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日漏洞 第16章 同学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车厢内一片静谧。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内的氛围却因此显得更加肃穆。柔软的真皮沙发环绕着整个空间，低调的金属饰边反射着温暖的灯光，天花板像夜空中的星光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即使是在这样奢华的环境里，沐昕却如坐针毡，身体僵硬地缩在离车门最近的一角，双手紧紧抱着背包，好像在抓住一块漂浮在浪潮中的木板。

她的目光不时扫向车厢的另一端，那里的角落摆放着一瓶插满白玫瑰的花瓶。花瓣在灯光下显得半透明，仿佛每一片都藏着未解之谜。沐昕低下头，试图理清脑中的混乱思绪。夏晖的爷爷、阿莫尔、天工制造——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突然让沐昕感到一种深深的荒谬感，同时又带着些许的不安。

"真是讽刺啊。"沐昕心中苦笑着想着，"我居然还用天工制造的机器人坑了岳氏集团的长孙女，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时间在缓慢流逝，车窗外的景色也从繁华的高楼逐渐转变为五光十色的闹市。沐昕的眼皮逐渐变重，困意不由自主地涌上来。她靠在沙发的边缘，刚刚闭上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惊醒。

“喂？”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沐强有些焦急的声音，“都快11点了，怎么还没回家？加班到这么晚？”

沐昕猛地清醒过来，连忙打起精神，“哥，你怎么回家了？”

“我回来拿点东西。你到底在哪？需要我接你吗？”

“啊，没事没事，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很快就到家，你别担心，早点睡吧。”说完，她匆匆挂断了电话，手心因紧张微微出汗。

她车窗，窗外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才注意到车子行驶到了闹市区。周围的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甚至拿出手机拍照。这样的目光让沐昕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她抓紧背包，低声对司机说道：“师傅，前面那个路口停下吧，小区门口就可以了。”

司机却犹豫了一下，礼貌地回应道：“沐昕小姐，夏晖小姐吩咐一定要送您到家门口，我无法擅自更改行程。”

“可是......”沐昕顿时语塞。她用尽全力说服司机，在再三坚持下，司机终于同意停在小区门口。车子刚刚停稳，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沐昕迅速拢紧衣领，低头快步离开。

然而，她的脚步没走几步，便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撞的人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透着无奈，“这就是你说的出租车？”

沐昕愣住了，抬起头：“哥？你怎么......”

沐强皱起眉，翻了个白眼，瞥了一眼那辆豪华座驾，揶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领导人莅临我们小区了，保安都出来了，是不是还差给你铺个红毯？”

沐昕自知无法隐瞒，只得挠挠头，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沐强。

从小区门口回家的路上，沐强一直沉默不语，微风卷起夜晚的薄雾，街边昏黄的路灯在他脸上打下了摇曳的光影。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缓慢而沉重，像是压着什么无法言说的情绪。

而沐昕则低头跟在后面，她偶尔抬头瞥了一眼哥哥紧绷的侧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尽管他没有说话，但那股低气压像寒潮一样蔓延，让人感到压抑。这种沉默不单单因为她回家太晚，而是另有隐情。

“哥......”沐昕试图打破沉默，“我又不是故意晚回来的，你不用这么生气吧。”

沐强依旧不发一语，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有千言万语憋在喉间，却无法轻易说出口。

走了许久，沐强终于开口了：“我之前说过，让你离那个人远一点，而你一点都没听进去。”

“怎么了？哥，她不就是和天工智造有点关系么，你至于这么……”沐昕话还没说完，声音中已带了些不耐烦。在她看来，哥哥之所以对夏晖有偏见，可能是因为自己被天工智造辞退的缘故，迁怒到所有和那个公司有联系的人。

沐强停下了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低声说道：“你根本不了解她……”

沐昕微微愣住，试探着问：“我虽然不了解她，但我至少还是她助理，和她共事呢！听你这么说，难道你了解她？难道她以前也在天工智造工作过？”

“不是......”沐强顿了顿，像是在整理语言，“我们虽然不是同事......但是......是同学。”

“同学？！！！”沐昕惊讶地张大了嘴，“哇，哥，你怎么不早说！”

