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绽青云端(科举) 第39章 第 39 章

翠苔很机灵，晚上给玉凌霄送饭时就背着玉凌霄要的东西过来了，尤其是玉凌霄要的鹅毛，满满地一捆，看着根部血迹，这鹅毛来得够新鲜的。

这会儿正要吃饭，玉凌霄也不好细看，再加上鹅毛味重带着一股家禽身上的腥臊，于是就先让翠苔把鹅毛放在了墙角处。

饭桌上虞宏问玉凌霄道：“你准备这鹅毛要干什么，你要做什么出来给我说说呗。”

玉凌霄自己掌握了做法，倒是一点也担心别人学了去，他咽下嘴中的米饭后才开口说：“我要做羽毛笔，一种比毛笔还要方便使用的笔，夫子授课多是口述，毛笔抄录到底是慢了些。”

“羽毛笔？羽毛还能做笔？”虞宏在边关时，见过外边的蛮子用羽毛做装饰，听说南边的蛮子还会用羽毛做什么吹箭。

但是羽毛这么软趴趴地沾墨，能写些什么，关键是羽毛还臭啊。

看见虞宏面上的表情，玉凌霄笑着调侃道：“虞兄你就维持现在你脸上的表情，当初第二个知道燧石可以生火的人，脸上的表情就和你一般~”

虞宏上扬的长眉下压，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透出好笑的情感，他咬着筷子说：“你想说我蠢那就直说。”

“不是不是。”

玉凌霄看着虞宏缓缓劝说道：“虞兄你治学要专心啊，这格物之学蕴含天地奥妙无穷，还有你今日下学后没少被夫子一顿好说吧？”

虞宏毫不在意地说：“就那些老套的玩意呗，随说我又不会少块肉。”

“除了兵书，其他书上的内容都是有可取之处的。”

虞宏这人虽然皮了些，但是性格不讨人厌，还时常照顾玉凌霄，这人其实就比玉凌霄大个四岁，身上就背起了兄长的包袱，玉凌霄还是愿意多和这人讲几句。

对着翠苔使了个眼色，这人还算机灵很快就跑到门外把守，房间里便只剩下虞宏、虞三、玉凌霄三人。

玉凌霄正色说道：“读书明理，行文有道，观虞兄言行举止，我就知道你出身定是不凡，但再不凡的身份，你我都是在这世间红尘打滚之人，世间世人世事多是虚实参半，人存在于真伪之间，并不是你不去想到解决，侧眼回避就能装作看不见的。”

“你现在活得自由自在，是因为你身上没有担子，或是属于你的重担现在正被别人负着，所以你活得自在，但是若有一日你身在战场，或后方补给被卡，或小人敬上谗言，或是有一日在那大殿上被群起攻之时，蛮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倒是会被再拿住一个把柄。”

“虞兄你别给我还有你方其余人等帮忙这话，想想你现在的态度，以管窥豹便能猜到现在武官们的模样，以后你既参军便不会是成为区区一个小卒，将帅之流要解决的便是你现在避之不及的问题，和文官来回拉扯必是常态，与其手忙脚乱，不如趁现在先学了。”

“到时候你被他人恶心了，再用他人恶心你的方式恶心回去，这样不是更有乐趣。”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虞宏觉得自己的意识被玉凌霄一席话震了震，道理都是这个道理，不过没人给他明言罢了，家里寻来的读书人见着他顽固不化的样子，便只会拿些大道理来给他磨性子，家里父兄事物繁忙不说，或许平日里还是把他当做小孩，便也没和他说这些。

虞宏愣住了，随着复盘往日的经历，眉头紧锁，鬓边的的扎手碎发似乎也变得服帖，整个精神状态看着像是只放松警惕的小刺猬，刚猛的气质都变得软塌塌。

“你说得有理，不愧是童生，我受教了。”

见虞宏面色郑重，玉凌霄便知道这话说对人了，“入世久者心思越沉，入世浅者性情越真，虞兄不需要改变自己的本来面貌，手段懂是一回事，懂了手段怎么用又是一回事，言行依心而为，心若不惑，无处可忧。”

虞宏点头，以茶代酒敬了玉凌霄一杯后询问道：“我看的书多是兵书，其余经典书卷上写的道理都懂但是却没那个耐心去背，我要从现在学起，看什么书好呢？”

