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灼地咽了口唾沫。
“这不好……”
“白风风,”宁滨突兀地道,“咱俩也住一个房间吧。”
白风风反应很快,爽快地道:“哦,好啊,你一个女孩也不方便。”
张灼地看出这俩人是故意把他架在这里不得不答应,王骞石笑着说:“小张不会是有女朋友吧?这么勉强。”
刘艺烨还是看着张灼地,但笑容已经有点假了。
假笑是有些渗人的。
“没有女友,”张灼地笑了起来,“我是怕姐不方便。”
刘艺烨:“是有点不方便,那也没什么办法,在危险面前只能克服一下了啊,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了。”
“照顾”这一词她说得很轻,轻轻地带过去,语调有种腻歪的细嫩感觉,张灼地听出来了一些南方语调,仿佛被挠了一下。
刘艺烨一直说普通话,只在这里感受到了一些发软的口音。
张灼地说:“好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张灼地有信心自己能守身如玉。
张灼地回去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他还记得餐厅八点半停止供应餐食,他觉得这个时间很像是官方的宵禁时间,于是加快速度收拾了行李,他也没有多少东西,八点十分收拾妥当,拔了房卡,便出门了。
此时大堂已经没有人了,刘艺烨的房间离他很远,在大堂的两个方向,需要穿过两个小小的室内石桥,在夜里,脚下的水流发着黑色。
张灼地走到半路时,从电梯里下来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
事发突然,张灼地一瞬间还以为是刘艺烨,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女人的高跟鞋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刘艺烨,她越走越近,张灼地看见她长发及腰,穿着红色吊带鱼骨连衣裙,每一条鱼骨上点缀着金丝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光芒,她穿着红色的高跟鞋,冲着张灼地走来。
张灼地推着行李箱,目不斜视地,加快速度,俩人很快交汇到了一起,张灼地与她擦肩而过。
就在路过之时,女人忽然拉住了张灼地的手。
张灼地回过头来,看了眼自己的手,女人笑着说:“晚上好。”
张灼地看见女人耳朵上的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下一秒她就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把刀。
一把雪亮的、张灼地只在影视剧里看见的长刀。
女人的手里挽了个花,笑着看着他,甚至是非常非常美的一个笑容,然后冲他刺了过来。
张灼地一用力便把手抽了出来,转身就跑。
女人却继续跟上来,用不快不慢地速度,疾步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张灼地听见高跟鞋打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就在这个时候,张灼地正好看见刘艺烨的房间打开了门,刘艺烨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张灼地加快速度,一把搂过她推进门去,“哐”的一声关上了门,一把拉上了锁。
张灼地下意识地紧紧地怀抱着刘艺烨倚在门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心脏“砰”“砰”直跳,长出了口气。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声、一声、一声。
很慢地、很轻地。
张灼地才想起来什么,放开刘艺烨,去拉上窗帘,又感觉刘艺烨有些过于安静了,以为是她吓着了,正要解释,却看见刘艺烨脸通红地倚在墙上看着他。
张灼地:“?”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张灼地刚才纯属是无心之举,半夜里出现了一个女鬼一样的女人拿着刀刺他,再强心脏的人也得抖三抖,女人拉着他的手的时候,张灼地感觉自己全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看见刘艺烨下意识就抱住了,他想解释一下,又觉得那就太刻意了。
张灼地说:“我刚走到一半,从电梯下来了个穿红色衣服的女的,上来就要动手,吓我一跳,你出去的时候也小心一些。”
刘艺烨忽而:“她拉你手了?”
张灼地打开行李箱,收拾一些洗漱用品出来,随口道:“嗯。”
刘艺烨有些古怪地看了眼门口,敲门声还在继续。
张灼地没注意到她小小的异常,问道:“规则应该是我进了房间,就没有人能拿我怎么样了吧?怕吗?你先去洗漱吧,我就站门口,有事叫我。”
“是的。”
刘艺烨忽然笑了起来,牙又齐又颗粒小,笑起来很漂亮,张灼地想起抱着她的时候,她真的很瘦小,单手将她抱满怀,有淡淡的香味,不像是香水。
刘艺烨说道:“帮我把东西拿一下。”
张灼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把桌上的化妆包递给她,慢慢地一大包,张灼地拎起来的时候感觉至少有十斤。
“什么东西?”张灼地说,“这么沉。”
刘艺烨轻声说:“秘密啊。”
然后便进了卫生间,张灼地没听见她落锁的声音。
他找出耳机来,塞进耳朵里,然后把行李箱推到卫生间门口,坐在行李箱上,把笔记本放在腿上,跟同事对接工作。他虽然是请假了,但是活儿还是得干完。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信号断断续续地,时有时无,工作效率变得很低,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工作打包好,发送了半天也没发送出去。只好跟同事发文字消息,说明天再说。
刘艺烨这个澡一洗就是一个多小时,等她出来的时候,张灼地意外地发现酒店内的WiFi刷论坛是流畅的,做别的事情就不太行。
“风”看他在线,马上给他发了消息:“你跑单了?”
