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绽青云端(科举) 第32章 第 32 章

玉凌霄做下了离家去遥远的笙竹书院求学的决定后，家里的事情就围绕着他一个人转了起来，毕竟他才十岁不到的年纪，就算是身上有了童生的功名，家里人也怕他年小力弱被同窗欺负。

车马要备好，下人要安排上，吃穿用度细细分起来要在短短的十日内备齐，可要花上不少的精力准备料理。

父亲虽然忙碌幸而家里还有母亲姐姐，玉凌霄自己也是个心细的不过五日便把东西准备齐全，他一个小辈远行自然麻烦不到长辈的亲友送别，玉凌霄为了考童生平日里除了和两个好友纪青砚和张云洲出去小聚之外，多是在家苦读，于是离别之际，他只需要请来两位好友在家里开个小宴。

等行李琐事准备完毕后，玉凌霄在第七日请来了纪青砚和张云洲来自己的院子里聚会，在席间说出了自己要离开清河县去往黔兴笙竹书院求学的消息。

虽先前就听闻了父辈传出的消息，但是由玉凌霄亲口说出了这话时，离别的愁绪在此刻终于清晰地缠上张云洲和纪青砚身上。

张云洲放下手中的果子，叹气道：“我知道我们长大后会面临离别之苦，但没想到来得这么早，霄弟啊，你和我们在紫山书院就读不好么，那里的老师都不错哒，而且算是我的地盘，你去了绝对自在。”

纪青砚也是打算近几日入学紫山书院，但是他和玉凌霄在学业上多有契合之处，他想到玉凌霄选择笙竹书院必定是有什么地方吸引他，开口问道：“霄弟，你为何选择笙竹书院，那处虽是勤勉求学之地，但所学内容太过繁杂。”

玉凌霄先是给两位舍不得他的好友添上热茶后，说：“我对笙竹书院所教授的格物之学感兴趣，这种深究根源自然之理的学问，我很好奇。”

“再加上笙竹书院算是仁松县附近几家有名书院中，最适合我的书院。”说了这句话，玉凌霄突然压低了声音对两人说：“别和我说你们不知道，当今注重实用，并不喜浮华，笙竹书院正和了上意。”

这。。。他们当然知道，那他们以后发展的方向和玉凌霄或许就不一样了。

张云洲有个当官的哥哥，他前进的方向早已被家中父兄定好，在入学之前就先进入清流的派系，以后入仕自然而然就可以被其兄长所在的政治集团接纳，而纪青砚决定继续往上考的时候，他就注定将来要从纪家脱离，避免后续出事连累亲族，凡事都需要他自己决定，而紫山书院就是在他考虑之下最好的选择。

玉凌霄的意思他们都知道，张云洲是不能违抗家里的决定，还有他自己也看到自己未来的前路，是被兄长所踏平荆棘的顺畅之路，他本就不聪明，当然愿意走得轻松一些。

纪青砚比起张云洲提前抱团的想法，他明白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他不像张云洲性格开朗为人豪迈，能广交朋友，也不如玉凌霄文采斐然敢作敢为，他考虑良久之后认为自己最适合去的部门就是翰林，在内当个清官修书拟招最好，工作虽是枯燥却是最稳当的路。

他不必单纯的张云洲，他向上爬不是为了不愿意和好友分开，而是为了保护家人，而玉凌霄。。。

纪青砚看得清楚，他向上爬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家人，但到了后期他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也从不遮掩这一点。

如此坦诚地面对自己的**，让纪青砚害怕又羡慕，他身上缺的就是野心。

玉凌霄的话说出口后，现场气氛安静了几息，最后还是纪青砚率先打破了这个气氛，温言说道：“不过就是入学的书院不同，霄弟又不是再不回来了，我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云洲让我们以茶代酒敬霄弟一杯，祝他得偿所愿。”

张云洲自己就是个开朗的性格，想着比起分开，不如祝贺玉凌霄能够学到新知识，他是明白这位好友对学业的热情，顿时觉得他去了笙竹书院绝对是如鱼得水！

他笑道：“行吧，你去个新地方开阔地盘，到时候我和青砚去找你玩，你可得在那里打下名声后，也让我和青砚享受享受贵客待遇。”

“一定！”

玉凌霄一向自信，他这个态度表露出来，三人又笑开了在宴席中边吃边向往着书院中美好的生活，当然这畅想未来的人是玉凌霄和纪青砚，基本上以书院为家的张云洲却时不时教两人如何与同窗搞好关系打成一片。