玉凌霄想到虞宏这难得冒出的向学之心，给他推荐了几本讲山川地理和写着醒世名言的书籍，这些对于他来说既不无聊又有用的书籍。

这大晚上的又不好现找书，玉凌霄便把自己在路上一直看得书递给虞宏，让他先讲究看着，其余说起的书等着明日他再自己找去。

如此一番劝慰后，两人各怀心事加快了用饭的速度，玉凌霄还记挂着翠苔带回来的一捆未处理的原始鹅毛，虞宏则是想着赶紧吃完饭去看看玉凌霄递给他的书。

玉凌霄行事心性皆是和普通读书人不一样，他看的书虞宏是生得出三分兴趣的。

两人快速吃完饭就各自忙碌去了，虞三在房间内收拾着碗筷，悄悄左右侧首去看房间里外待着的两个少年，一个皱着眉在灯前翻书看，一个蹲在门外用匕首和牙签在处理着鹅毛。

少年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就显得所处的空间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却透着一股温暖而向上的情绪，使人心中发烫，情不自禁地也想跟着一起学些什么。

虞三从心里感谢玉凌霄，世上之人相处多是点到而止冷眼旁观，很少会像玉凌霄般对朋友直言相劝，阿郎这次外出是交到可以相处一生的挚友了。

其实要是让玉凌霄知道了虞三想的内容，他恐怕会诧异地白虞三一大眼，他这对自己的滤镜也太高了，自己就没有对真正的外人坦言过。

真心话是好，但也要看对象说，家人中说说是没问题，和朋友说，那是玉凌霄和张云洲纪青砚利益捆绑在一处，人会背叛感情，利益却很少有人背叛，所以玉凌霄会对朋友说些真话，虞宏是人不错又对玉凌霄有救命之恩，再加上他练武的勤快，让玉凌霄在他身上嗅到同类的气味，都是肝帝那一切好说。

毕竟这世上多有把真心话说出口了，别人觉得你是泼冷水的事。

玉凌霄蹲在门外和小厮清理鹅毛，先要去掉鹅毛根部的羽毛，留出削制和抓握的部分，再尽可能小心的掏出鹅毛中空内残留的碎肉皮肤组织，避免影响书写和去除恶臭。

玉凌霄和翠苔两人动作快，玉凌霄也不打算做一大堆，不然到时候被人要了，他给不给都为难，这东西暂时也只有他会做，没必要把自己变成流水线工人。

做个十只的数量就差不多了，其余剩下的鹅毛做个备用，什么时候自己要用了再随用随做。

翠苔见附件没有外人了，他凑过去问：“公子，你这真能做出笔来？”

“当然可以，你家公子我可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等我做出来捎回家里一份后，这鹅毛笔就可以入世流通了。”

玉凌霄把手中处理好的毛笔握在一起放齐后，又伸手去拿了剪刀修剪末尾的羽毛。

他这鹅毛笔还不能做单纯的原版，做成功后还要在上面弄些花样，来搔动读书人的痒处，自古读的书多了人都会有些闷骚，有了新奇有趣的文具，读书人就算不用也会收集，在外形上加点花样，这笔不就流行起来么？

再说了鹅毛易得，玉凌霄做出羽毛笔是为了方便自己，真正需要它的也不是权贵阶级，普通老百姓日常用到鹅毛笔的频率会增加，这样平民阶级的认字率也能提升些。

随时带一瓶调好的墨汁，这羽毛笔就可以随时随地的使用，底层的书吏明白羽毛笔的好处后，后续销路就不成。

玉凌霄瞧着手中的羽毛笔后，想着还是多做几只，这样成套送人看着也有意思。

读书人的dna里或许就印刻着搜集文具的癖好，遥想当年收集用完的水性笔笔芯和花花绿绿的塑料笔袋子，是谁的青春？

“翠苔你把簸箕和筛子拿过来，我们进行下一步。”

鹅毛暂时没问题了，接下来剩下的就是处理沙子，要靠高温的沙子来让羽毛杆玉化变成不透明的状态，硬度加强后才好书写。

翠苔寻来的沙子估计是他自己去挖的，里面还掺杂着泥土和一些草籽叶片，需要先把大型的异物挑出，再把沙子过一道筛子，把细碎的泥土晒出来，后续再把沙子暴晒一天后炒热一道才能使用。

这道工序是为了杀菌与去除沙子存在的虫卵，这些细碎的工作玉凌霄就把它交给了翠苔，自己拿着处理好一半的鹅毛回到房间内，准备洗完手后复习第二天的功课。

不得不说鹅毛上的家禽臭味是真的恶心，玉凌霄放好鹅毛后连着洗了三遍手，才觉得手上的怪味闻不到，等他刚坐下翻开书，身边就凑过一人。

“你这还有张载的书籍么？我觉着这关学好似不错。”

靠过来的虞宏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玉凌霄听了后说：“我这也没几本，我刚开始读他的书。”

虞宏晃着手中的书页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话说得真好，你说要是这张载在现在，我一定要去请他来做我的先生，要是天下的读书人都是这般就好了。”

翻着书听着某人发出君生我未生感想的玉凌霄，回道：“你到不必觉得孤单，先人开辟了一条光明大道，后继者必定会走上去，既都是朝着光走的同路人，你又何必叹息？”

