活在这世间,故而想寻些蛛丝马迹追查他的下路,也请掌门成全。”
掌门眼底的讶异压制不住,半晌又是说道:“可我却从未曾听闻过他有双生弟弟一事……他是我师弟,与我一同拜入师父门下之时曾言说他的父母亲族全部亡故,我从不知晓他竟是还有个生的一模一样的弟弟还活着。你……当真不是霁月?”
云如皎心下一顿,却仍是坚定地说道:“我不是他,我也比不上他。其实我的记忆混乱,我也不记得我们之间的过往了。但我还记得,我是在千年前被他寻到的,兴许只是我们在幼年间走散乐而已。”
掌门捋了捋胡子,点头道:“或许如此。你既是霁月的弟弟,我便也不瞒着你什么了。一千二百年前,霁月下山历练后突有一日回来后,便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凭甚的他要背负这样的命运,而后将自己关入了藏书阁中三年才出来。出来后,便强硬地带着几名弟子去了往生涧历练,旁人都回来了,只有他没有再归来。那回来的弟子亦是浑浑噩噩,说不清楚他的去向……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云如皎敏锐地察觉到了掌门所言,云霁月在藏书阁待了三年。
故而云霁月定然是在藏书阁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方才去了往生涧的。
他当即便说道:“掌门,我能否也去藏书阁一观?”
掌门缓缓点头,只是又叹息道:“他失踪之后,我也曾妄图在藏书阁找到些许痕迹,但却什么都未曾发觉。你……试试吧。”
云如皎应了一声多谢,又听得掌门指路。
只是他到了门口之时,却又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问向掌门:“我哥哥他……可是在月龄宗时,便同妖王顾枕夜熟识?”
“什么?”掌门一怔,却立马又反驳道,“霁月为人最为端方持正,我们既是名门正派,自然不会与妖族扯上任何的关联。况且霁月他的父母皆是死于妖族之手,他这辈子最恨的便是妖族,如何会和妖族牵扯上半分!”
云如皎一愣,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
那顾枕夜……究竟是怎般回事?
皎皎快发现了吧~
今天又是顾狗发疯的一天!
小剧场:
云如皎:听说你要和我哥双宿双飞?
顾枕夜:皎皎,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云如皎:我不打算听,并且我现在就打算让你飞!
被打飞的顾枕夜: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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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