他特别叮嘱的对象是玉凌霄，因为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自己和纪青砚还能同去一个地方，他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只能靠自己。

玉凌霄看着两个好友都不放心自己，心下感动，他伸手过去各握住两人的手说：“男子汉大丈夫，你们这般实在让我鼻子发酸，等我离开时你们就别送吧，不然到时候我怕你们哭。”

他话说得让人哭笑不得，张云洲和纪青砚都锤了他胸膛一下，但到了离别之日，张云洲与纪青砚还是和玉凌霄的家人一道，在城门边上送走了求学的玉凌霄。

玉凌霄也是掀开车帘依依不舍地看向后方远去的城门，直到越行越远看见后方的人变成几粒小黑点后，他才把头缩回马车内，心里想着性格柔弱的姑娘家就算了，他都没想到张云洲泪腺这么发达，哭得他现在耳朵都是嗡嗡乱响。

刚在马车里坐正，身边的丫鬟小蝶就给他送上热茶，毕竟刚才一路张望，玉凌霄是灌了一肚子冷风这口热茶喝下去后，暖茶入腹五脏回暖，他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本就因为要隐藏性别，玉凌霄一般是自己事自己做，这次远行家里人实在不放心，他便选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做贴身随从，不忍心选择太小的人，便随意在父母选出的人中点了两个年纪较大的人，除了小蝶和翠苔他们之外，管家的儿子郭长行随行，除此之外还雇了两个镖师随行。

出了县城一行人直走到天黑，夜晚便在村庄落脚，凭借着玉凌霄童生的身份，很轻松用一些钱租了两间屋子休息，玉凌霄在晚上用饭的时候，和镖师老杨老王两个中年汉子说了日后赶路就如同今日一般，自在晚间休息，早到早了事。

主顾年纪小但能吃苦，老杨和老王自然愿意，毕竟早完事了他们也好再去寻摸活计，如此事少的读书人，老杨和老王也更愿意和玉凌霄相处。

休息了一夜，玉家一行人就继续上了路，虽是走得官道，但路上也不是处处有人家，一些路段可算是人迹罕至，穿行于两山之间，风景是优美，但沿路看久了幽碧的山林，玉凌霄还是觉得心里发毛。

好在沿路上没有遇到什么贼人，只是吃了些风餐露宿的苦楚，在和镖师处好关系后，玉凌霄才知道古人赶路并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般，晚上会在野外烧火做饭。

除了艺高人胆大的异人高士或是十几二十人的人多势众，普通赶路的人们夜间升起篝火照明驱赶野兽后，顶多架锅烧些热水暖身，是万万不敢做饭煮菜。

毕竟山里藏着的野兽嗅觉敏锐，闻到了肉香米香，怕是会寻摸过来窥探，要是被这兽类认为是可捕捉的猎物，那就会发生惨事。

夜间在篝火边喝着热水吃着糕点，玉凌霄听起镖师们讲述的经历不由啧啧称奇，这古代的生态也属实太好了，这林子中豺狼虎豹熊貉都有，镖师老杨还对玉凌霄说起了他们不久前护送归家的一个读书人，非要把放了蜜糖的烤鸡放在火上加热，结果迎来了一头半大的黑熊，好险没害死和他同行的所有人。

有镖师们走南闯北的奇闻异事下饭，玉凌霄这一路单调的车马行程到算不上难熬，夜间休息时也因为小孩子的身量在马车上也可以躺平，吃睡的基础问题都不受影响，玉凌霄倒也是体验了一把车马遥遥路漫漫的悠闲时光。

行了五六日，玉凌霄便和镖师们商量今日走快些，早点找个村庄投宿，也好熟悉收拾一番，这路上还真不好解决问题，玉凌霄也只能庆幸他这辈子不像是上辈子是个易脏的油头。

这日黄昏时刻众人决定在路旁的茶摊处休息，玉凌霄下了马车在这处简陋的茶摊处正好就看见茶摊内同样在休息的另一拨人，其中最醒目的存在是被仆从围在中间的，十二三岁的穿着胡服的贵气少年。

他应该不是地道的南人，在这个普遍男孩们还没有发育的年纪，他已经有了不错的个头，玉凌霄注意他除了是他是人群中的焦点之外，他还长得很好看，虽然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但看起来已经透出未来英姿勃勃的俊美。

