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翻转。
天空乌云密布,一声惊雷,冷风袭人。
岚裳大着肚子,坐在曹府门口,众侍女簇拥着一华衣贵妇,府邸周围又站满了人。
贵妇怒道:“初沂今日已娶了韩将军之女,这里又岂容你撒野?”
岚裳悲道:“他答应过我的,不会负我,他连我腹中这孩儿也不顾急了吗?”声音已然嘶哑。
华氏话音放软:“也不知你是谁家妇人。”
她却又怒道:“我儿初沂自小家教甚严,只一心苦读,也是蒙圣恩眷顾,中得状元郎,又岂能由你这妇人辱我孩儿名声。但念在你腹中有子,我已饶过你几次,你又在他大婚之日闹什么?”
岚裳泪水布满脸颊。
一旁布衣妇人不忍道:“姑娘,你回去吧,你也要为腹中孩儿着想。”
岚裳喃喃道:“回哪儿?”
她眸光黯然,回忆里尽是痛苦:
“家人尽皆倒在血泊里,她孤身逃出,强撑身子随初沂来到阳城。”
华氏不愿再理会,转身回了府,大门重新掩合。
岚裳哭嚎不止,众人看够了,也自行离去。
寒风禀冽,大雨滂沱,也不顾及衣衫渐已湿透,岚裳软趴在青石砖上哭恨不止。
昨日还许下誓言,今日红笼高挂,红烛欢颜,新衣迎新人,之前的情谊就这般斩断。
她哭够了,慢慢站起身,也不知去哪来,就挪着沉重身子,向前走去。一只走过楼阁,走出街市。
画面一转。
她身子愈来愈痛,身后脚步声近了些。
她低头看去,怀里婴孩儿,粉粉嫩嫩的,还对她甜笑。
她撇过头,淌下两行清泪。
来人冷笑。
她缓缓抬头。
入眼一双黑靴,黑发用根白玉簪束起,身形瘦削,肤色惨白。
他持根长鞭,鞭条直拖到地上,上面布满细针。
岚裳恳求:“鹤也,能不能放过我孩儿。”
鹤也摇摇头:“灵魄血脉是我族命脉,怎能流传,当年你母亲私自出了叽俏岭,和外族人成亲生子,你们本就不可留?”
岚裳无比哀伤:“母亲与父亲真心相爱,又有什么错。却是我有眼无珠,无端害我孩儿遭这番罪。”
她怀中,小婴孩还扒拉身子,啃咬指头。
鹤也冷哼:“要不是泱灵太狡诈,不光是她,你早该消失在人世。”
岚裳恼怒:“原来是你,害我母亲性命。”
鹤也冷哼,提起鞭条,向岚裳甩过去。
岚裳竭力掩住婴孩。
鞭条狠甩过来,随衣衫破裂,她发出撕心裂肺惨叫声。
又流下两行血泪,哑声哀求:“我求求你,求你放过孩子。”
婴孩哭声响透在山石内。
鹤也冷笑:“你说呢?”
他又提起鞭条。
听得阵阵古铃声,婴孩停止了哭泣,歪头看向洞外。
随铃声近了,一灰袍男子走进来。
他墨发用根青木簪束扎起,身行颀长,目清而鼻挺,脸型敦厚,唇色紫红,耳垂也肥厚些。
他道:“阁下怎能对这婴孩、妇人狠下毒手。”
鹤也看他,噙丝笑意:“石峥前辈有所不知,这女人触犯了族规,望前辈不要插手。”
石峥带丝笑意:“你倒认得我。”
鹤也:“玉琨岭的碎冰宫铃,天下独绝。”
石峥:“呵呵,只是我不知是何族,要生杀这柔弱妇孺。”
鹤也:“这……晚辈怕是不能说。”
石峥皱皱眉,一抚袖。
鹤也当即被甩出数丈,生生撞击在石壁上。
他喷涌出一大口鲜血,跌落在碎石堆里。
岚裳血泪已干,嘶哑道:“是灵族。”
“哦?”石峥诧异,再看看婴孩,已了然。
鹤也躺倒在一边,痛捂住胸口。
石峥叹道:“既是灵族,且先放过你。”
鹤也哑声:“谢前辈。”
石峥唤道:“仪来,弗尔。”
两年轻男子走来。
石峥指着岚裳:“带走。”
二人上前,分别抱起母子二人。
鹤也看几人离去,小心爬起身,也只得运功疗伤。
石峥在前,两弟子携岚裳母子在后,步伐稍快。
仪来忽而叫道:“师傅,这女人快不行了。”
弗尔喝道:“休要胡说。”
石峥转过头来。
岚裳软泥似躺在地上,她面色黑沉,身上、嘴角不住喷涌出鲜血,身下的草丛尽染上血水。
婴孩似有所感触般哇哇哭嚎。
石峥细细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岚裳气息越来越弱,带丝怜悯:“也罢,万事万物自有因果,我且带走这孩儿。”
他环顾四周,却是到了石川。
他看这黑烟向石川镇飘散去,渐汇聚在镇子上方。
他有丝懊悔:“却不知这灵族女人,怨化出灵怨,这让那些平常人如何承受?”
