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绽青云端(科举) 第43章 第 43 章

仁松县府衙内书房中的玉嗣琏揭开匣子，里面放着的是六只在外表画着精美图案的羽毛，他并不急着拿起羽毛观看，先是拿起里面放着的纸张，从上面读完使用方法后，才取出一支身上画着青山绿水图的鹅毛笔，蘸上砚台里的墨水使用。

虽然握笔的手要用一个奇怪的姿势，但是玉嗣琏很轻松地便从鹅毛笔的使用过程中，明白了这鹅毛笔的便利之处，使用方便、外出携带方便、造价还便宜。

更妙的是玉凌霄选择的材料非常好，是鹅毛啊。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远在关岭的将军府里，虞崇山拿起鹅毛笔的同时，也在口中念出这句话。

细长精致的鹅毛笔，被一只巨大粗粝的手捏在指间，手背处的伤疤和指腹处的厚茧，都称得这鹅毛笔格外地雪白柔软，虞崇山瞧着这鹅毛笔一看就不像是他这个武将该用的物件，也不是他这小儿子的脑子里能想出来的东西。

他扭头对管家虞大说道：“这东西，估计是三子上次写信过来说的那个玉凌霄拉着宏儿做的，那小子不可能突然生出什么玲珑心窍。”

虞大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干干瘦瘦的瞧着像是一截半枯的树杈，再加上他断了的右手和面上细长长的眼睛，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是不好相处。

但现在他身边坐着的是个满脸络腮胡肤色古铜的汉子，无形间就使得虞大看着添了那么一分可亲。

他笑着对虞崇山说：“将军，阿郎有心送东西回来，那就是向家里服了软，左右在家里他读是不进去书的，在外这段时间看三子的信，咱家阿郎最近可长进不少。”

“那玉家小子，我们也查过他家，是清白的读书人家，人又是童生，相处起来可不就带着阿郎上进啦。”

虞崇山哼了一声后，才说道：“这家里请来的先生都让臭小子折腾几次了，回回都是这般闹，怎么在外面听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啰嗦几句，就当了别人跟屁虫。”

唉，我的将军哦，您和小将军那强按牛喝水的架势，虞家人脾气又是个顶个的倔，这阿郎那里听得进去话，他们这父子三个在正堂内开吵时，花瓶都能被他们的嗓门震碎。

虞大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继续给虞崇山顺毛，“那玉家小子年纪小，阿郎一直想要个弟弟，将军你不是不知道，那读书人家的孩子不是关岭里寒风淬过的孩子，一定是长得又白又矮，脸上还说不定有点婴儿肥，这弟弟的劝解，哥哥能听不进去？”

这倒是，虞崇山点头说道：“宏儿最是怜贫惜弱的脾性，不过那玉凌霄未必是你口中的软绵，能与虎拼死一搏的九岁小子，不是什么孬种，等他长成后朝堂上又会添一名难缠的文官。”

话中带了个难缠二字，虞崇山却是面露欣赏，把手中拿着的鹅毛笔递给虞大瞧，“你看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吗？”

虞大听了这话，拿过鹅毛笔仔细一看后，对虞崇山说：“这东西制作方法简单，要做也做得，将军莫非是想把这笔敬到上边去？”

虞崇山点头，自古兵权都是烫手的玩意，帝王对武将的猜疑之心远胜过文官，他虽是皇帝的亲信，但时时向上表忠心的行为，他一日未成忘却过。

写奏本时，正好可以亲手做两只鹅毛笔送上去，表明心意。

当今的年纪大了，这皇帝老了，太子却才十六岁的年纪，配上周围这虎视眈眈的皇子，虞崇山不敢去试探当今的心有多硬，他要尽力稳住虞家这艘大船，在皇权交替的浪潮中稳住。

虞崇山沉声说：“这东西来的时候好，来源也正，我送上去前去也担心别人猜疑，你去弄些鹅毛来，我把这玩意做些来试试。”