发现有人再看自己，这少年抬头回望过来，玉凌霄难得发现他的瞳孔颜色是纯正的黑色，这眼神虽然不带任何恶意，但仍然让人感受到鹰隼般的犀利。

或许他是出身武官子弟，玉凌霄心里这么想，面上对回望过来的少年友好的一笑收到他回应的点头示意后，玉凌霄就不再关注他这边，转头去找了空位子坐下。

而另一头同样观察着玉凌霄的少年，也暗自在心中赞着他生有一副好皮相，最重要是也有着足以撑起相貌的气质，少年也知道南人普遍肤白，但今日遇到的少年倒是白得出奇，像是父亲库中的冷玉般莹润。

难得在遇上一个同龄人，少年正犹豫要不要和对方搭话，都是走这条路这个方向八成也是去那个什么竹子书院的。

正转头过去想要搭话时，少年却看见自己想搭话的对象外出用的茶具都是自带的，而且还让丫鬟去盯着店家把盛面的碗反复用开水烫三遍。

这也太小白脸了吧。。。

这下，双方都没了搭话的念头，玉凌霄吃完面，休息了半盏茶的时间后就招呼众人离开。

上了路后玉凌霄时不时还在回忆刚才少年的面容，因为他长得实在好看，比起精致秀气的纪青砚看着要更加英气干练，是他两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特别是身上那种精神气正是多数男孩子缺乏的劲儿，玉凌霄在马车内正思考着自己要怎么学着把这股气劲学到自己身上，毕竟女孩子身上的柔美气息将会在青春期放到最大，他需得压住。

略微思考过后，玉凌霄转念掀起车帘向外张望，却没成想在路边草丛中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黄色兽眼，人兽眼神突兀地对上，双方都没有想到。

不同于虎眼的好奇，玉凌霄惊得双眼大睁，手也瞬间扣住了大腿处的肌肉，骇意潮涌般拍打在心间，瞬间脑子都被吓空白了，好在玉凌霄不是真小孩，他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上看过，对上野兽时不要惊慌，最好眼都不要移开慢慢地往后退，不要背对野兽，直到退出野兽的视线范围。

但在马车上又要往何处去退呢？

装作不在意地缓慢的把头缩回马车内，玉凌霄才发现镖师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

老王等玉凌霄把头伸回马车内后，心里也不由暗自称赞他胆大，他连忙低声对惊魂未定的玉凌霄说：“公子刚才做得很对，我们也瞧见路边那大虫了，它应该只是路过或是在观察，只要我们不慌乱，镇定地走出它的眼神范围内。”

未等玉凌霄先回答，马车内的丫鬟小蝶惊慌地问：“大虫！？”

“这官道边上怎么会有大虫！？”

因为恐惧的原因，女声变得尖利像是要撕裂人的耳膜一般，玉凌霄被小蝶说话的声音震回了神，他压低声音问镖师道：“王叔，你这就没有准备什么能使野兽麻痹的毒药，若是它不是好奇是饿了，我们也能。。。”

若是老虎吃了马倒好，若是馋人肉的话，玉凌霄可就觉得通体生寒了。

想到这里他转头对小蝶说道：“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现在你最好别出声，不然那虎第一个扑的对象就是你。”

“有倒是有，弓箭也有，但没想到会被这么大的东西盯上。”镖师老王见到玉凌霄喝住了吓到魂不附体的丫鬟后，立刻和他说明情况。

玉凌霄听到这里心下稍微稳定了些，他抽出自己藏在靴子内的匕首，找老王要来了药物，看着像是白色的药粉，玉凌霄把药粉倒在了茶壶里，把融了药的茶水淋在手中的匕首刀刃处。

生死存亡之际谁都不可信，这处也没地方可逃，老虎又会爬树，到时候也只能围绕着马车周旋，他把浸了药的匕首拿在手上，小声让丫鬟和老王把马车后壁拆开，到时候众人也好多一条退路，要是坐在车里活动不开就只能等死了。

在玉凌霄说话的时候，除开小蝶，经验丰富的镖师老王和五感敏锐的玉凌霄都听见了草丛诡异齐整的响动，现在无风，草丛却整齐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发出动静。

猫科动物都是谨慎小心的动物，捕猎之前往往会进行长时间的观察，按道理来说它不应该会这么快做出捕猎的动作，除非从一开始它就盯上他们这一行人，玉凌霄忍不住用袖子抹掉额头上滑下的汗水。

若是早知道，他就去和那少年搭话了，这兽和人的区别都不大都是欺软怕硬的。

玉凌霄暗地里想着这次过后，自己怎么地也要找到机会做个袖箭暗器什么的防身，或是在系统商城里刷出些好东西来。

这些想法在他脑中流转滑过，也是在瞬息之间，很快在前一辆马车上人的惊呼声中，玉凌霄感到车身受到剧烈的晃动，伴随着马匹凄厉的嘶嚎声中车厢翻到在侧，玉凌霄和镖师老王抓准马匹挣扎惨叫的时机从马车内翻出。

