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养很好，务必谨慎 第1章 第1章

“赵升真是不争气，从前日日找小倌寻欢作乐，如今染上病了。”

旁边的人疑惑。“赵家私事，你怎么知道的？”

“呷，传的，小道消息。”

一青衣女子路过正在谈话的两人，脚步沉稳，正是姜堰。

姜堰踏入医馆，四下看看，高声问道：“大夫可在？”

声音从木柜后传来，“来了来了。”

一白发老妪从高大药柜后绕出来，殷殷切切地看向来人。“姑娘要看病？”

姜堰点点头，说：“是……”她回头发现五清不在身后，右手猛地扽住什么，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随着她的动作，门外哎哎哎地叫起来，声音由远及近。

来人的左手腕像是被人牵着一样抬起来，满不情愿地顺着这股劲被拽进医馆，直到离姜堰一尺远才能停下脚步。

那人站定后首先翻了个白眼：“做甚，在外面聊会天也不行。”

姜堰没接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对大夫说：“他近日睡眠不好，请开些药。”

那边，五清还在小声控诉，“不食人间烟火的姜大天师怎么会关心百姓的家长里短呢。”

普通人称这些有修为能除恶妖的修士为天师，五清作为一只妖，这样称呼就显得尤为讽刺。

他声音不小，扰得这边无法继续叙说症状，姜堰于是回头静静地看着五清，五清闭上嘴不再出声，等姜堰回过头去，他敛了表情，恨很地盯着姜堰的后背。

姜堰随手一拽，打断了五清的怨毒：“大夫问你症状。”

五清脸上立刻换了个表情，温和地对着花白头发的大夫描述，让大夫为他诊脉。“……是有些神思不属……”

五清坐在小凳上，姜堰叉着胳膊靠着柱子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人交谈。

“你这是心火炽盛、肝郁化火，平时要清心静气，我给你开个方子，每天煮着喝。”

五清听了大夫的话立刻转向姜堰：“你也听见了，我要平心静气，所以你少惹我。”

姜堰不置可否。

那医师转入药柜抓方子，因她身材有些佝偻，太高的地方还要踩小凳，颤颤巍巍，叫人看了担心。

“要拿什么？吩咐我来拿。”姜堰绕进药柜扶住老妪，她伸手就可以够到最高的箱柜。

老妪带着厚茧的手扶着姜堰慢慢从小凳上下来，笑着拍拍姜堰，说：“姑娘，那你来吧。”然后指点着姜堰抓了好些药，她从柜台下抽出油纸，将药材包进纸包扎紧，手指倒是灵巧。

五清伸手接过纸包，谢过老妪后径直向门口走，肩膀狠狠撞上旁边姜堰的肩膀。

姜堰的肩膀被撞得偏了偏，她侧过头看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了的五清，将铜钱还有一个叠成五角的黄纸放在桌上，说：“婆婆，这符防止你摔倒，记得带在身上。”然后也快步走出医馆，追上脚步急匆匆的五清。

“走去哪，今晚住赵府。”

五清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要跑起来，姜堰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等他快要跑出城的时候右手抓住那条无形的线绳，五清向前跑的动作一滞，跟随着绳子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砰地砸在姜堰面前的地上。

顿时烟尘四起，五清站起来时，被他砸到的地方留下一个一尺深的土坑，单他自身是没有这么重的，还因为他身上命枷的重量。

“莫跑了，去赵府。”

五清怒极，蹂身上前，出掌击向姜堰，被姜堰轻易侧身躲开，攥住手腕。

他不服，挣扎着侧踢，被姜堰格挡，扫过膝窝，五清被压着跪在地上。

“你要去哪，我们要去赵府。”

五清上身被姜堰狠狠压着，他回头都费力：“我想出城看看，你自己去赵府！”

姜堰不解，她俯下身盯着五清，“昨两日不是日日都让你在城外、林中玩了，今日有正事要做。”

五清反抗不得，路过的百姓也不敢多看，匆匆走过，他感到十分羞耻，浑身泛起红光，怒斥：“你什么都不懂！”

姜堰见状拉起五清，手腕上红绳显现，她松松缠了三圈在五清的脖颈上，对呼吸没有影响，只是防止妖化。

那红绳便是缚妖索，不仅可以限制五清的行动，还可以防止他激动妖化。

五清周身红光果然暗淡，他眼中红色褪去，委顿在地。

“放开我。”