“消息这么灵通。”
“没看见那几个吃货的动静,要是买到了,早就有口风了。”
“额。”
消息刚发出去,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张灼地摘下耳机回过头去,看见刘艺烨裹着浴巾出来了,上面下面一片白花花。
张灼地看一眼,顿时觉得有点头晕。
他不敢多看,说道:“那……我进去了啊。”
刘艺烨说:“你急什么,鞋还没换。”
浴室用拖鞋在衣柜下的鞋柜里,刘艺烨蹲下身来,浴巾露出纤细白皙的赤|裸肩胛骨,紧紧地包裹着他的腰线,看上去好像一手便能握得过来。
盈盈一握楚宫腰。张灼地脑袋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刘艺烨递给他拖鞋,又去给他拿浴袍,放到他手里,笑道:“这回去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敲门声已经停止了。
张灼地冲澡的时候,感觉脑袋里还是一片一片白花花的。
他冲澡很快,出来的时候,刘艺烨已经换好了睡袍,看样子准备睡了。
张灼地忽然意识到他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一床被子了。
这错误也太低端了,低端的像是故意的。偏偏他还真不是,只是出来太着急,没想到这茬。
张灼地道:“姐,……”
“凑合一下睡吧,”刘艺烨说,“你忘记带被子了。”
张灼地为她善解人意感动片刻,道:“我打地铺吧。”
刘艺烨:“说什么呢。”
张灼地觉得也是,主要是实在没有打地铺的条件,他只能直接躺地上。他是男人,又不是畜生,自觉没必要如此自虐。
所以他也没有执着,就道:“那今天将就一下,我不盖了,明天我去拿。”
张灼地摘了眼镜,放在柜上,倚着床头查看了会儿消息。
“你的眼睛摘了眼镜也可以看得见吗?”
“还好,”张灼地看向她,“没什么度数。”
其实是根本没有度数,他戴眼镜并不是因为近视,但是张灼地没有多做解释。
刘艺烨:“真好。”
张灼地心里一动,看向了刘艺烨的左眼。那只眼睛还是很自然地看着他,在床头灯的照射下反射着莹莹的光。
刘艺烨看他看自己,指着自己的左眼说:“你看出来了吧?”
“有一点。”
“这是一只义眼啦。”
张灼地挺平静道:“是吗?很像真的。”
刘艺烨紧盯着他的脸看,却看不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她笑起来,说道:“是吧,我在德国定制的,一只眼睛20w,如果我不说,没人能看得出来。”
张灼地对这副说辞持保守态度,比如说他就看出来了。只是确实很真,如果不是短暂地有那么几个瞬间,这只眼球没有随着刘艺烨的视线转动,单从外观,确实看不出任何异常。
张灼地问:“为什么需要带义眼?”
“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刘艺烨半张脸都陷进枕头里,转过头看他。
“因为生病吗?”张灼地想到大多数眼球摘除都是因为癌症。
刘艺烨笑了,轻巧地道:“被打的啦。”
“被绑架了,在打我的时候,他皮带的扣子甩进了我的眼睛里。”刘艺烨做了一个环绕的动作,示意皮带是绕着她的脑袋一圈,扎进了眼睛里。
张灼地看了她片刻,问道:“然后呢?”
“是家里人干的,”刘艺烨说,“所以也不能怎么样。”
张灼地没有尽信,但也没有说什么,总之是与他无关的闲事。
“你想看看我的眼睛吗?”刘艺烨忽然坐起来。
张灼地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分|开双|腿,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的脸越凑越近,停在喘息之距,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像是什么花香,说不清楚,带着涩的味道。
张灼地说:“很漂亮。”
“什么很漂亮,”刘艺烨问他,“我,还是眼睛。”
“都很漂亮。”
刘艺烨轻轻地凑近,手放在他的领口,两个人的鼻子几乎碰到一起,张灼地看着她,在她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微微地躲了一下。
刘艺烨登时变脸,张灼地在她发怒之前,率先道:“我不习惯这样。”
刘艺烨愣了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张灼地拉过她的手腕,一手搂住她的腰,霎时间天旋地转,她轻飘飘地被翻过面来,被张灼地压在身底下了,手腕被抓住,腰也被桎梏住,张灼地居高临下看她,没戴眼镜,斯文的壳露出马脚,他说道:“我这个人,比较传统。”
刘艺烨耳朵慢慢地蒸上红潮,紧紧地抓着他后背衣服,长着一双圆眼看着他,她神态那么鲜活羞窘,让她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违和。
张灼地道:“我比较喜欢慢慢来。你觉得呢?”
“你喜欢我?”他问道。
张灼地以为她会狡辩,或者顾左右而言他,但刘艺烨却说:“是啊。”
“我喜欢你。”刘艺烨说。
这句话的意义并不多么深重,甚至有些轻浮,但却让张灼地心里一动。
他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就在不久之前,几乎是一样的语调。
并非是他有多敏锐,而是实在是太特别了,那种轻轻地,呢喃一般的软语,最后一个字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在人心上挠了一下。
张灼地脑海里闪过很多信息,明面上不显,只是放开了她,说道:“不早了,睡吧。”
摘下眼镜躺下后,他没再看刘艺烨的神色,戴上耳塞,闭上眼睛,回顾起了一些东西。
刘艺烨与年龄不符的神态、过于沉重的化妆包,电话里,那个明显是男生的嗓音。
他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什么,又不是非常地费解,很多地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在这样的疑惑中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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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楚门的游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