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绽青云端(科举) 第37章 第 37 章

天色昏沉，玉凌霄就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昨夜这一觉是睡得香甜，但睡醒后双臂的酸麻让人咬牙，玉凌霄从床上撑起，这么多年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赖床的幻想。

但是屋外兵器破空的响声依旧响亮，玉凌霄抓起枕头捂了捂脸，还是从床上坐起，摸去桌前到了杯昨夜的冷茶喝下去清醒，这冷茶下肚后打个激灵，人就完全从睡眠中清醒。

玉凌霄舔舔口中冰冷的牙齿时，身后就传来虞宏精神的说话声。

“嗯，这就不睡了，时间还早得很。”

就算手里拿着精铁铸成的关刀，虞宏走路的脚步声也依旧很轻，这时跟在他身后的虞三也走了进来，给屋内的蜡烛点上，往烛台上套上纸罩子，这昏暗的房间内就亮了起来。

烛光盛满了屋子，虞三看向玉凌霄时差点被吓了一跳，这玉家公子长得好以前就知道，但这散着发拿着茶杯站在房中，这纤细莹白的手腕，雪白小巧的脸，配上一头光可鉴人的长发在昏暗的房中瞧着真如黑暗中的明珠般灿灿生辉，让这简陋的房间看上去成了含珠的蚌壳般，也不是那么不能让人接受。

毕竟这蚌壳越粗陋，内里的明珠就越发的珍贵。

差点还以为阿郎在房间内藏了个女人，虞三垂下眼叹息真该让京里的人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珠玉在侧，使人自觉形秽。

这散发模样面飞红云的玉凌霄昨日虞宏就见过，所以他没有像虞三一样看呆了，只是觉得这男人长得好了，小时候看起来就是吃亏，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比小姑娘还像小姑娘，啧。

玉凌霄瞧着虞宏精神抖擞的模样，羡慕地说：“左右也睡不着，早点起来早日习惯这个时间，日后我就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困乏。”

说话间，门外传来了翠苔的声音，他瞧着也像刚起来的样子，发髻看着都还有点乱，他提着两桶热水走进门来，问完玉凌霄没有需求后，他才从玉凌霄这里拿了牌子出去拿饭。

玉凌霄对着房内铜镜束发时，见虞三不动，问道：“虞兄你不吃？”

“我回来洗漱时再吃，或许你给我蹭两口。”虞宏这时候已经把关刀放回兰錡，走去床榻处换衣服去了。

等他走出来时，玉凌霄已经穿上了一身赤色黑虎踏云纹的胡服在漱口，看着玉凌霄穿着这身鲜亮的衣服，笑着说：“凌霄你穿着这颜色真好看，黑虎踏云纹这古朴的花样我也爱，早知道你也有这身，我就把家里那身和你差不多的带来了。”

“谢谢，你也快洗把脸，虞兄待会我们要去田里劳作，我这才换了方便行动的衣物。”玉凌霄漱口完毕后，又拿出布巾洗了两遍脸，才去看虞宏。

等到两人收拾完毕坐下后，翠苔也拿着食盒回来了，简单的一碟包子配上一碗小米粥，小菜是泡萝卜，玉凌霄拿了一个包子端起粥，就把其余包子让给了虞宏。

然后玉凌霄就见识了什么是一口一个，还一点都不噎的吃法，是玉凌霄这辈子都学不会的吃法，感情他的正餐等于人家的点心。

这边虞宏吃了还在嫌弃，“凌霄啊，南边的包子都还没有我拳头大，你们真的吃得饱，我这吃完了一碟子连个底都没垫满，以后到了北边，我带你去吃个痛快。”

“行，到时候我也见识见识你拳头大的包子，还有去吃吃正宗的面食。”

玉凌霄就着粥水咽了包子，再度用水漱了口和虞宏一道走出了房间，两人正巧和左边房间走出来的人同一时间踏出门口，那人对着他们点点头就先走一步离开了，而玉凌霄却是看着那人的模样皱起眉。

虞宏见他这样子，问：“那人怎么了？”

玉凌霄沉吟道：“嗯，他好面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但是他太没有特点了，我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他。”

“哦，故人啊。”

大家都是笙竹书院新入学的学生，行动路线都是一样的，玉凌霄和虞宏就自然地跟在了那人的身后，虞宏看玉凌霄一直在回忆，禁不住跟着稀奇道：“你快想想，我也好奇你在哪认识这么老、年长的人。”

玉凌霄的记忆力是不错的，他无语地转头扫了虞宏一眼，行了，这家伙的家世在他这里是实锤了，若不是勋贵子弟，怎么会在身上集齐这么多要点。

但是他这话倒是提醒了玉凌霄，玉凌霄再回忆了一阵，对虞宏说道：“我在院试的考场见过他，还想找他呢，不过没找到，没想到这里碰上了，晚点我要去找他。”

