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的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他们终于进入了隐灵塔,靠着右墙在黑暗中摸索。
最了解隐灵塔的臣茗排头,白景梦第二,其后是兰凌,颜蕴压底,他自告奋勇地想要作大家伙的掩护。
往里走了大概十米,一路无话,全程通黑。臣茗和白景梦因为“翎”的事,发生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分歧;兰凌视力最好,一直眼观八方地警惕着,无暇闲聊;颜蕴学着臣茗的样子在隐灵塔的墙壁上摸索,手掌摩挲到了墙上凹凸不平的花纹......强烈的求知欲让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看清花纹上,根本没空解决几个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突然臣茗停了脚,白景梦没注意,在臣茗的后背上撞了一下,紧接颜蕴也一头栽到兰凌的背上,兰凌急忙回身问了问颜蕴情况。
“诗讣......”臣茗转身,习惯性地抬手想给白景梦揉揉额头,白景梦摇头拒绝了,示意自己没事,臣茗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了一息。
“诗讣......你有想过么,这是一座已经被人开启过的隐灵塔了。”臣茗转身,一边说着,一边拍打起面前这堵横墙,似乎是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从右拍到左,整个道路都被横墙封死完了,并没有可以推开的门或者能够钻身的狭小暗洞。
“嗯,我知道。”白景梦点点头,“可你不是说了么?隐灵塔里布下了名为‘止戈’的法阵,在塔里谁都不能使用法力,否则便会开启法阵,让所有人陷入法阵中......我想,就算遇到了其他势力要与我们争夺仙法典籍,也不至于大动干戈吧?没有人愿意冒这样的险。”
“那如果有人动了手呢?”
“那就逃呗。”白景梦说得轻松,“隐灵塔内倘若有什么仙法典籍可以将他从幻象里解救出来,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呢?”
白景梦一边说,一边耸肩掂了掂背上的翎。翎依旧“凝固”着,只是头发没那么糟乱了,表情也不再紧张,他很安详地趴在白景梦的背上,模样像是睡着了。
臣茗沉默了,不再说话。
这是他俩第十次重复这段对话了,他拗不过白景梦,并且颜蕴和兰凌也都向着白景梦,大家都认为上古法阵的幻象是可救的,答案极有可能藏在隐灵塔内的某一册仙法书卷上。
其实臣茗对于白景梦带着翎进来的意见不大,他也明白塔内双方一旦遇上,不同势力间就算不合也大概会遵循隐灵塔这个“止戈”法阵的规矩,可有句老话不就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么?
臣茗真正担心的是白景梦背着的这个人会在真正需要逃出去的时候拖累白景梦。如果白景梦是要把“翎”交给兰凌和颜蕴照看,他打心底而言并不会有当下这般不认同进塔的抉择。
人都是很自私的,就算看起来不食烟火,终归也是“人”。
“真的不能用掌心焰吗?低级的齐冥焰也不行?”颜蕴干站了一会儿,从后方走到横墙面前和臣茗并肩,他抬手敲了敲封路的横墙,清脆的声音证明了这并不是一堵实墙,墙的后面应该还有很长一段道路或者很空的房室,于是他开始现学现用地在这堵拦路墙的墙壁上摸索。
臣茗也在摸索,他摇头回答着颜蕴,“你应该也摸到了侧墙上的那些花纹吧?‘止戈’的法阵之所以能够布满整座隐灵塔就是因为这座隐灵塔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臣茗说,“砌筑隐灵塔的每一块砖石都附有法阵的图符,正所谓‘法阵即塔,塔即法阵’就是这个道理。”他看了眼白景梦站的位置,叹了口气,接着在黑暗中拍打起墙壁。过了一会儿,他在右侧的墙壁上开始了有规律有节奏地拍打,应该是掌握了某些线索。
“叩叩叩......叩叩叩......”
