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咒 第112章 艺术碎影〈二十二〉

相锦梧那辆车不管到哪里都很扎眼，偏偏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翟知臣两人赶到艺术学院的时候，某位画家的车停在学校门口，平白招惹不少学生的目光，给他们招来一大波不必要的注意力。

相锦梧见人来了，果断下车，走到叶锦柏身边，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两人距离非常近。

翟知臣：“……”真有必要靠这么近吗？都已经超出社交安全范围了。

显然叶锦柏和相锦梧都没有意识到不对，还招呼着翟知臣往学校里面走。

翟知臣很不爽，那种不爽已经快要溢于言表，最后被生生咽了回去，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是，所有不满的情绪不能表现出来。

不能表现出不对劲，不能让叶锦柏发现他内心的阴暗面，他不能让自己在对方心里减分，翟知臣不断告诫着自己。

想是这么想，翟知臣垂着眼眸，目光不经意弹落在跟叶锦柏说话的那人身上，心里闪过许多阴暗的想法，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再也影响不了自己……

“翟组长？”叶锦柏似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回头看向他。

不过瞬间，翟知臣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着说：“我没事，你别多想。”

叶锦柏沉默，他也并没有多想。

吴荥在学校有自己的办公室，也有自己的画室，办公室里多是上课要用的教具，要看画还是得去他的画室。

吴荥的画室很大很宽敞，说是一个小型的美术馆也不为过，只不过这些画的作者都只有一个人。

小乖倒是挺喜欢这个画室，一幅一幅地观摩过去，兴致很高，时不时还点评两句。

相锦梧摸着下巴观察着这些话，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叶锦柏赶忙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得到的结果却是摇头。

叶锦柏疑惑：“什么意思。”

“说不上来。”相锦梧自己也有些疑惑，他拿出手机把这些画都拍下来“我感觉这些画有些熟悉。”

翟知臣心下微动：“所以吴荥抄袭这事是真的？”

相锦梧瞥了他一眼，并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翟知臣无言：“……”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跟这人有过多的接触，更希望他能够离叶锦柏远一些。

叶?和事佬?锦柏火速上线：“工作要紧，不要吵架。”

相锦梧和翟知臣异口同声：“没有吵架。”

叶锦柏：“……”是吗？

小乖差不多把画给看完了，踱步回来之后感觉这三个人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好奇地望着他们：“发生什么啦？”

可惜的是，叶老师也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

翟知臣没给他深入思考的机会：“看完了吗？看完就到他家去看看，说不定他家里还有别的画。”

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其他事情必然没有时间多想，叶锦柏只好将那点疑惑按回心底。

叶锦柏：“我记得之前在他办公室看到过一副没完成的画，好像不在这里。”

翟知臣：“再找找看。”

小乖这一回紧跟在相锦梧身边，她很喜欢坐相锦梧那辆超跑，飞快的速度让她觉得很有趣。

叶锦柏不管她。

相锦梧却很想介入到翟知臣和叶锦柏之间，邀请道：“我载你吧。”

没等叶锦柏开口，翟知臣便率先帮他拒绝了：“我们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谈，不太方便。”

相锦梧没理他，静静地看着叶锦柏。

叶锦柏：“……”他很头疼，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面对那三双炽热的眼睛，叶锦柏无言且无奈。

最终，他对翟知臣点了点头，的确有工作在身，关于案子的一些细节，相锦梧并不适合知道。

翟组长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还非常绅士地动手帮忙拉开车门。

叶锦柏：“……”倒也不至于这样。

相锦梧眯了眯眼睛，看着自家哥哥上了那头不怀好意的狼的车，心里十分着急，最后只能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车上。

“你怎么了？”小乖坐在副驾，看到这人并不愉悦的表情，打算发发善心安慰安慰他“别难过呀!没什么事情过不去，实在不行你哭一哭就好了。”

可惜司机听不到她的安慰，一脚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吴荥家离学校并不算远，是新区的一处高档居民楼，没点人脉买不到的那种。

物业带着钥匙跟他们一块往楼上走，期间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试图弄清楚警察为什么会找上门。