“你这年纪还去过院试，你家人真狠心啊，把你这小不点和一群陌生人关在一处。”

虞宏刚说完这话，玉凌霄的小厮翠苔就凑到虞三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后，虞三瞪大了眼睛走到虞宏身边说：“阿郎，玉公子是童生，还是第三名。”

十岁不到的童生，虞宏惊讶着小声呼了一句嚯，他走近揽着玉凌霄的肩膀说：“你是童生，怎么不给我说，你这才多大的年纪，前途不可限量哦~”

话尾哦字说出口时，虞宏还用胳臂肘去捅了捅玉凌霄的胸口，陶侃之意满满。

玉凌霄在这人捅第一下时，就抬手拦住，轻声说道：“别玩笑了，我这才是最微末的童生这有什么好得意，等我去了大殿上时，你再来捧我。”

这话前半句挺谦虚，下半句却说得狂妄。

这狂妄的态度极合虞宏的口味，他笑着说：“行，到时候说不定我比你先站到大殿上去，到时候你也得辞藻绚丽地赞美我，凌霄，你敢想的性子我喜欢！”

闻言，玉凌霄脸上的笑容是虞宏和他相遇后，所见到最美丽的笑容，因为很真实，而这样笑着的玉凌霄眼中勃勃的野心显露无疑。

晨风中卷起玉凌霄说出口的语句，虞宏除了上位者之外，第一次觉得语言的分量是如此沉重，扣得他心门震动。

“打马游街，绯袍乌纱帽，样样都是读书人的美梦，可这梦若在平日里想都不敢想，做梦都如此拘谨，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哈哈哈，玉凌霄这人真有意思，比起对自己野心遮遮掩掩之人，玉凌霄坦诚得让人心里发热，虞宏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承认以前教书先生说过的话，要想和他这人相处好，必须臭味相投。

他和凌霄投得很啊！

敢想的人才敢做，虞宏说话的声音中含着笑意，“看我比你年长几岁，哥哥我就告诉你，凌霄你现在还好，以后你会遇到很多讨厌你的人。”

虞宏说道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人，脸上的笑意深处钻出了一股股天然的恶意，那些平庸卑微的人，一边瞧不起他们，一边却恨不得成为他们，唯唯诺诺地像臭虫般恶心。

玉凌霄无所谓地对上虞宏的目光，他是个‘怪小孩’，虞宏也是个‘怪小孩’，当小孩子早熟过度或是某方面太过突出成为天才，他就会同时被多数的大人和孩童群体排斥，因为你太过理智出众，照亮了别人的愚蠢。

玉凌霄大概清楚虞宏因为年纪小表达不到位的意思，那就是勤奋又有天分的人，会被蠢货排斥，但知道别人是蠢货了，那为什么要在乎？

上辈子玉凌霄在大学和实习期时都遇到过蠢货，明明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却开始玩起什么摆烂文化，每每都在火烧眉毛时努力，然后还妄想把别人拉入团体中，美其名曰你这么努力不累嘛。

都是普通人能通过高考挤入大学，就代表你拥有最轻松的改变人生的机会，那为什么要躺平，没有金钱没有权利没有房产，就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不努力，读大学是为什么，作为普通人来说就是为了找工作。

有了工作你能让你自己在社会上活下去了，才有资格说什么梦不梦想。

实习期遇到的蠢货也是这样，拿着什么就是这点工资的话术来恶心人，玉凌霄上辈子努力就是为了不止拿这点工资，成为被人仰望的优秀的人。

你以为你辞职是喊老板滚蛋，换个老板，但普通人不是找不到替代品的，你讨厌的老板也是这样，左不过从右边的火坑跳到左边的火坑。

但如果你非常优秀，你才能地位转换挑老板挑工作，惰性是人类的共通点，一旦开始懒惰就很难努力起来，正好玉凌霄也是一直向上前进从不回头看的人。

对于虞宏的说的话，玉凌霄表示，“别摆着这样的表情，虞兄，你这样想，那些人想弄死你却弄不死你的嘴脸，是不是瞧了叫人神清气爽。”

虞兄啊，你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干嘛，别人讨厌你就讨厌你呗，难不成你还要喜欢讨厌你的人？又不是有病~

人人都恨我，但人人都想成为我的感觉，简直爽死！

虞宏被玉凌霄这话说得一愣，他自己想了想后，按照玉凌霄的脑回路想，嗯，爽死了！——

他这一开心，走在路上就显得情绪高涨，兴高采烈，虞宏圈着玉凌霄走到书院门前，种地时也是兴致高昂，就在玉凌霄以为这人今日会保持这样兴奋的状态直到夜晚时。

谁知道虞宏这厮种田完毕来到课堂后一秒入睡，顶着无数夫子沉重的目光，依旧巍然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好眠到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