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侠游记 第14章 望日风波 修行辙迹

那是去年秋天的一个午后，唐离懒洋洋地趴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正津津有味地看书，两只小腿翘来翘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双腿跏趺，盘坐在一个光滑的石墩上，此人正是其父唐生书。只见他双眼微闭，在做逆式呼吸，两个粗大的手掌，护着丹田，道：“青云，这棵枣树是你出生那年春天栽种的，如此说来和你年龄一般大，可它每到秋日便果实累累，压满枝，你都快十三岁了，怎么连棵屋檐高的枣树都爬不上去。”

“爹，爬不上去并不影响我吃到树上的枣儿啊！”唐离得意洋洋地说着，起身去墙根拿了一根长竹竿过来，那竹竿一头绑着把镰刀头，锈迹斑斑，就这样用它吃到了香甜可口的枣子。

唐离又联想到那本《灵侠记》扉页上的小地图，上面画着几条弯曲的黑虚线，因不够醒目，不仔细瞧，却也难发现，其中一条，正是连通此地到无边阁的近路。

“好，松开！”那林没鸟嚷道。“开”字刚一脱口，李没皮便如惊猿脱兔，几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给人一种丝毫没有受到望日影响的错觉。

唐离也没有明显的头晕眼花，或许是自己走神了的缘故吧，他不动声色，径直寻那近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没皮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无边阁前，远远望见一个并不粗犷的背影。

“不是他，不是他。”李没皮口中默念，心里猛然一咯噔，事与愿违，正是那平凡少年，唐离。李没皮一脸的难以置信，但并未垂头丧气，怏怏不乐道：“你赢了，我愿赌服输。”

“承让了！其实你真的蛮厉害的！”唐离抱拳道。

“唐离，我记住你了，下次我一定赢你！”李没皮说完，又会心一笑，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又过了一会儿，萧坎一干人等见唐离独自回来，彼此心照不宣，看来李没皮落败了，就不甘心地放下一两句狠话，扬长而去。

宋辞付之一笑，走上去拍了拍唐离的肩膀，又挤了挤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兄弟俩正襟危坐在山岩上，心无旁骛，抬头望日。

“对啦，兄弟，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赢那家伙的？”宋辞迷惑不解道。

“因为我昨夜在梦中遇到了个老神仙，教会了我腾云驾雾，所以这翻山越岭对我来说不过是小把戏。”唐离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宋辞听了，噗嗤一笑，调侃他大言不惭。

可修行枯燥，味同嚼蜡，屁股还没坐热，宋辞就开始心猿意马了，东张西望，左顾右看，暗想反正白芷师父又没有盯着，更不会到此耳提面命，偷会懒又有何妨。

唐离则孜孜矻矻、规规矩矩地望日，一板一眼，虽然眼睛难受得厉害，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打算脚踏实地，按部就班地修行。

等到正午过后，唐、宋二人和其余几位少年陆陆续续回到无止亭，白芷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就让大家去后院吃饭了。

事实上，每次修行回来，白芷都从不过问，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第八天，按照规定，悟无宗是修行九日休息一天，如此这些弟子一个月就有三天的时间放飞自我。

八天里，唐离不敢懈怠，一如既往，每次天不亮就到山岩上，哪怕遇到不是特别晴朗的天气。他也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日出。每当红彤彤的太阳一点一点从云层里冒出来，就如望见那羞答答的少女缓缓揭开遮掩的白色面纱，一颦一笑一回眸，一见倾心，那时唐离总会想起一个人来。

宋辞则变得越来越散漫，根本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按时来去，只不过总是在山岩附近寻找一些奇花异草。

乌飞兔走，白驹过隙，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九天的黎明，无止亭里，白芷突然要测试几人的修行情况。大家伙猝不及防，都忐忑不安，看来他们大多没有把望日当回事儿。

白芷暗笑，道：“弟子们都望了七八天了，为师要看看你们的修行如何，测试方法很简单！”白芷说着，信手打了两拳，空气里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的拳头像是两个明晃晃的火球，被太阳光一样的火焰包裹，简直就是两个移动的小太阳。

唐离等人瞠目结舌，对着空气打，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效果，还有那出拳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拳头，只有划过的轨迹与残留的虚影（重影）。

