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咒 第33章 真人玩偶（四）

韩有磐经营的小卖部在西区，离第三中学很远，离市中心也远。

方宇泽和陆黎一块找上门。

韩有磐所经营的那家小卖部不大，过道仅供一人通行，看起来铺面不是很大。

有客人来老板都没有说话。

“韩老师？”方宇泽主动开口“你好。”

韩有磐听到这个称呼直皱眉：“你是谁？”

“别紧张。”方宇泽朝他笑了笑“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韩有磐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店老板，没什么好聊的。”

不等两人开口，韩有磐又道：“我早就不是老师了，学生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管，家长要赔偿自己找学校去，别来找我。”

“我们不是家长。”陆黎拿出自己的证件“是警察。”

韩有磐一顿，他皱着眉：“警察找我干什么？”

方宇泽示意陆黎别说话，让他来问：“想了解几个月前，你班里学生打架斗殴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来。”韩有磐脸上带着愠怒“这事怎么还没有过去？我腿也伤了，工作也辞了，你们还不满意吗？是我没管好那些学生可以了吗？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方宇泽抬起手，示意他先冷静下来：“我们不是来问责的，只是最近有一个案子可能跟之前学生打架斗殴事件有关系，所以想来了解一下情况，不要误会。”

直到这时，韩有磐才冷静下来一些，依旧沉着脸色不愿意说话。

方宇泽留意到他不管是生气还是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柜台后站起来过。

“你的腿……”方宇泽有些犹豫“还好吗？”

“半月板损伤，后半辈子都没办法好好走路了。”韩有磐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我到底倒了什么大霉，竟然遇上这么一帮祸害学生。”

说着，韩有磐从柜台后拿出两张折叠椅：“坐吧。”

陆黎拒绝：“不用，我们站着就行。”

韩有磐：“这么一直站着很累的。”

方宇泽倒是接过椅子放下，询问了自己的搭档一声。

陆黎还是摇头。

方宇泽不强求，朝韩有磐温声道：“我们就是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校长老师对这事好像很避讳，学生们也说不清楚，所以我们只好来找你。”

“你们知道多少？”

“周圆颖、程胥、蔡霖三个学生的爱恨情仇引发了聚众斗殴。”方宇泽概括了一下从那群学生那里得到的消息。

“这事确实有，但他们打架并不是因为这三个学生。”韩有磐双手拢在一起，他目光落在陆黎身上，停顿片刻后移开“周圆颖他们这事这是一个导火线，实际上他们会打架是因为他们早就已经积怨，只有那一次是爆发。”

“那是因为什么？”

“学生们总会有一些拉帮结派的情况，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经过正确的引导，还是能够掰回来，只可惜……”

可惜这群学生的父母并没有给他们正确的引导，作为老师，他们更多关注学生的成绩，所以也没留意到这群孩子的不对劲，最后一步步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周圆颖自己朋友圈不算宽，她就跟自己那两三个朋友熟悉，问题出在程胥和蔡霖的人际关系上。

程胥成绩不好，跟周围一群倒数的男孩关系很铁，结成自己的一个小团体。

蔡霖家里相对富裕，她的成绩也很好，在一班和三班也有一群追随者，大家都很乐意听她的话。

蔡霖的朋友跟程胥的朋友在两人谈恋爱之前摩擦就很多，一直吵吵闹闹，好几次都闹到老师那边去。

其实来来回回就是那么点事，学生之间争优秀班级，还有班级资源分配不均等等……

这些问题一开始在老师看来，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孩子心里一点点累积，怨念也就越来越深，期间还出过好几次冲突，老师们从中调解过几次。

后来程胥和蔡霖谈恋爱，两边人的关系好了许多，没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要打要闹。

直到几个月前，程胥和周圆颖的地下情被发现，然后两边的学生就都闹起来了，先是蔡霖和自己的朋友来找周圆颖算账，程胥的朋友跟周圆颖是一个班的人，自然为她说话，然后两个班级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发展成打架。

韩有磐收到消息时跑去劝架，没想到这一次闹得太凶根本控制不下局面，最后他也被学生推倒伤到了腿。

那场斗殴很多学生都牵连在内，学校那边不希望这消息传出去，所以努力在捂，最后以处理周圆颖三人为结果结束这件事。

韩有磐是在工作的时候受的工伤，学校给了他赔偿，但他的腿却再不能恢复回正常的样子。

那些学生的家长也不愿意就此罢休，他们在学校那边得不到什么结果，就找老师麻烦，韩有磐伤还没好，甚至是在住院的时候就让好几位家长找上门闹，他的家人工作生活都被影响到。

