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锦听罢,急躁地问道“如何?可有伤亡?”
王小姐轻缓摇头,语气难掩的焦急“未有伤亡,只是如今雨大,船夫言河面汹涌,无法掌船,当务之急需得修好桥,百姓方可远离低洼地势。”
“公子可否同我走上一遭?”
王小姐恳切得瞧着宋舒锦。
宋舒锦忙从柜头下取出画好的图纸,“阿武哥,寻两把铺子里的油纸伞。”
复对着王小姐道“非我瞧不上小姐府上的伞,您的伞定是比我的金贵,只是铺子里的加上些机关,眼下雨势大,耐用些。”
说着想起些什么,忙吩咐,“阿武哥,瞧瞧铺子里余下多少把伞,一同带去,想来知府大人等的伞怕是毁坏了,这伞多少有几分用处。”
“承蒙此恩,小女子在此替家父谢过,公子不必如此,我既来寻公子,定是信任公子,公子不说,我也是明白的。”王小姐难掩泪痕。
豆大的雨点如珍珠般倾泄而下,此起彼伏地敲打着屋檐,落在油纸伞上,叮咚做响。
王小姐难掩慌乱,“好生的怎还落了冰珠儿?”
宋舒锦抬头瞧着突然恶劣的天气,将王小姐围在中间。
“家主!”阿武见状,满脸不赞同,刚要开口便被打断。
“无妨。”宋舒锦轻声开口。
两人的对话遮掩在沉闷的声响中,王小姐并未听见。
天空好像破了大洞,雨势越发剧烈,冰珠儿宝石大般的不小心砸在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迹。
雨水打在地面上,升起雨雾,笼罩着前方的路。
烟雨朦胧间,氤氲出明明灭灭地房屋。
宋舒锦忧心地望着远处,声音拔高了些许,“江南想必从未下过如此大雨,雨后怕是会遭灾,我们快些。”
王小姐应和道,“确实如此,江南多年不见大雨。”
路上泥泞难走,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赶到河边时,河里的水已经涨起,快要没过河岸,衣摆处沾满泥污。
“阿爹!”王小姐高声喊叫,站在远处的凉亭里,没有上前。
“茉儿!”一男子满面愁容,眉宇间印着深深的沟壑,身着青衫,裤脚和鞋袜完全被泥水裹挟,看不出颜色。
男子语气严肃,眼神宠溺,“你怎的来此?快回去!”
王琴茉目光在男子身上扫视,间男子未受伤,指着身旁的宋舒锦道,“父亲,如今雨大,桥梁工匠怕是修不好吧,不妨让这位公子试试?”
王知府重重叹气,“方才修好,却封天降冰珠儿,砸在桥上,生生砸断了。”
“你何时与这位公子相识?莫要捣乱了,快些回去,告诉你阿娘,我无事,无需担心。”
王知府说完隐晦地打量宋舒锦,急匆匆离去。
王琴茉开口欲唤,宋舒锦摇头示意,“不必,我自会去寻知府大人,小姐先行回去吧,雨势过大,让阿武送小姐。”
“不必,有随从跟着我,公子放心。”王琴茉拒绝,欲言又止。
宋舒锦道,“小姐不必为难,我知晓。快些回去,省得府里担心。”
王琴茉点头,“你和我父亲说,那信是你送的,他定会信你。”
“我知晓了。”宋舒锦点头。
目送王琴茉离开后,阿武蹙眉开口“家主今日行事有些鲁莽。”
“没有她,我也是要来的。”宋舒锦摆手,“走吧,随我去寻知府大人。”
宋舒锦行至王知府身旁,王知府偏头瞧了一眼,没有理会。
匠人正在抢修,处理岸边的木石,手里的伞被风吹的七零八落,匠人们泡在雨里。
“阿武,将伞分给格外,此伞中加了机关,改了材质,比普通油纸伞结实些。”宋舒锦吩咐。
王知府听闻此话才正眼瞧了一眼宋舒锦,问道,“你是如何和小女相识的。”
“小姐同友人前去店铺采购,因此结识。”宋舒锦恭敬但不显谦卑。
“哦?你是做何生意的?”王知府像是来了性趣,打听。
宋舒锦轻笑,“小子不才,做些机关生意。”
王知府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盯着宋舒锦,“我方才瞧小女颇为信任你。”
宋舒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小姐喜好从铺子里买些小玩意儿给府上两位小公子。”
王知府点头,“那日的信是你送的?”
“是我。”宋舒锦回答。
“前几日同棉羽兄等几人前来游玩,观其榫卯结构,发现连接处有些松动,顶多坚持一月余,未曾想……”宋舒锦解释。
王知府不知是否相信,只问“你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有。”宋舒锦肯定答复。
王知府意外地看了宋舒锦一眼,思索一下,“便信你一回,你要知晓后果。”
宋舒锦俯身行礼,“小人明白。”
宋舒锦拿着图纸和桥梁工匠商议。
张工匠年岁大了,头发花白,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一只手按着腿。
翘着宋舒锦温和的问,“公子有何见解?”