“但关于‘止戈’的解释,不能用法力......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臣茗敲了一会儿墙壁,再次兀自叹道,“隐灵塔真正的言咒应该是与‘止戈’相反的‘动武’一类的行为,具体是什么,其实我并不清楚。”
所以即使身为为仙之人,即使应该在任何时候都怜惜万灵苍生,可臣茗的心里还是小小的期望着,他希望上一批进入这座隐灵塔的人已经死绝了,这是当下对于他们四人而言最好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引发“动武”的情况。
一记突然的“咔嚓”声在持续不断的“叩叩”声响中异常清晰,臣茗停了手,紧接四人身旁的侧墙开始轰轰隆隆地震动,天板上的石灰跟着落了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在四个人身上,翎尚且无事,兰凌习惯性地伸了两只手给距离最近的人“遮雨”。
面前的石墙从中横断平开,分别没入天板和地底,石板上没有奇怪的暗虫和蓝金色的法阵,完全没入的一刻,也没有烈风从隐灵塔的深处刮来,众人的心底借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都万分警惕起来——
死寂,只有死寂。
面前这条漆黑的甬道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到尽头,就像永远也抵达不了边界。
“我先。”臣茗横出一只手拦在前面,先一步踏了进去。
就在这一瞬,这一刹,所有人的眼睛都明亮了——
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骤然升起了蓝绿色的光焰,隐灵塔内的灯龛被点亮了,逐一通向道路的最里处,简直像在恭迎他们的到来。
和光焰相同高的还有数不清的巨大石像,他们所有人都得仰着头才能看到这些石像的脑袋。所有石像都清一色地半跪着,面朝里,足有两丈高,尽是些穿着铠胄的人,应该是武将,手里捧着长|枪或大刀。
臣茗比了一个“等等”的手势,第一个走进石像群,等待片刻,他没有发现其他的的异样动静,转身对着剩下的三人点了点下颌,表示里面安全。
白景梦点点脑袋,走了进去,兰凌和颜蕴紧随其后。
颜蕴被震撼了。他依旧在最后压底,却浑然忘记了打掩护的事,他一边走一边观望,努力地仰着脑袋观望石像。
焰光中那些石像泛着古老的青黑色,是极其精致的雕工,每一尊石像都如同活着,甲胄的铠片间有兵戟砍过的裂痕,脸上有刀疤,嘴唇的地方有清晰可见的唇纹,仿佛下一息就会有呼吸扑到颜蕴的脑袋顶。
“这条路......尽头的地方就是隐灵塔的藏书处了吗?”白景梦问,“你确定我们没走错?”
他跟着臣茗走了许久,实在忍不住想问。脚下这条路仿佛是在跟着他们的行径而往里无限延伸般,整条甬道所过之处无一没有石像,墙壁上的光焰总是一盏一盏地在跟着脚步慢慢向里点亮。
“这是一条‘朝圣路’。”臣茗说,“尽头的地方是祭坛,我们要去的藏书处在隐灵塔往上的地方,得先通过祭坛找到里室,进入里室才能抵达往上的楼梯口。旁边两侧的灯龛下有水道,我们沿着水道一直走就一定能找到祭坛。”
白景梦侧首看向墙壁上的灯龛,每个灯龛都与石像头顶齐平,灯龛上方一尺左右有一条拉通的凹槽,凹槽内是供应焰火燃烧的灯油,灯油进入灯龛,提供焰火,多出来的灯油滴落到下方的水道,成千上百年,这些灯油从未断过。
颜蕴跟着白景梦一起看向那些灯龛,他默默点头,理解着臣茗的话,顿了顿又问,“什么是‘朝圣路’?”
“上古时代的人认为血液是水流的一种,而水是万物本源,朝圣的时候会以祭坛为中心提供血液,血水跟着铺出的水道通流,环绕隐灵塔一圈围成正圆做祈神祭祀的言咒。他们把通向祭坛的路都叫做‘朝圣路’,因为法阵的言咒会给这条路上的所有人给予祝福。”
颜蕴点了点头,白景梦支着脖子,瞄了眼不见头的水道,他长叹了一声,默默跟着臣茗继续往前走,兰凌依旧保持眼观八方的警惕。漫长的行径,灯龛和水道引导着他们走到“朝圣路”的终点,终于达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