“没看清楚？那我就放慢点速度。”白芷说着，又随意打了两拳，急如星火，如出一辙，“这叫直拳空击！或者冲拳空击，一言以蔽之，就是用握直拳的方式击打空气，具体怎么练，以后再慢慢地教给你们，为师现在不是让你们练这个，而是要你们躲过这拳头，就两拳！”

众人一听，身体本能后退，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又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怪没有珍惜光阴，好好望日。

白芷停顿了片刻，便要分班序齿，让他们一字排开。赵子秋首当其冲，结果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拳，还好白芷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下一个是胖乎乎的韩之栋，身体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翻在地，面如土灰。而宋辞更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直接认输投降，让人忍俊不禁。

诸弟子，接二连三，前赴后继，下一个出场的便是云嫣。只见她这日，青丝绾成飞仙髻，黛眉化作羽玉，若能把身上统一单调的修行服饰，换成翩翩的轻纱罗衣，衣袂飘飘的模样，一定胜过九天仙子。

白芷测试一视同仁，不分男女，二话不说，啪啪打出两拳。唐离见状如急杵捣心，站立难安。只见云嫣气定神闲，星眸微闭，双脚猛然蹬地，两只玉臂顺势后摆，使出一招“杨柳回塘”，接一招“鸳鸯别浦”，将那两拳躲闪开来。

大家伙无不啧啧称奇，其实，这测试就是靠眼力，只要将望日修行到一定火候，能看清楚出拳的路线，就可以躲开已降低速度的“直拳空击”。

见云嫣有惊无险，唐离以手加额，暗自庆幸，竟忘了下一个出场的就是自己。见好兄弟后知后觉，宋辞又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唐离方回过神，见白芷瞪着自己，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感觉无地自容。

谁料想，到了唐离测试，白芷突发奇想，变了花样，没有连续打出两拳，而是先打出一拳，唐离聚精会神，凝视着她的双拳，奋力侧肩闪过，虽然动作僵硬，也并不敏捷。白芷并未将打出的拳头立马收回，而是变换轨迹，以拳眼再次打向其腋下。

唐离始料未及，被打得啊哟一声，踉跄了几步，一手按摩着腋窝，站在了一边。白芷暗笑，这小子心性不错，望日练习得甚至比云嫣有过之无不及，只是还缺少了些许灵活。

“徒弟们，都看看自己的表现，八天的时间，连望日这种入门级的修行都练不好，以后的修行之路还怎么走！”听罢，宋辞等几人羞愧难当，都低头不语。

“这八天来，为师从不过问，从不鞭策，而是在第九天突然进行测试，就是想让你们明白，修行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慎独’二字，就是要有自我约束力，它甚至比天赋资质更为重要。”

……

月明星稀，晚风透过纱窗，摇曳着烛光火焰，在墙上留下晃动的影子。唐离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脑海里回想着来到悟无宗发生的一切，让他念念不忘的，除了望日修行，就是与李没皮的较量，当然那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萧坎，唐离虽说没有与其正面交锋，不过，也不能指望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他得赶紧学会可以对付萧坎的一两门功夫，以解燃眉之急。

“萧坎强壮彪悍，力能扛鼎，最厉害的当属摔跤，一旦被他抓到，那就在劫难逃，我要练什么功夫，才能克敌制胜呢。”唐离思来想去，辗转反侧良久，方才进入梦乡，醒来时发现东方既白，就收拾整饬一番后离开房间。

不久，他便来到宋辞的房门外，敲了两声，无人回应，忽记起宋辞昨夜对他说，今日要独自去山间采药。唐离原本打算一同前往，但话到嘴边，又咽进肚里，总觉得自己会绊手绊脚，他可不想成为自己好兄弟的累赘。

唐离初来乍到，悟无宗对他而言更是人地生疏，看来要在短时间内学到一两门拿手绝活，只有靠自己了。因为这一日不用修行，偌大的悟无宗内不说阒无人声，也看不见几个人影，那些弟子大多都在睡懒觉，当然也有为数不多的脱缰野马，离笼飞鸟。

风吹苍山，落英缤纷，唐离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猛然抬头，一块匾额映入眼帘，但见上面横书三个乌金大字，“无边阁”。

“莫不是有神灵指引我来到这里？”唐离暗想，《灵侠记》里曾说这无边阁里珍藏有诸多经典子集，汗牛充栋，不计其数，兴许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想到这些，他便踏上石阶，仰望着三层高阁，一步一步来到门前。

新人来报道，前辈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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