最后韩有磐只好选择辞职，换掉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这才安静下来几个月，结果又被这两人找上门来，这件事好像永远没完没了一样。

方宇泽和陆黎都被这样的消息给震惊到，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一群孩子竟然能搞这么多事。

韩有磐似乎看出这两人的震惊，朝他们笑了笑，无奈道：“现在的孩子，其实什么都敢做，他们的胆子大着呢！”

陆黎和方宇泽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方宇泽问：“你恨他们吗？”毕竟是他们害得韩有磐的腿留下不可逆转的伤。

韩有磐沉默了一会，自嘲般笑：“说不怨你们肯定不信吧！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干一辈子教师这个行业，直到退休，结果出了现在这档子事……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学校他是回不去了，现在这腿，很多活他也干不来，只能守着这个几平方大的小卖部生活。

“有想过要报复他们吗？”陆黎突然问。

韩有磐一顿，抬头看向面前这两个人，眼睛里带上怒意：“什么意思？”

他警惕地望着这两个人。

方宇泽赶紧安抚：“我们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一问。”

“没有。”韩有磐沉下脸色“我不想报复他们，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报复，那些学生什么家庭都有，我可招惹不起。”

方宇泽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要是真心想要报复，必然不会在乎对方是什么家庭。

另一边，叶锦柏和翟知臣再次“光临”第三中学。

因为昨天的突发情况，校方派了一名老师来跟着他们。

谁也没想到这些警察竟然会对一群中学生钓鱼执法，还真被他们钓上来了一群学生，校方怕他们搞出更多的事情，只好紧盯他们。

所幸两位组长并不在意，他们还是该查案查案，没有因为身边多了一个跟班老师就有什么变化。

他们向学校借了一间空教室，单独把蔡霖叫了出来，想问问这个当事人几个月前那件事在她的视角是什么样。

蔡霖绑着双马尾，知道警察找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还觉得很兴奋，毕竟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能让警察找上门。

跟着他们的那位老师在他们问询时还想待在旁边，结果让翟组长找人“请”了出去。

翟组长道：“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再轻易抓走你们学校的学生，所以请你先到门口去等着。”

那老师不自然是乐意。

叶锦柏笑看着他，劝说道：“警方办案，老师你这样再三阻拦，可是会惹人怀疑的！”

那老师脸色微变，他只能赶紧解释自己没有要阻挠警察办案的意思，只是学校这边有要求，他必须看着这些警察。

翟知臣干脆道：“不用跟他过多废话，警方办事阻拦者，全当妨碍公务抓起来。”

“……”

那老师自然是不能留在教室里，被警察拦到门外，两位组长这才有机会跟蔡霖说话。

他们不着急直入正题，而是让这女孩猜测他们为什么要找她。

蔡霖眯了眯眼睛，眼前这两个男人帅得过分，多看几眼就忍不住晃神，她笑了笑回答道：“是因为周圆颖她们吗？我听说她们没来学校，你们昨天也找了她们的班主任说话”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叶锦柏朝她笑了笑“那你知道什么要告诉我们吗？”

蔡霖点点头，笑着说：“我的线人可多了，什么都知道。”

听这语气还挺骄傲。

叶锦柏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很厉害，所以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蔡霖一摊手“我跟她们不熟。”

翟知臣接了个电话，电话那边是方宇泽，在给他汇报找韩有磐的结果。

翟组长挂断电话后说：“据我们现在查到的线索，你们可没有不熟，就你和程胥的事可是上过全校通报的。”

“大家都是玩玩而已。”蔡霖垂下目光，显然这件事让她不怎么开心“程胥这个贱人，脚踏两只船就算了，竟然还要连累我，真是服了。”

“连累你？”

蔡霖哼笑一声：“我确实跟他谈了一段时间恋爱，但感情也没那么深，本来想着谈个恋爱可以让彼此的朋友圈更壮大一些，顺便扩扩列，结果他跟他们班的周圆颖又搞到一起，我朋友为我打抱不平，就去三班找程胥要说法，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起来，搞得我被我爸妈好一顿训。”

说起这事，蔡霖还是觉得很生气，她本来不该被波及的，要是程胥不想谈了直接跟她说一声就行，又不是多大的事，非得弄得大家都这么难堪。

翟知臣好奇：“这么说，那场斗殴事件发生的时候，你不在现场？”