姜堰见他不再发狂，松开手放他起来。

五清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低着头向赵府的方向走去，姜堰跟在后面，当然看到了他紧紧攥住的双拳和紧绷的身体。

不过她没有在意，赵府的正事要紧。

赵府会客厅。

“姜天师，你看我儿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如何是好啊？”赵家家主一脸忧心，紧张地跟在姜堰身边。

姜堰安抚赵家家主，“今晚子时我们会动手，到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

赵家家主吩咐下去，防止下人不小心冲撞了天师。

五清靠着廊柱看着姜堰和赵家家主沟通晚上除妖事宜，表情淡漠，眼神充满不耐烦。

一直候在一旁的赵家少主，凑过来和他搭话：“天师，姜天师是如何修炼得这般厉害的？”

五清心中烦躁，见她凑过来，不耐烦地侧过头，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不知道。”

“是晚辈叨扰，但我心中崇敬姜天师，想向她学习，奈何天赋低微，想了解姜天师平时修炼的方法，看能不能有所精进。”

五清皱眉，这赵家少主不过十岁，一个小丫头从哪里学得酸样子，文绉绉的。

而且怎么说得像是崇拜姜堰多年。躲也躲不过，烦人得很。

他本就厌烦他人在他面前频繁提及姜堰，赵家少主又是一副真心求教的模样，更是讨厌，他冷眼看着颀长清冷的姜堰目下无尘的惺惺作态，唇角一勾。

“你真想知道？”

“晚辈自然是真心求教。”赵家少主赶紧抱了个礼。

五清低头看着在他面前抱礼的赵家少主，不过垂髫，个头还不到他胸口，一身酸腐味。

“可以。亥时三刻，你来小花园找我。”

她闻言一喜，高高兴兴地作揖，回到母亲身边去侍着了。

“你做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姜堰走到五清身边，她已经和赵家家主沟通完，现下带着五清去发病的赵公子赵升院落布置。

五清并排跟姜堰走着，闻言压住嘴角：“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

姜堰凑过来，盯着五清瞧，她这种平静的目光时常把五清盯得浑身不自在：“你的眼睛在笑。”

五清讽刺地勾勾唇，嗯了一声先向赵升院子走去。

他的情绪总是变得很快，姜堰也没有在意，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赵升院外。

“五清，你来布阵，我辅佐你。”

五清从乾坤袋中掏出朱砂、毛笔、铜钱、法镜，以笔蘸砂绘制禁锢法阵，将铜钱置于法镜之上形成阵眼。

姜堰在旁看着他画，这样的阵法姜堰看着五清画了几百遍，不会有错。

五清捏手成诀，地上血红的朱砂流动起来，慢慢渗入土地，姜堰注入灵力好让自己也可以感应阵法。

五清看到姜堰的灵力融进阵法，清澈的青色灵力和他自己的白色灵力混在一起缓缓流淌，哧了一声。

“你既不放心我，干脆自己布阵好了。”五清收了结阵的手，阵法因为失去供应而缓缓黯淡。

姜堰无奈地看了五清一眼，捏手成诀，继续完成阵法。这样一来，阵中流淌的灵力成了五五分，青色裹挟着白色，绕着圈转。

阵成，只等子时启动。

赵升的院落挨着小花园，五清在姜堰收拾他扔下的半截阵法的时候跑到池塘旁打水漂。

姜堰走到五清身边的时候，他正好打了个漂石渡岸，兴奋得跳起来转圈，回身看到姜堰走来立刻敛了情绪。

姜堰低头在岸边挑拣了一块扁平小石，打出去，水上漂了七八下，没能到对岸。

“很厉害。”姜堰平和地夸了一句五清，五清耳朵动了动，没吭声。

两人回到赵家家主准备的住处，离晚膳还有些时间。

“你今日符箓还未练完。”

五清在大桌上用普通的毛笔练习符箓，姜堰在旁边的小桌上绘符。

五清心中愤恨，力透纸背，墨水洇湿数张纸。他心中光想着怨恨，脚上便卸了力，所立之处裂开两条缝隙。

“收心。”

