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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三千里 第11章 宋氏父子

作者:慕君年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0-08-22 14:39:08 来源:文学城

刘学渊刘湛父子二人回到天苍村正好是傍晚,村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田间地头三三两两的汉子扛着农具回家,见了刘学渊都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云中书院从不把来旁听的孩童赶走,只要来了都让到后面听课,因而村人都十分感谢刘学渊,见了面也是恭敬的称一声刘院长。

父子二人到家时赵氏跟李氏正忙着张罗晚饭,从县城回家的路早就把那碗面条消化完了,刘湛此时又饥肠辘辘的等开饭。

只是等到摆了饭却不见刘学渊,此时天都黑透了,等了一会还等不到人,老太太便做主先开饭,又让赵氏给刘学渊留了饭菜热在锅里。

饭后刘湛收了残羹剩饭到后院喂旺财,那只小狼崽子已经长得膘肥体壮,光吃剩饭自然长不了那么好,还得靠刘湛每日带它上山去任由它自己猎野味吃。

待刘湛喂了旺财回房一开门却吓了一跳。

刘学渊先他一步说:“湛儿,你来得正好,快去请村里的张大夫,就说是你弟弟生病了切莫声张。”

刘湛没有多说立即出了门。

好家伙!他爹居然不声不响的把人接回家里,他就说自己肯定没看错,那父子果然就是被发配的皇亲国戚!

“夫人,麻烦你去烧些热水。”刘湛一出门刘学渊又拜托自己的妻子。

“哎,好,我顺便去取一套你跟湛儿的衣裳来给他们换上。”赵氏忙答应。

“如此正好,谢谢夫人。”

床上的男子挣扎着要起身感谢,刘学渊又将他掺了回去。“宋兄,快躺下,你身上的伤要紧。”

不一会刘湛就回来了。

作为村医张大夫见多了新发来的犯人,一看便知是受了刑,早就见怪不怪,先是把了脉,后又查看了病人双腿的伤。

“发热好办,两服药下去便能退了,只是这腿伤……”张大夫摇了摇头。“恕我直言,这是受过刑吧?”

宋宜均惨然的点头。“我知这腿是没治了。”

一旁,宋凤林倔强的咬牙忍着泪水但还是忍不住哽咽。

他的族人有一大半都在牢里受刑而死,侥幸活下来的也都被判了斩立决,如果不是身为仁帝皇后的姑母以死威逼宣帝,他们父子二人也不可能活下来。

有一些话不能当着外人说,刘学渊长叹一口气对张大夫道:“劳烦张大夫先为宋兄治伤止痛。”

张大夫虽被称为大夫,实则只是个赤脚村医,给人瞧病用的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土方子,刘湛方才就仔细瞧过宋宜均的双腿,不用摸骨都看得出来是粉碎性骨折,张大夫至多是用土方子给宋宜均止疼,接骨是不可能的,这腿是必废无疑。

刘学渊给张大夫付了几十个铜板的药费,张大夫是个聪明人也不多留,叮嘱一些要注意的事便离开了。

这时赵氏让刘湛去厨房提来两桶热水,她回房取来两套衣服。

“说来失礼,因不知有客人来访晚饭没有准备,我炒了些腊肉和蔬菜煮了一锅稀饭,两位客人就着小菜吃将就一顿罢。”

“嫂子客气了,宋某感激不尽。”宋宜钧说罢就要作揖行大礼。

刘学渊忙道:“宋兄不必多礼,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万事改日再相商,宋兄且好生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刘学渊没再多说招呼上妻儿回房,这一晚刘湛则到库房对付一晚,不过他没急着去睡而是跟着刘学渊进屋。

赵氏又去厨房取来留给刘学渊的饭菜,刘学渊坐在炕上吃,刘湛抱着淙儿玩,赵氏取来针线继续给小儿子做衣裳。

“爹,那两位真的是皇亲国戚?”刘湛好奇心满满的问。

刘学渊点头感慨道:“正是仁帝的国丈安国公宋芳成的二公子宋宜均,还有宋宜均的长子宋凤林。”

“爹,安国公得罪当今皇帝了?”刘湛抱着淙儿逗玩,捏着他的小肥手。

刘学渊说:“具体原因我并没有细问,**不离十是因为圣上的迁怒,当年你爷爷向先帝直言不宜早立皇太弟因而被圣上清算,其实还有一人也阻挠过此事,那便是国丈安国公,只因安国公势大圣上不好立即向其发作罢了。”

若说宣帝最恨谁当数这安国公宋氏,仁帝的皇后乃宋氏嫡女,宋氏在仁帝一朝可谓是权倾朝野,当时还只是亲王的宣帝一直备受宋氏打压。

刘氏与宋氏同为先帝旧臣宠臣,刘氏受到宣帝清算宋氏又怎会幸免。

把怀里的淙儿换了个姿势,刘湛嗤笑。“皇帝可真记仇,他登基之后先后清算有过节的大臣,就连国丈都让整得家破人亡。”

刘学渊边吃边道:“当年太-祖在诸皇子中甄选太子就曾说过,宣帝的性格刚烈果急,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情都与太-祖自己极为相似。”