蔡霖重重点头：“我确实不在，很多人都以为我在，主要是他们是要去给我出头的，我要是也出现的话不是很像我故意去找茬吗？当然不能出现。”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表扬这姑娘想得还挺多。

“那关于周圆颖，你怎么看？”叶锦柏开口问。

“不怎么看。”蔡霖摊了摊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算是我的情敌，但现在我已经分手了，所以她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

当然了，蔡霖也不是对那个女孩完全没想法，如果周圆颖知道自己的存在还跟程胥在一起的话，那她跟程胥就是一类人，非常般配，如果她事先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她其实也挺无辜的。

叶锦柏：“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发现程胥出轨的吗？”

“嗯……我在三班也有朋友，是朋友告诉我的。”

“你朋友是谁？”

“……我不太想说，很重要吗？”

翟知臣看了她一会，问道：“周圆颖没来学校上课，你怎么看？”

“她出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是警察，警察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

这姑娘倒也挺敏锐。

叶锦柏问：“那你知道什么线索可以告诉我们吗？关于周圆颖的一切都可以。”

蔡霖沉默片刻，抬头对两人道：“周圆颖我是真不太熟，但三班的汤媛玉我认识，她跟周圆颖关系似乎不错。”

叶锦柏同翟知臣对视了一眼，赶紧询问她知道的信息。

蔡霖告诉他们，她和汤媛玉其实是邻居：“我跟她可以说是从小就认识了吧，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家搬到我家隔壁，不过我们不熟。”

“从小就认识，不应该很熟悉吗？”叶锦柏感到意外。

蔡霖道：“她不喜欢跟我们一块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好像总跟我们保持距离，我又不缺朋友，不可能热脸贴她冷屁股，慢慢就没有来往了。”

汤媛玉也不是什么很孤僻的性格，她和蔡霖小学也是同班同学，所以蔡霖知道她在学校是有朋友的，还不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乐意跟蔡霖这一批人接触。

后来上了初中，蔡霖被分到一班，而汤媛玉人在三班，据说交了不少三班的朋友。

蔡霖直摇头：“前两天她爸妈还找来我家里，问我知不知汤媛玉去了哪里，真是好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跟她又不熟。”

叶锦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说到这儿，蔡霖眼珠子一转，声音温柔下来，直盯着叶锦柏：“警察叔叔，能不能告诉我周圆颖她们到底怎么了？你们找到她们了吗？”

叶锦柏莞尔：“小孩子还是不要打听太多事情比较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是是。”翟知臣打断她的话“你都已经到谈恋爱的年纪了，确实不是小孩了。”

蔡霖：“……”

翟知臣将手里的文件合起来：“差不多了，换人吧。”

叶锦柏点点头，又嘱咐蔡霖：“你这个年纪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其他事情不要想太多知道了吗？”

“哦。”蔡霖应了一声“知道啦！我成绩很好的。”

等蔡霖离开，翟知臣才开口：“看来你对小孩子确实很宽容。”

叶老师笑了笑：“我对所有人都宽容。”

“所有人也包括我吗？”小乖从桌子前面爬起来。

这妹妹刚才看到一群年纪小的孩子，就跑过去跟他们玩去了，都不在意对方看不见自己，直到现在才记得回来。

叶锦柏自然不会回答她，抬头看向别处：“程胥应该快来了吧？”

“已经有同事去找他了，用不了多久。”

蔡霖虽说思想很特别，但从外表上看，她还是一个乖学生，但程胥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个混混，校服不肯好好穿，发型也弄得乱七八糟。

很难想象蔡霖竟然会跟他谈恋爱，小孩子的恋爱观还真特别。

不等叶锦柏和翟知臣开口，程胥一把坐到前面的桌子上，挑眉问：“你们找我？”

翟知臣脸色沉了一下。

叶锦柏还是带着笑容的：“程同学，可以坐下来说话吗？”

小乖差点被他踹到，整只鬼都毛了，开始来来回回在程胥身上穿梭，试图打到他。

叶锦柏只觉得这场面看起来好笑。

“是我。”程胥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pose，只用一只眼睛看那两位警官“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语气，似乎是在万忙之中挤出了些时间施舍给他们一样。

叶锦柏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人身上的温度在下降，赶紧拍了拍他：“冷静，对小孩子要有耐心。”

安抚了翟知臣几句，叶锦柏又朝程胥道：“你先坐好，我们再慢慢聊。”

“不用。”程胥“大度”地摆手“我坐这里就行。”

叶锦柏：“……”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并不想一直仰着头说话？

小乖也不开心，一直在踹打着坐在桌子上的程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