沐强看到妹妹的反应，心中更加无奈。他叹了口气，补充道：“大学同学。”

“是一个专业吗？”

“是......但也就不到一个月。”

“啊？什么意思？”

沐强缓缓地讲述起来。语气随着记忆的浮现逐渐变得深沉：“确切地说，她比我小一届。那时候她在数学院，因为违反院规，面临被退学的风险。”

“违反院规？她做了什么？”

“听说是私自窃取学院的□□。”沐强看向远方的街灯，声音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然后，我们学院收留了她。”

“从数学院转到了计算机学院？”沐昕不可思议地看着沐强。

“正常情况是很难的。但她家族背景强大。岳氏集团是我们学院的重要资助方，而天工智造也和我们院的人工智能专业有密切合作......有了这些关系，自然不难。”

“原来如此......”沐昕刚刚的兴奋劲突然消失了，变得有点沮丧，原来她敬佩的夏总也离不开权贵开后门的那一套。

“没错，”沐强点了点头，“而且对外，她的转院还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于是学院安排她去参加全国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作为转院的’特长生‘名目。”

沐昕紧皱眉头，脑海里充满了疑惑：“比赛的结果呢？她拿到了好成绩？”

沐强轻轻嗤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和隐隐的愤懑：“岂止是好成绩，她拿了第一。”

“第一？！”

“在比赛的前一天，确切地说是比赛的前13个小时，学院组织了参赛者们进行了一次额外的模拟测试，每个人从上万道题目的题库中随机抽取若干道，在3个小时内作答，答的越多越正确，分数则越高......最后结果出来了，她的成绩也就十名开外。”

“啊？那怎么会在比赛的时候拿第一......难道在比赛的时候......”沐昕不敢说出那个词。

“不是比赛的时候，是模拟赛......比赛中有三道大题，夏晖在模拟赛的时候都抽中了。”

“啊？！这么巧吗？”

“哼，当然不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她刚开始以为大家的题目都一样，最后等成绩出来之后，她竟然拿了第一，于是问了同学发现只有她的题目是一样的，为此她还去了教导处求证。”

“那后来呢......”

“后来的经过我们就不清楚了，反正最后举办方取消了这次比赛的结果，而且连带着我们学院的几个老师也被处分了，而她......一个月之后办了转学手续，去了国外。”

沐昕顿时沉默了下来，心中对夏晖的崇敬不禁动摇了一些。那抹光环似乎在逐渐褪色，她低声道：“这听起来......真的很不公平。”

“何止是不公平。”沐强停下脚步，眼中燃起一丝压抑已久的怒火，“你知道这场比赛有多重要吗？这是全国最权威的程序设计竞赛，每三年才举办一次，每个本科生在校期间也就只有一次机会。而因为她的关系，很多人三年的努力白费了，这些人中可能有未来的顶级工程师，也可能有原本可以改变命运的普通学生。可她呢，永远有家族为她铺路。”

沐昕默默低下头，她能感受到哥哥内心深处的愤懑，那不仅仅是为比赛的不公，更是对整个体系的不满。

瞬间，她恍然大悟，抬起头小声问道：“哥......你当时，该不会也参赛了吧？”

沐强沉默不语，他没有告诉沐昕，模拟赛的第一名就是他，他本来是最有希望拿到冠军的一个参赛者，并且他也想借此机会得到保研的资格以此减免学费，为家里减少负担，可因为这件事，改变了他的价值观，从而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轨迹。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在那些能呼风唤雨的权贵面前简直一无是处，自己再怎么努力就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丑一样，螳臂当车，必要时就是那些权贵的陪跑，衬托。

沐强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都过去了，但我只想告诉你，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她是一个风暴的中心，靠近她的人，只会被她带来的漩涡吞噬，而她却能全身而退。另外......”沐强补充道，“关于她的事可不止这一件，但我希望后面没必要再和你苦口婆心地说这些。”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路灯的光打在沐昕低垂的脸上，显得分外黯淡。

她轻声说道：“哥，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辞职。”

沐强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他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家门，夜晚的静谧再次笼罩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