柏沉桓看着这一切,冷嗤。
他沉吟下,颤巍巍从衣怀中拿出宫铃,一阵清脆悠扬声,他阖上眸。
仪来:“师傅这是在……”
弗尔瞪他,仪来忙闭上嘴。
石峥猛然睁开眼,淡道:“几年后,自有人来化解,仪来,弗尔,我们走。”
说完径自离去。
岚裳身子已冷却,全身肤色尽皆发黑,眼中血泪干涸,就凝在脸庞上,眸却还睁着。
仪来有些后怕,他扯扯弗尔衣袖。
弗尔裹紧了婴孩,二人快步离去。
草丛中岚裳身子越来越沉,胸腔涌上无尽痛意。
柏沉桓同岚裳的身子,也感受到这极尽痛楚。
柏沉桓也猜到,这怨灵是将石川的人都困死在梦灵里,石川也变得荒芜。
柏沉桓暗叹:“石峥岂知道,这岚裳怨灵这般强大,凭借的,是半块昆仑玉。”
一瞬她觉到身子又开始走,这身子是岚裳的,也是自己的。
“她”步步走进石川镇一间房舍,打开门。
房内漆黑一片,又极冷.。
柏沉桓捂紧袖口,岚裳只管往前走。
柏沉桓冻极,暂且忍耐。
岚裳忽而顿住脚步,她挥下手臂,房中亮起十几盏烛火,一瞬将房子映亮。
她身前几丈远,出现台阶.她咧开嘴,走过去一步步登上台阶。
岚裳再一挥手。
柏沉桓恍然。
前方两丈距离,燃起个火坛.
她这才意识到这房子,不单是冷,阴气也过重。
这岚裳操控我的身子到这火坛,怕是要送我性命。
怨灵只促使柏沉桓往火坛走去。
柏沉桓忙凝住心神,暗念起心决。
怨灵忽觉滚烫,她促使柏沉桓加快步子,
柏沉桓冷哼。
已走至天坛,岚裳轻蔑一笑,却觉这热度极强,柏沉桓也瞬间定住身子。
一瞬的,她身子已被青衣男子拦腰抱起,带离了火坛。
柏沉桓眸光一敛,收了心决。
岚裳怨灵恢复过来,操控柏沉桓身子伸手就狠掐住穆斐然脖子。
穆斐然脸色青红,一把反扼住柏沉桓,他一向生杀习惯,手下自是不会留情。
柏沉桓咧唇一笑,似有魅惑。
穆斐然一愣。
柏沉桓冷道:“放开我。”
他冷看她。
“你快放开我,脖子都拧疼了。”
觉到她身上怨气全无。
穆斐然冷道:“说,你到底是谁?”
柏沉桓脖子被他扼的生疼,忍着痛意:“我是柏沉桓。”
他冷笑:“若非巫族后人,怎么解得了苍羽的绝壁之毒,又怎么能解怨女的梦灵。”
柏沉桓暗自愤愤:“这该死的逻辑。”
她只无辜道:“我的医术是师傅教的,蒙师傅教导,这怨灵术我也识得。”
她杏眸滚下几滴泪珠。
他手背一凉,心下已软,当即松开手。
柏沉桓后退一步,顺顺呼吸。
她看着这烛火纵横的屋子,高台之上,火坛已熄灭。
而自己仅穿着碧青色睡袍,这会又觉到阴冷。
她径自走了出去。
穆斐然看她走远,转身笑道:“师兄,怎么不出来?”
离嵘自一处走出来,嘲讽道:“有意思,穆公子竞对一小姑娘有了兴趣。”
穆斐然冷笑:“师傅当年教我二人看人生事,各教了一半。教你看过往,教我看结局。”
他笑意邪肆:“她是什么身份?不如师兄告诉我。”
离嵘冷嗤:“你休提师傅,我却不知,他为何执意传授于你。”
穆斐然面色一沉,只道:“我既已知,也不劳烦师兄了。”
说完径自离去。
空屋子里,离嵘喃喃:“还有四十日。”
他出了屋子,四周漆黑,唯树木沙沙作响,似呜咽、
似悲泣。
他呼出口浊气,大咧咧离去。
柏沉桓环顾四周,觉这屋舍、屋舍上的薄幕尽皆古怪,听得脚步声,她并未止步。
穆斐然几步走来。
冷道:“站住。”
她停住脚步,转首看他。
他低下看她,青衫拂动,眸子冷而锐利,唇微抿起。
墨发用根宽带松松扎起,身行未动,周身气息冷绝,又透些妖冶。
柏沉桓冷看他,眸光清冽。
穆斐然不由笑了,他转身,大步离去。
柏沉桓转身回到寝房,就欲安睡。
几声“咚咚”叩门声。
她打开门,却是顾朗。
她浅笑:“顾朗。”
顾朗面上无多表情,递给她个锦囊。
柏沉桓捏着锦囊,嗅到股生木味。
他道:“这是公子给你的,将它放在身侧,可不入梦灵。”
柏沉桓喜道:“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顾朗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暗道:“穆少这会倒这般好意,怪哉。”
她将这锦囊放在身侧,果真睡个好觉。
清早,天空透过紫边薄云,投下几道光线。
杆顶红旗子在风里飘荡。
穆斐然站在高台上,细端详凝云,眸光冷肃。
他黑发披散开,长袖随风摆动,举止清贵从容。
她抬首看向穆斐然,暗道:“穆斐然,若非我还有诸多事情要做,你所求之事,我或许也能助你。只是待魔兽冲出禁地,重返人间,一切就都迟了。”
她转过身去,暗忖:“石川这半块昆仑玉还不宜取,免得打草惊蛇。”
穆斐然走下台子,戏谑道:“柏沉桓,你又打什么主意思?”
她反问:“你明明有锦囊,居然不早给我?”
穆斐然盯着她,却道:“柏沉桓,你不怕死?”
柏沉桓愣怔,他已转身走远。
柏沉桓暗自冷笑:“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柏沉桓手捏剧本,精心划重生之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