玉凌霄慢了一步，因为小蝶像是一滩烂泥死死地抱着玉凌霄的大腿，若不是玉凌霄出生时就被系统加强过身体，他还真拖不动这个成年女人。

再是平日里照顾同性，出了马车两步远之后，玉凌霄还是一脚踢开了抱住他大腿的女人。

四处空旷跑就是一个死，玉凌霄猫着身子背靠翻倒的马车，眼神死死地盯着前面露出的大半斑斓虎身。

“公、公子”小蝶等看到那摇摆的虎尾，腿脚是失了全部的力气，颤抖着手又想去拉玉凌霄的袍角。

“闭嘴。”玉凌霄说话的声音低沉，他头也没回地就打断小蝶的手，“知道你帮不了忙，但现在闭上你的嘴，安静着点。”

早在玉凌霄他们乘坐的马车被老虎袭击后，前一辆镖师老杨和小厮翠苔坐的马车就不受控制，受惊的马匹短时间不能控制，要等他们回来，短时间内可等不到。

虽说最开始知道被老虎盯上时，玉凌霄心里还很害怕的，但想到若是因为这畜生耽误了入学，到头来只能去选择备选的书院，玉凌霄就心头火起。

力气拼不过，灵巧自己可胜过百倍，玉凌霄握紧手中匕首，想着好在来的是老虎，他们这边有两个经验丰富的老镖师，畜生再怎么狡诈也比不过人。

想定了，玉凌霄对着镖师老王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拿着手中的兵器，分散着围绕翻倒的马车站位，双方都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分散而逃绝对没有什么好结果。

玉凌霄大小也算是个官宦子弟，还是童生，若是他出了事，同行的人都得不到什么好下场，镖师老王谨慎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丫鬟，想着实在不行到时候把这女人丢出去，也能拖延一二时间。

老虎咬死了马，并没有吃，却是慢慢转身朝着马车走了过来，猛兽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几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玉凌霄今天的运气是真的不好，虎头正对着他的方向，野生的老虎本就够可怕了，这虎头沾满热血的老虎，就是噩梦级别的存在了，玉凌霄紧盯着老虎淡黄色的兽瞳，曲着膝盖足下攒着气力，等着对面的老虎先行动作。

老虎摇晃的尾巴和曲身隆起的虎背，使直面它的玉凌霄屏住了呼吸，此时已经全神贯注到忽略了外界的环境，老虎飞扑过来时，玉凌霄一动不动知道双方接近距离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时，玉凌霄凌空翻身落在虎背，接着他左手抓住虎耳固定身形，右手上的匕首却狠厉地插进虎眼的位置，手腕活动，把刃身往里全力地旋转。

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自己向上爬，玉凌霄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是连一丝对虎的惧意都不复存在，只剩下**的杀意。

几番动作发生在刹那，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老镖师老王也看得愣住了，这小孩子也太狠了！

他就不怕出事？！

眼看玉凌霄就要被虎从背上甩飞出去了，老王即刻拿着手上的短剑上前帮忙，但面对发狂的猛虎，他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自己所能做的最有杀伤力的举措已经使出来，玉凌霄便翻身滚落在地上，就在他滚落在地上两圈的时候，耳边听见了破空的怪声，再抬眼看时，被自己废掉一只眼的猛虎身上已经插了七八只羽箭，这虎唯一完好的眼睛已经被一只羽箭射穿，箭尾在空气中颤动不停。

射箭之人臂力惊人，这箭身大半已经穿透虎头，这箭是杀伤力最强的一击，眼见这虎失去威风只能在原地挣扎，玉凌霄才转头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

远处骑在枣红马上的少年拿着长弓面色冷漠，脸侧的碎发被风吹乱，一双眼神冷得像是淬过冷泉的剑芒，但是他的唇角却高高扬起，在脸上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

他对着在原地重伤撑着想要爬起来的猛虎，又射去一箭后，才转身朝着玉凌霄到底的方向看去。

玉凌霄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露出既是好奇又是兴奋的表情，纵马朝着他的方向狂奔过来，就算其身后同样跟着持箭驱马的英武部曲，皂衣胡服的少年仍是其中气质最锋利的那个。

这越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真够吵的。

玉凌霄从地上撑起看着少年利落地下马蹲在他的面前，对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