至于最后太-祖为什么没有立宣帝为太子,世家私下里却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大云寺的国师给诸皇子批命,宣帝是商纣王的命格,因此太祖才改立长子。

怎想仁帝壮年暴毙没留下一点血脉,最终帝位还是由宣帝继承。

刘学渊又道:“我听宋兄说,宣帝登基之后宠信周氏,宋氏的覆灭,正是周氏借宣帝之手铲除宋氏以图取而代之。”

说罢刘学渊摇了摇头不想多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就是宋氏和刘氏。

“娘!淙儿尿我身上了!”这时刘湛突然跳起来哇哇大叫,被高高举着的小胖墩还乐得呵呵直笑。

赵氏忙接过小儿子。“突然来了客人给忙忘了,往日这个时辰得给淙儿把尿,你快去换身衣裳吧。”

刘湛无奈道:“好,我回去睡了。”

刘湛这一觉一夜无梦,天方蒙蒙亮院子里便有了动静,起早的赵氏和李氏正在给全家人做早饭,还有隔壁云中书院聘请的厨娘,张婶子闻婶子两人也在忙着为学子做早饭。

刘湛也醒了,刘家在天苍村安顿下来之后,他便恢复了军人作息,天方亮便起床先绕村跑上一圈再回来用早饭。

晨跑回来进门,刘湛像往常每一天那样,先到刘家后面的小溪洗脸擦身,为了方便取水,去年刘家哥三人给小溪用石头磊了个取水井,刘湛脱了上衣这溪水冰凉透心浇在身上当真痛快。

忽然身后有些动静,刘湛摸了一把脸抬头。

只见一名与他身量相仿的少年,提着水桶有些尴尬的站在那,然后刘湛一口气提在了嗓子眼。

眼前少年凤眼明眸,端方俊秀,即便穿着粗布衣裳也没有掩盖那通身的书卷气。

模样好,气质也好!

刘湛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你取水?桶给我,我帮你打。”

宋凤林避过刘湛的手。“不用劳烦,我可以……”

刘湛却一把夺过来。“没事,我来吧。”利落的打了一桶水上来又问。“你爹好些了吗?”

“昨夜用了药高热退了些……”宋凤林想接过水桶,刘湛把衣服往身上一披就提起水桶往回走。

“高热能下去便无碍了,我娘在做早饭,一会我给你送些过来。”刘湛把水桶提到房门口,因想到随意进去或许让人家觉得无礼才作罢。

前往厨房的路上,刘湛只觉得脚下飘飘然。

李氏在烙杂粮饼,赵氏在烧火熬粥,刘湛一进门便拿起一块热乎乎的杂粮饼开吃,心里美滋滋的。

李氏打趣道:“咱们大少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瞧你乐的。”

刘湛嘿嘿直笑却不解释。

“这傻孩子。”赵氏好笑的说。“去,打些粥拿几块饼子给客人送过去吧。”

刘湛正有此意愉快的接受了任务。

此时刘家人也陆续起早,刘学逸和刘学礼听说大哥昨夜带回来了客人,便过来刘学渊屋里打听是什么情况,知道居然是安国公家的人都惊诧不已。

刘学礼更是第一时间说:“大哥,咱们把他们接到家里来,上边知道了会不会迁怒于我们?毕竟这可是被判了满门抄斩的要犯……”

刘学逸翘着二郎腿无可无不可的说:“我倒是不怕上边怪罪,被发配到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在上边的人眼里我们都是死人了,皇帝还有那个闲心管死人的事?”

“我这不是怕有人别有用心吗!”刘学礼没好气。

刘学逸更没好气。“三弟,我们身上还有值得别人栽赃陷害的价值吗?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哎,你这人说话怎么……”

“好了,都别吵了,让孩子听了去多不好。”刘学渊出来打圆场。

刘学逸更加吊儿郎当的问刘学渊。“大哥,我不怕事,就是家里多两口人粮食还够吗?为了娘和孩子的身体,咱们家一直吃得比寻常农户家要好,这每月的花销也是紧巴巴。”

学生给的束脩本就没多少,扣除书院要购买笔墨纸砚新教材的用度,剩下的钱还得存起来买私田,刘家每一笔帐都算得刚刚好,此时多两口人吃穿用都得花钱。

既然请回家了也不好亏待人家,那么到年底原本刚好够买水田的钱必定不够,刘学逸这话还真是问到了刘学渊的难处。

刘学礼一听就不干了。“大哥,咱们好不容易才攒些家底,就等着来年再收一笔束修好多买一亩水田!”

刘学逸说:“想要买田就只能让娘和孩子们吃差一些了。”

“要娘和孩子们又吃那些猪食?这肯定不行!”刘学礼险些没跳起来。

刘学渊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但是依然不为所动。“宋家父子在天茫村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且宋兄双腿已废,只有幼子一人如何能在那地方生存下去?我若置之不理那便是见死不救。”

刘学礼焦躁道:“理是这个理,但是我们尚且自顾不暇……”

刘学逸也道:“大哥,粮食的问题暂且不谈,但是那宋家父子名下要开的荒地怎么办?”