三人各怀心事，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物业，除了小乖。

小乖不仅乐意搭理物业，还有问必答，答的都是真实情况，只可惜物业什么都听不到。

“吴教授一直一个人住，他没有结婚，父母不在圣都，逢年过节孤伶伶的，只好一心扑在工作上。”物业对吴荥的印象很好，他并不希望那位待人真诚友好的教授被误会，竭尽全力给他说好话“有时候他得了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我们，见面就打招呼，从来不给我们添麻烦，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别紧张。”叶锦柏朝他笑了笑，安抚道“我们只是过来看看，吴教授没事。”至少目前看起来是没事。

听他这么说，物业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朝三人微微一笑：“他没事就好，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外等着，你们有需要喊我。”

他杵在那里警察也不好开展工作，这三个人的眼神还各透着不一样的怪异，还是在外面待着比较舒坦。

小乖可不像物业这样想那么多，她都没等门开就穿墙跑了进去。

叶锦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小乖说，让她不要这样乱冲乱撞，万一哪天撞到不该撞的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当然了，现在的小乖是听不进去的。

他们把门打开的时候，小乖正好从其中一个房间巡视出来。

吴荥的房子很干净，房子的主人似乎有强迫症，把每样东西都摆放得十分整齐，整齐得不像常人居所，比酒店更甚。

翟知臣感觉这房子给人的感觉很熟悉，片刻后他想起来了，叶锦柏的房子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只不过叶锦柏的房子装修更让人舒适，也更有人气一些。

又或许是因为那房子里充满了叶老师的气息，给人感觉很舒适，于是翟知臣一直都没有多想。

三室一厅，主卧、次卧、书房，没有任何跟房子主人工作相关的东西，吴荥似乎并不会把工作带回家来。

物业也是这么说，吴荥一向只在学校处理工作，时常加班加到很晚，从来没有把工作带回家过。

这一趟可以说是一无所获，相锦梧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表示他回去之后会好好研究那些画，让他们等着。

等自然是不可能等的，把相锦梧送走之后，两位组长回了警局。

蓝熙盈守在电脑前，眼睛被监控搞得有些干涩，好在并不是一无所获。

等叶锦柏两人回来的时间，蓝熙盈赶紧向他们邀功，表示自己有发现。

她查到了一段监控，关于白悦瑛的。

白悦瑛不管去哪都会背着自己的背包，可以说是包不离手，嫌疑人想把信和表塞进她的包里并不容易。

只有那一次，白悦瑛午休时间去画室，中途大概是为了吃午饭，估摸着吃个午饭的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离开画室的时候她并没有带上自己的背包。

片刻后，一个熟人出现在监控底下，她走进画室，几分钟后从画室离开，消失在监控底下，是陈思。

十多分钟后，白悦瑛回来了，她发现自己包里多出来的东西，对吴荥爆发出剧烈的憎恨，于是她从画室离开，去找吴荥。

陆黎看完了监控，点评道：“陈思的嫌疑很大。”

翟知臣问：“有画室里的监控吗？”

蓝熙盈摇了摇头：“画室里没有装监控。”

翟知臣有些不耐，捏了捏额角：“这不装监控，那监控坏了，这学校干脆别开了。”

叶锦柏：“冷静。”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也破不了案子。

很神奇，翟知臣竟然真的冷静下来了，他叹了口气，询问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发现暂时没有，不过赵婧的父母来过了。

方宇泽接待的他们，失去孩子的父母几乎相差无几，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赵婧母亲在确认自己的孩子没了之后，动手把自己丈夫暴打了一顿。

丈夫自知理亏，不敢还手。

方宇泽在自己头顶画了几个圈圈：“鸡飞狗跳的，我还被无辜牵连，挨了好几拳。”

一个母亲情绪崩溃的时候顾不上别人，索性方宇泽也就没提，能让她发泄一下也好，毕竟是唯一的孩子。

方宇泽叹了口气：“这事结束之后，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离婚，毕竟出轨是真的，孩子也没了。”