不同于仁松县玉家单纯地为自家孩子聪明的欣喜，关岭虞家却想得更多更深。

盛京皇宫

年迈的皇帝坐在御书房，指点着太子看奏本，他今年已经快要五十岁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活得时间已经足够长久，但他仍然不放心将这华朝的江山，压在今年才十六岁的太子身上。

他的嫡子非常聪慧但太过年少，他还要再为这孩子撑一段时间，周淳瞧着由自己亲手带大的太子周晞，眼带爱惜不舍之情，却在太子抬起头望向他时，收起这眼中的感情，严肃地看着他，听着他分析奏本上的内容。

在发现没有其他可以补充的内容时，周淳才拿起下一本奏本，打开一看是关岭虞崇山的，一目三行看完内容后，周淳对太子说道：“虞将军有礼物送来了，太子也和朕一道瞧瞧。”

这话一出内侍立刻懂事地招手让人，把虞将军送来的匣子敬上。

那是一个画着虎纹的朴素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支鹅毛，雪白的羽毛上绘着线条简洁古朴的虎纹，周淳拿过鹅毛在砚台上蘸取墨汁，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鹅毛赠千里，所重以其人。”

太子周晞念出父亲在纸上写出的字，这是欧阳修的诗，送上这样的礼物，他心里暗道这虞崇山是个聪明人，难怪多年以来总受父亲器重。

周淳放下笔，轻声说道：“是啊，虞将军是个不错的人，他的两个儿子都不错，前些年还看他抱怨小儿子宏不懂事，但现在也能静下心读书，也结交了不错的朋友。”

这熟练的语气，父亲和虞崇山当真亲近，周晞笑了笑说：“父皇说的是，不过也是父皇怀着对儿女们的慈爱之心，才能静下心来听虞将军抱怨，也不知虞将军的小儿子跑去哪里了？他总不回奉天，倒是可怜虞夫人每日挂心。”

“那小子啊，跑去黔兴了在那里的书院读书，还和县令的儿子交上朋友了，这鹅毛笔就是他和那县令的儿子捣鼓出的东西。”

在这位皇帝面前，县令的儿子渺小得就如一粒芝麻，就连名字他都不愿意费心去记，不过周淳想起那县令的儿子是个十岁未到的童生，这点倒是不错，如果他不出差错，身家又这样清白倒是能为太子所用。

周淳对周晞说道：“太子你以后可以重用虞家，他家都是个好，虽然脾气刚直，但你不负他，他必不会负你，武将中他是只会听你我父子二人的话，至于文官中可用的人，要等你以后去自己挑。”

周晞摇头说：“父皇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怎么能谈及我以后，还有很多东西我都未曾学全。”

这亲手养大的孩子就是让他放心不下，周淳看着自己钟灵毓秀的儿子，招手让他走到近前，拉着他的手嘱咐道：“朕的身体朕知道，朕也舍不得你，可是这华朝的江山已经不是朕这年迈的身躯还能承担的了，你快些长大。”

“父皇。”

听见儿子这声呼唤，周淳把他揽在怀中拍着肩膀，不禁对自己年轻时的放浪形骸感到后悔，太子这些哥哥，每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得在走前为太子处理好。

这厢天家父子情深，在侧服侍的内侍们无不做出深受感动的表情，但是那个不在心中暗自叹息，在当今心中也就太子珍贵，其余所有皇子捆在一处也比不上太子一根手指头。

而太子依仗的就是这么一份皇帝的偏心，生下来就是太子那皇位理所应当就是他的，晚间周晞走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他脸上的表情才全部消失。

他本就年纪小，要想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那他就只能让皇帝看清楚他的哥哥们都是些什么货色，让皇帝明白只有自己是和他站在同一边的，其余人都是觊觎皇权，妄想谋害他们父子的敌人。

周晞把玩着自己手上戴着的玉扳指，觉得今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让皇帝把虞崇山这张底牌彻底亮给他了。