宋舒锦连忙摆手,“不敢当,只是有些想法。”
“此桥从前采用木梁架构支撑,采用单面切肩榫和半开口明榫,上铺石板,日久易腐烂生虫,木材易折,且嵌合不劳。”
张工匠点头,“确实如此,每隔两年便要检修一次。”
“我欲将木头烧制,处理后不易腐烂,且用其他嵌合方法,”宋舒锦说着将自己画好的图纸递给张工匠。
“此嵌合方法将原有方法改为燕尾暗双榫和半开口暗榫,转弯处采用沟槽榫,岸边连接处加木柱,用高束腰抱肩榫支撑,此种方法较原来更为坚固,不易活动,且承重更多。”宋舒锦解释道。
张工匠的目光落在图纸上,面容由温和变得严肃,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摆动。
宋舒锦安静等在一旁,忽略旁边传来的火热视线,衣衫渐渐被雨水浸透,冷风裹挟着水汽打在身上,脸上,衣襟洇湿一片,逐渐汇聚成水珠儿,滴答地落在水坑里,和倾泻而来的大雨融成一体,最终顺着水沟流入河中。
“小子师承何人呐?”半晌,张工匠放下图纸,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宋舒锦,眼里满是赞赏,仔细端详,带着不易察觉的遗憾。
“阿嚏”宋舒锦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张工匠撑着石头起身,复杂地瞧着宋舒锦,“这伞也是你做的?”
一个多时辰,伞依旧完好无损,若用普通的油纸伞连半柱香的时间都坚持不住。
“是小子做的。”宋舒锦带着些许鼻音答复。
张老工匠收起图纸,深深看了一眼宋舒锦,行至王知府身旁不知说些什么,王知府向此处看了一眼,点头。
“都过来,瞧瞧这位小公子的图纸。”张老工匠招呼着,几人围站成圈,商议着,不时的有人看向宋舒锦。
“行了,既决定了边忙去吧,小公子可懂建造手艺?”张老工匠挥挥手,人群散去,只余一人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热地盯着宋舒锦瞧。
老工匠见此感叹,“不必理他,痴人罢了。”
宋舒锦摇头,“小子略懂些机关榫卯,旁的是真真不懂了。”
“回吧,以后莫要淋雨了。若有兴趣,可去北街七宝里弄寻我。”老工匠转身,坐回大石头上。
阿武道“家主,回吧,再待下去怕是要生病。”
在霍云祁的扶持下,宋舒锦选了紧邻闹市的一条名为安和的街道,三进小院子,比京中的院子大上两倍余,宋舒锦和小翠儿住在正中的住院,阿武带着余下九人占据院子东侧,西侧零零散散地住着几个打扫仆从。
夜甚,黄花梨六柱透雕麒麟瑞兽纹围子架子床上,宋舒锦双眼紧闭,面色潮红。口中不停呓语,双手无意识地乱抓。
豆大的汗珠儿顺着脸颊滚落,恍惚间,宋舒锦睁开眼,透过月光看向檀木雕福禄寿香扆后,供奉台上的烛火明明灭灭,长久地燃着,映在香扆的寿字上。
抵不住倦意,宋舒锦昏昏欲睡,陷入晕厥。
宋舒锦再次睁眼时,日头高照,日光透过门窗缝隙照进屋内,头昏昏沉沉的,茫然地瞧着,不知在瞧什么。“
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只隐隐灼灼地听见耳边好似有人唤她的名字。
时间又来到宋家被灭门时,空寂的府内静的只听见落叶的声音,一扇破旧残败的门,门里,案上卧着一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脖颈处插着一把断刃,血水顺着案几滴答滴答流荡在地面上。
“二叔,二叔!”宋舒锦悲痛欲绝,焦急地喊着,案几上的人嘴角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宋舒锦灵魂被禁锢,呆呆地站在原地,无论如何挣扎不开,眼睁睁看着平日里待他极好的二叔生机一点点消散。
她好像忘了什么,忘了什么呢?
想不起,刺眼的红晃得她晕厥。
“小姐?”小翠儿惊呼出声,欲语泪先流,“您终于醒了。”
“我都不敢寻大夫,怕拆穿您的身份,还好阿武哥说六萧医术精通,可您喝了两碗药都不清醒,要吓死奴婢了。”小翠儿心疼地看着宋舒锦。
“对了,小姐,霍少将军早些时候来寻您,我说公子生病了,他留下一个管家,说是送给小姐,替小姐处理府上的事务,小姐可要收下?”
宋舒锦点头,此时,那管家站在门口处,禀告,“少爷,云景少爷来了。”
宋舒锦听着声音耳熟,手里抓着被褥,激动地声音破裂,“可是孙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