只是接下去的后半生，赵婧的母亲应该都不会太好过，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平白遭受这样的痛苦，后半辈子都将不得安宁。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度压抑，要是他们没能及时将凶手找出来，很快就会有新的尸体出现，他们还得继续面对那些被伤得千疮百孔的父母。

任何安慰都是徒劳。

翟知臣站了起来：“我去喘口气。”

他一个人去了楼梯间，先前叶锦柏就很喜欢跑这里来，也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好待。

脑子很乱，各条线索混乱不已，从马晓毅、武行肃、苏莹莎、陈思……跳转到叶锦柏，那张温和谦逊且游刃有余的脸，还有那个所谓的画家，他始终没弄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像一根刺，梗在心头，时不时扎得他疼痛不已。

他没有资格去干涉去询问，可那人手里已经握住了他的心，顷刻间能将他给摧毁。

或许，他应该在他摧毁自己之前，率先把他给摧毁掉，这样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

翟知臣伸手摸出烟盒打火机，低头给自己点火，尼古丁的气味将他乱七八糟的心绪压下，得到片刻安宁。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片刻安宁过后马上就是无尽的惆怅。

他没有烟瘾，也讨厌用抽烟这种方式来压制自己内心的愁绪，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正在变得不可控，他厌恶自己变得不可控。

可是现在却好像有什么正在偏离原先的航道，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地下车库里，叶锦柏双眼清明，冷漠地瞧着他。

“我的存在是不是已经让你失控了？有没有想过要解决掉我？翟组长!”

“想过要杀了我吗？”

“……没有!”翟知臣再一次在心里回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他不想伤害他，可若是他不愿意，自己会怎么做？翟知臣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翟组。”方宇泽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响起，把翟知臣吓了一跳，缓过来之后询问他找自己做什么。

“看你有点心神不宁。”方医生十分尽职尽责，他是心理医生，当然要关注自己同事的心理健康，全然不顾对方想不想要他的关注。

翟知臣有些一言难尽，并不是很想让真实自己暴露出来，最后只说：“我没事。”

方宇泽沉吟片刻：“你们和降夜一块去了吴荥的画室，有发现吗？”

翟知臣便将今天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告诉他。

方医生沉默了许久，他在脑海里分析吴荥这个人。

翟知臣不打扰他，他需要一些喘息的时间，看着那长长的阶梯发起呆来。

十几分钟过去，方医生回神：“我想我也需要去见一见这位吴教授，跟他好好聊聊。”

“嗯。”

方宇泽：“陈思那边你怎么看？”

翟知臣：“她有嫌疑，我会去找她。”

迄今为止，陈思一直都表现得很配合，在警方面前几乎没有隐瞒，但也有可能是她装得很好，所以谁都没有发现她的破绽。

可一个人不能永远都在装，只要是假的，总会有露馅的时候，谁都不例外。

方宇泽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几下，最后还是开口：“你和叶老师吵架了？”

“怎么这么说？”翟知臣眉毛动了动，很快又恢复平静。

“感觉。”方宇泽道“你们似乎不太对劲。”

“我们没事。”翟知臣自然不会把自己和叶锦柏之间的事告诉他，虽然以方宇泽的能力来看，大约已经看出了不少，但是他咬死不承认，这人也不能说什么。

“不用对我竖起防备。”方宇有些无奈“我们是同事，是把后背交付给对方的家人，你这样实在……”

方宇泽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形容词，干脆就不想了，反正翟知臣明白他的意思。

后者沉默。

方宇泽：“以前在其他局里的时候，没人说过你吗？”

“……”说过，但是他不在乎。

以前在分局的时候，翟知臣就很喜欢独来独往，队长为这事找了他好几回，但他都没有听，还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因为救了李局，他估计再分局待多两年就会被人找机会革职。

他没办法相信别人，甚至没办法相信自己，他害怕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发生，害怕自己再重蹈覆辙，他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老大？”见翟知臣的眼神变了，方宇泽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翟知臣意识到了，强行让自己恢复常态，把心思放回工作上，伸手拍了拍方宇泽的肩膀，微笑着说：“行了，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工作吧。”

方宇泽想说些什么，对方却不愿意听了，果断收回手转身离开，留方医生在后面一脸凝重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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