父皇不在意，周晞却很是在意那个名叫玉凌霄的小子，他身边不缺聪明人，但缺聪明又懂眼色的，他暂且记下这个名字，日后他若是能走到自己面前来，那就给他一个效力的机会。

这鹅毛笔送入宫中不过半月，盛京中就开始流行起来，这玩意造价低廉，就连普通百姓家也用得起，再加上周淳意在宣传他和虞崇山君臣相得，鹅毛笔便以一种超乎玉凌霄意料的速度在华朝推广开来。

而沾了虞宏光的玉凌霄，在和他一道收到盛京来的赏赐时，玉凌霄终于清楚了虞宏的身世，那种上辈子经历过的感觉再度降临在玉凌霄身上，权二代竟在他身边。。。

虞宏也没想到就一只鹅毛笔会闹出这么多事情，他神情中颇有些别扭，正偷偷摸摸地转头去看玉凌霄的表情，却正好看见他也在看他。

虞宏干咳两声后问：“看什么看！怎么！将军的儿子又怎么？你可别说以后要捧着我什么的，我和你没什么不一样。”

哦，青春期的躁动这又是要来了么？

玉凌霄故意装作叹气的样子，上下扫了虞宏一眼后，表情戏谑地说：“我和某人还是不一样的，毕竟他太笨了。”

见玉凌霄还能说话刺他，虞宏立刻觉得舒服了，他笑着走过去看玉凌霄手上的东西，问：“皇帝老爷都是赏的一样的东西，怎么你这有太子专门赏你的东西，快给我看看是什么？”

玉凌霄随虞宏伸手去翻自己手上的东西，在心里回忆起一个月前自己体内那植物系统突然冒出的提示音，原来是因为造物成功加上名人效应带来的推广。

“太子关注我这县令的儿子，也是因为你啊，虞兄。”

玉凌霄很是清楚这些眼高于顶，生来就站在世界顶端的人的想法，太子这做法和前世大佬的顺手投资没什么差别，如果他真的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此刻应该对太子生出潮涌般的澎湃好感，毕竟皇帝都不在意自己才是鹅毛笔的制作者，这赏赐注重的人是虞宏。

可惜他并不嫉妒和失望，玉凌霄扯扯虞宏的胳臂，让这人的注意力回转过来，说：“你先给我讲讲现在朝堂上的情况，我这脑子还是晕的。”

区区一只鹅毛笔，玉凌霄觉得这东西是撞上好时机，才会闹这么大，不过远在盛京的风云还刮不到黔兴，自己得问问身边这个知情人。

要问这个，那么就要小心了，虞宏让虞三把翠苔一道从房间内扯出去后，他才靠在玉凌霄的耳边轻声说：“皇帝老爷快要死了，这消息盛京中人都知道。”

所以，这么重大的消息，你就这么轻易地说出来了？

玉凌霄不理解地看向虞宏，你这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弱智，对于玉凌霄这个古怪的眼神，虞宏轻笑一声后搓搓他的脑袋。

“这是盛京里官宦人家都晓得的消息，不过是不好明说罢了，再说了我给你讲了这话，出了这门你对谁说，谁都会把你当成是疯子的，凌霄。”

“不用驾鹤西去和山陵崩，用死这个字眼的你，我看你也挺疯的。”

玉凌霄拿下这人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轻声说道：“所以你家现在是过了明面的太子党。”

“然也。”

虞宏答得随意，玉凌霄却听得并不轻松，按照时间来说自己入仕后，正是朝中龙子凤孙搏命的时刻，他必须要加倍努力增加自己的身价，不然他的下场不会比自己刚出生时那届倒霉举子的下场好多少。

但与危险相对的来说，利益也足够诱惑。

现在继续做活页夹的话，未免太过扎眼，玉凌霄对虞宏说：“我不是答应你，羽毛笔做成后，我给你做好吃的吗？”

虞宏回道：“你今天给我做？”

“书院每旬休息一日，正好今天有空，我们出去玩玩？”

“行，留下虞三在这里守着，我和你出去。”

于是在书院其余人等掐着点，在虞宏和玉凌霄忙完后的空闲时间上门道贺时，却听到虞三告诉他们，虞宏和玉凌霄早就跑出去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