五清挪到旁边，脚下没有再踩出裂缝。

地面乃死物，修补极简单，姜堰一挥手便恢复如初，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眼神给一旁，只专注地画符。

时常需要修补五清踩出的裂缝，姜堰对此驾轻就熟。早些年他修为更低、身上命枷更重的时候，姜堰常常要跟着他补他一步步踩出的裂缝。

五清自己当然也会修补法术，但他乐意报复，从不担心他人被裂缝绊倒，因此也很少修补。

姜堰压着他修补会让他逆反，在门前踏出更多缝隙，即使代价是绘照明符一百遍。

姜堰无意因这些无聊的事情和他较劲，于是随手就补。自此，五清反倒减少了踩出裂缝的频率。

夕阳西下，桌边摞着的宣纸越叠越高，姜堰收起绘好的符，正好赵府的侍人进来请二人去用晚膳。

姜堰谢过，拿起摞着的五清习作翻看，点点头终于放过五清。“今日先到这里吧。”

五清闻言一把夺过那叠纸，揉成一团用内劲震碎，然后白色灵力自掌心而出，将纸张燃成灰烬，搓搓手，纸灰落在地上桌上。

姜堰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他，看他泄愤完刚想开口，被五清狠狠瞪了一眼：“我知道！”

然后五清灵力卷起微风，将纸灰托起丢进门庭土壤。

姜堰时常不清楚五清这么丰富的情绪都来自哪里，这一次也不例外，练习上千遍一个符箓的画法对于她们这些修士来说是家常便饭，姜堰习以为常，但过了这么多年，五清还是没有适应，每次练习完都会生气。

姜堰想不明白，于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五清发泄，在他要做出有破坏力的行为时制止。

恰好侍人端着她们今天刚去医馆开的药汤进来，姜堰谢过递给五清，五清情绪不佳，故意晃着手，眼看着药就要从倾斜的碗里撒出来。

姜堰扶稳药碗，强硬地从五清手里拿过，一手捏住五清的下颌，把药灌进他嘴里，说道：“好好喝，不要装呛。”

药汤见底，姜堰才松开五清。

五清抿着嘴里苦涩的药味，狰狞地瞪姜堰，表情像是呲牙威胁的狼。

“走吧，去吃饭。”姜堰率先出了门。

五清跟在身后，他像以前无数次做得那样攥紧拳头，他讨厌姜堰这幅什么时候都冷淡的样子，如果是要濒死才能让她有更多情绪的话，他不介意撕开姜堰的喉咙，体会让血喷在脸上的温热感。

两人一前一后跟随着侍人来到用膳的地方，赵家家主见到两人，热情地站起来招呼，赵家少主也欢欢喜喜地看着姜堰，试图坐在姜堰旁边，被赵家家主用眼神制止。

“姜天师莫怪，小女自开蒙时就十分崇拜您。”

姜堰笑笑道谢，邀请赵家少主坐在她旁边。五清一时不察，姜堰左右便坐了两个赵家人。

他看着小丫头明明激动得不行，却装作有礼貌地正襟危坐，只是眼睛总是瞟过去盯着姜堰。

五清冷笑了一声，圆桌一共四个位置，他坐在仅剩的那个位置上，和姜堰面对面。

姜堰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五清在不爽，她还是不懂，五清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换四五个心情，所以姜堰没有在意。

五清心不在焉地吃饭，余光瞟到赵姓小丫头，她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给自己打气了，姜堰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吗，需要这么多勇气。

随即五清心中嗤笑，姜堰可不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吗，一想到她对他的那些行为，五清浑身紧绷，青筋毕露，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把饭桌掀了，否则姜堰一定会打到他认错或者是罚抄一百遍除尘符，那些简单的符他从小到大不知道抄了多少遍，看着就想吐。

姜堰此人太过卑劣，专让他抄简单的符，美其名曰巩固基础。

她自己怎么不抄除尘符几千遍？五清刻意让自己忘掉了姜堰会把任何符从早画到晚，恐怕比几千遍还多。

“姜天师，您绘制的符箓这么强，平时是如何练习呢？”赵家少主终于问出口。

姜堰将嘴里的饭咽下去，回答，“勤加练习，练到即使晚上突然被叫醒也能流畅地画出来的程度。”

赵家少主点点头，谢过姜堰，若有所思地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