“若是张载先生泉下有知，知道多年后，有个顽固的未来大将军被他的思想感化生出向学之心，心中必定欣慰，说不定会说出吾道不孤之类的话。”

虞宏听了这话笑道：“你这话说出来听得我心里酸溜溜的，凌霄，你再给我推荐其他书给我看看吧。”

玉凌霄轻笑道：“你既是武家出身，知道霍去病，必当认识辛弃疾，其余的书，你还可以看看李白杜甫的诗文，豪放不羁之气和爱国浪漫之心，你会爱上读书的，虞兄。”

“凌霄你读这么多书，以后会想成为张载先生这般的读书人么？”

随着虞宏这话，让闲聊之语突然拔伸了一个高度，变成了问心，玉凌霄摸摸自己下巴沉吟片刻后说：“我目前还不成，现今我的眼界还有脱离基本的人心**，等我做官后你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不过我确定的一点是，我做了官绝不会成为尸位素餐之辈。”

饭一口口吃，事情一步步做，玉凌霄首先要满足自己的需求，才能把视野放开放广，若是我无能便在人群中沉默，若是我能力挽狂澜，那我绝不能对别人的苦难无动于衷！

玉凌霄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在社会中向上攀越阶级，上辈子因为疾病而未能在满足自身**后找到自己前进的道路，这辈子虽是还处于向上爬的路程中，但玉凌霄读了很多书，各类的名家经典也得到正统的解说。

可以这么说在思想开放物欲横流的时代活过的玉凌霄，在古代时却受到了百家学说的文化冲击，传承千年的古文化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玉凌霄萌生出了思想觉醒的小嫩芽。

在满足自己的低级趣味后，玉凌霄倒是真想过试着成为一个为民开智，为民请命的人。

“唉，行吧我以后再来问你，没想到你还没有长出风骨这东西，爱财爱权都不遮掩的，凌霄，你好俗气~”虞宏摇摇脑袋，叹着气低下头继续看起手中的书。

玉凌霄：“？”

这人倒是会上杆子，给人贴标签。

玉凌霄轻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我就爱权爱钱了，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风骨这东西玄得很，说不清摸不着，都是别人啰嗦，做人我有骨气和底线就成了。”

虞宏这时才抬起头对玉凌霄挤挤眼，笑道：“你爱的这些我也爱，没权没钱还真过得不舒服。”

玉凌霄朝他笑了笑后，继续专心看书去了，昏黄的灯火下，他单薄的身影映照在墙上，看着像是险峰照影般映在墙壁上，虞宏望着他秀气精致的面容，此刻认真起来时，灯火似乎化为一笼火焰在他的眸中跃动，时明时暗。

虞宏猜测着，或许玉凌霄心中的火焰也是如此，小小年纪就能考上童生，聪慧和毅力之强韧不必多言，但是他的目的才是驱使他前进的动力，想想现在自己手中从玉凌霄处拿到的书。

年纪小就在看这么了不起的人写下的书籍，虞宏清楚自己个性是个顽固的人，很多时候说一不二，他听了玉凌霄的劝解是因为他感动玉凌霄说出的话都是真话，但内心深处的想法动摇，却是在读了张载大家的言论。

自己看一本书就被其中言论动摇思想，那玉凌霄呢？

他从小得看多少书，才能变成现在这样的他，虞宏找出纸张夹在自己看到的书页中，小心地把玉凌霄给他的这本书放在枕边，虞宏没有休息，想到今日练武以为读书耽误了时辰，他现在要去补上。

明明年纪比别人大，却在无形中落后这么多，虞宏不想被朋友落下。

玉凌霄这个人从未掩饰自己向上走的目的，虞宏虽然因为自己的家世超过玉凌霄太多，但今日和玉凌霄聊过后，他心中突生一阵焦急感。

因为年纪没差好多，虞宏就更不愿意在玉凌霄面前露怯。

出了房门走远了去演练的虞宏，心里默默地想着从明日起自己的日程里就添加了读书这一项，缩短练武的时间是不行的，那他从今夜起每日就只睡两个时辰。

不知道因为自己缘故导致室友虞宏卷起来的玉凌霄，过了几日察觉虞宏改变的作息后，他便也改了自己的作息，毕竟从来只有他玉凌霄卷人的，没有人可以卷他！

写凌霄花是因为凌霄花很漂亮啊，凌霄花本来就是攀援藤本植物，小玉是女孩子，向上爬的漂亮花花就很对味，而且凌霄花耐寒耐暑耐贫瘠，属于是极好养活的植物，满树的凌霄花绽放时，场景极其热烈明媚，一树一林的凌霄花同时盛放美景很好看的哦，是完全不输蓝花楹的漂亮~

至于引用诗词，作诗，是古代读书人避不过的坎，小玉只是拿它当新手礼包和救急卡，不喜欢作诗情节的宝子，可以滑过写到小玉用诗的文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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