每一户军户都有明确规定最少要耕种的田亩数量,每年交税也是定数,例如刘家的十亩地,秋收后要向县衙交十亩地的七成产出一分都不能少,若是交不够便要受刑或发徭役,只要发了徭役那就是有去无回了。

宋家父子这情况怎么开荒?

刘学渊一时头大如斗,刘家人虽多却大多是妇孺儿童,只有三兄弟并刘湛算得上是劳动力,平日要打理十二亩地就已十分吃力,若不是关系较好的几户乡亲常来帮衬,日子还不知道得多艰难。

这时刘湛给宋家父子送完早饭,又替赵氏跑腿给刘学渊送早饭,一进门便看到刘学渊在长吁短叹,此时刘学逸和刘学礼已经离开了。

“爹,怎么了?是二叔又勾搭哪家嫂子了?”

“你这孩子,身为后辈怎能诽谤长辈私事!”刘学渊板着脸。

刘湛自讨没趣,正想着离开,刘学渊又忽然叫住了他。“坐下,跟爹一块吃。”

“哦。”

从两年前开始刘家吃早饭便各房分开各自在屋里用,只有吃饭依旧跟老太太一起立规矩。往日刘湛都是等不及在厨房里就吃了,刘学渊要他再吃他也没拒绝,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若不是口粮有限他绝对能吃下十个饼。

当天夜里宋凤林被宋宜均的呻-吟声惊醒,他忙爬起来探向宋宜均的额头竟一手的汗。“爹,你怎么了?”

宋宜均已经神志不清,宋凤林连忙下床仓惶的冲出房喊人,宋氏一族已经毁了,如今就只剩他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若是宋宜均去了……宋凤林不敢想。

刘湛睡的库房就在隔壁,听到动静出来。“怎么了?”

月光下宋凤林单薄的身影茫然无措,声音发着颤。“我、我爹他……”

刘湛立即进屋查看宋宜均,许是在牢里受尽折磨,男人瘦得皮包骨,断腿处却异常红肿肥大,刘湛一摸就知道这是发炎了,他毫不怀疑若是再不进行有效的救治,宋宜均很可能活不过这几天。

“张大夫的土方子治不了这么重的伤,我这就喊我爹起来带宋叔下山。”刘湛话不多说立即去拍刘学渊的房门。

此时已经是四更天了,刘学渊知道情况后也一脸凝重,他没有犹豫当即赞同刘湛的建议要下山去医馆看大夫。

“爹,我去大壮家借牛车。”刘湛脚不沾地很快拉了牛车回来,父子二人合力将宋宜均挪到了牛车上。

刘学渊举着火把,刘湛驾车,宋凤林拥着神志不清的宋宜均,牛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山下。

清晨,武源县城的石板长街渐渐有了人气,起早的行人来来往往。

医馆里,李大夫擦了擦手上的血。“腐肉已经刮了,往后好生养着,切莫再让伤口腐烂,外用的药两日一换,内服的药一日两次,药渣可以回锅再煎,我瞧你们条件也不好,能省则省了。”

刘学渊再三道谢,付了二两银子的药钱,李大夫认出了刘学渊就是山上云中书院的院长,便又送了一瓶外用的伤药。

“谢谢李大夫。”刘学渊拱手。

父子两人出了医馆,医馆里的学徒已经把宋宜均抬上车,宋凤林大起大落之后神情疲惫,那双让刘湛过目不忘的漂亮凤眼,此时却尽是痛苦哀戚,或许还有仇恨。

刘湛快步到斜对面的包子铺,买了三个刚出炉的大馒头,他给了刘学渊一个,刘学渊边吃边驾车悠悠的往山上走。

“给。”

宋凤林看着递到眼前的白面馒头,呆滞了良久才抬起头。

刘湛轻声道:“你不吃些东西怎么有力气照顾你爹?”

宋凤林缓缓抬起手接过。

“吃吧,你爹会好起来的。”刘湛又劝,却见宋凤林眼中死气沉沉无一丝求生的意志。

刘湛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一族上百口人被宣帝杀剩他们父子二人,从天之骄子沦落为阶下囚,这样的深仇大恨如何放得下。

牛车在中午踏入天苍村,宋宜均醒了,知道自己又麻烦了刘学渊十分愧疚,当场泪湿了眼角。

刘学渊长叹一口气。“只要人活着就行,我们相逢也是有缘,想当年在集贤院念书,你对我常有关照,何况我们两家还有些渊源,唉……过去的事不说也罢,你们父子二人好生休养,莫要记挂往事,到底还是要活着啊。”

宋宜均哽咽道:“我本想就这样去了,可一想到独留林儿一人在这荒蛮之地又于心不忍……”

刘学渊拍了拍他的手。“你这样想就对了,为了儿子也要坚持活着。”

宋凤林双目通红,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刘湛沉默不语望向前方。

山坡下刘家炊烟袅袅,四间稻草泥巴房子,庭前一株柿子树郁郁葱葱。

凤林来了,新的篇章即将开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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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宋氏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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