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放和清沐紧跟着掠了出去。
来人离她们住着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以她们的眼力不难看清来者脸色苍白眉宇间隐现灰黑,衣袍上满是血渍,勉力前行的模样,看起来是经过了一场恶战才得以脱身,但到了这里也几乎是强弩之末——她与此前遇见时那副淡然从容的样子反差委实太大,也难怪若琪惊异中还带着些不确定。
但那个纵身跃起,踏树而行,往这边而来的人确实是雅罗尔,中毒带伤千真万确是雅罗尔。看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大约是正被人疯狂追杀。
时放扭头冲若琪道:“有人追在后面。”她刚刚晋级成功,不管是在回来的路上还是刚刚,都在兴致勃勃地以精神力探查周边情况,体验一下大范围更清晰的探查力。
若琪凝神释放精神力向雅罗尔来的方向探查,却不得其解,她用非常难解目光瞅了一下时放,果断的,飞快地向她们作了几个手势。随即时放会意地扑向雅罗尔,清沐却折返屋里。
正在逃窜的雅罗尔,远远被人用魔法灯一照,眼前一片空白的光芒,她咬了咬牙,硬生生地转向另一方向。后面跟了一串的跟屁虫,前面的人看起来并不是对方的帮手,对自己也没有恶意。否则的话,不可能只是以灯光警告不许接近。
风系法师的控风能力,在脱逃路上帮了她不少忙。操纵着风元素借助风的力量,速度远比追出来的人要快,通过捕捉风里带来的追踪者信息,尽可能在他们接近之前,有条不紊地抹去痕迹误导他们的追踪方向……
这确实给对方的追踪增加了难度,但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痛楚。每一缕轻风,现在都像是刀子般切割着肌肤,放大了数倍的痛觉与逐渐迟缓的动作,让她意识到自己目前状况非常的不妙。
可是对方仍然能够很快地调整方向紧追不舍。
纵然已是强弩之末,在察觉到有人向自己扑过来的时候,雅罗尔还是迅速凝聚起风刃作出攻击的姿势,直到那一把似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柔沉着却让人安心:“雅罗尔,是我。”
“时放?”雅罗尔迟疑了一下,散去凝聚起来的魔法,然后,感觉到时放靠近过来,轻轻地扶住自己的腰,展开防御空间盾将两个人笼罩起来。雅罗尔瑟缩了下,含混不清地闷哼了声,目前再轻柔的触碰于她而言都是折磨:“快走,很快就会有人追过来了!”
她甚至来不及去想一想时放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没事的。”时放安抚了一下雅罗尔。对方不像是催促自己赶紧带她逃走,更像是让自己赶紧离开免得受到连累。不过眼前这个人似乎忘记了自己已经无力再逃了,如果不是恰巧选择的逃逸路线是冲着这边,没有遇上这三个人的话,大概不用多久,铁定就会被人截住了。
时放半扶半抱着雅罗尔,施了一个浮空术,轻而快捷地踏树而行,轻点树干,然后在空中转身,犹如展翅大鹏般扑向三人住着的小院子。展开的空间盾将两个人护得紧密,连风都透不进来,自然,雅罗尔身上那道伤口溢出的血也不会在地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几近脱力的雅罗尔被她牢牢地护在身前,虽然听不到风声,但通过雪夜里折射出来微弱的白光看眼前的景色变幻,足以让她模糊地察觉到,时放这一手展现出来的实力,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等级能力。
这个家伙,非得是在需要拼命有人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突然迸发出强悍的实力么?
时放展现出来的身手,让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若琪微也眯了眯眼,然后她非常英明果断地决定,对自己察觉到的事实闭口不言——省得时放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又要叽叽歪歪,既然她一心要隐藏实力,自己就不要戳穿了嘛,正好也免了妹控倾向的清沐对时放更加的关注关切什么的。唔,自己果然是一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前杀手啊,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清沐已经将屋里所有的魔法灯都打开了,顿时整座小院子都亮堂起来。时放抱着雅罗尔飞快地窜进屋里,直奔她的房间,随手拿起挂在门边的浴袍利落地将雅罗尔裹住,迅捷地将自己和雅罗尔都卷进被窝里。
雅罗尔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看这个样子,时放她们是决定伸手帮自己一把了。不过,她们打算怎么替自己拦住后面那些人蒙混过关?她微闭双眼,开始专心跟身上的痛楚作斗争,纵使时放考虑到她身上带伤,动作已经尽量放轻,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她痛得皱起眉头,只不过硬生生忍住没有出声。
该死的,这群人到底用的是什么邪门歹毒的药,不但能够迟缓自己调用元素发动魔法的能力,还会十倍百倍地放大痛楚。
事急从权,被窝里的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时放温热的体温透过两层法师袍加一层浴袍传递过来。难得的是,大约是如今情形过于紧张刺激,向来不喜与人太过亲近的雅罗尔,竟然没有觉得不适,注意力全放在了外面。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声音嘈杂起来。紧接着,若琪的清喝声传来:“什么人?!”然后又传过几下闷响,似乎是动起手来,不过,应该是若琪占了上风,大概是将试图强行越墙而过进来探查的人踹了下去,她的声音不悦之极,“刚刚让你打碎了魔法灯跑了,现在还敢回转?还真当我们是随你们揉捏的软柿子不成?”
雅罗尔一时无语,这就是她们的对策?恶人先告状?
时放一直没有放松,雅罗尔觉得依据这人的不良记录,她目前这个模样,与其说是蓄势待发,还不如说是随时准备跑路来得贴切。尤其是听到若琪清喝声及打斗声之后,她的身体倏然一紧,心跳猛地加快。
在剑拔弩张的外面,若琪镇定自若地俯视着下面的人,面沉如水,一言不发,阴狠异常的眼神盯着刚才还非常怀疑自己目标逃入小院里的人心里打起鼓来。
“方才有小贼偷偷潜入我们的府邸,一路追了过来,突然在这附近失去了踪迹,为防小贼再危害他人,还望大人行个方便。”对方也不慌张,漂亮的谎话张口就来,心下也暗加提防。虽然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只有一个,但刚才短暂的交手,就能将自己这边的人打落下来,实力可不像是她显示出来的七级法师那么简单。还不知道里面到底隐了几个高手呢,在他们没有确定目标是否真在里面之前,能够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的好,乱拉仇恨值是个太愚蠢的行为。
若琪哼了一声,神气活现地高踞院墙对着下面的人发话:“刚才确实有人冲着这边来了,我正好当值,用魔法灯警告对方不可接近,结果被人打碎了魔法灯,不过人也从那边跑了!”她将那盏被打碎了外罩的魔法灯扔了下去,指了指之前雅罗尔转身折去的方向,一脸不痛快地继续道:“既然你们也是出来追贼,这灯找你们赔似乎也不合适,要追就赶紧追去吧,别打扰了我家主子休息。”
对方愕然,这样就想把他们打发了?这个人会不会是太儿戏了一点,这种鬼话谁都能够编得出来啊。
来人当中,早就有人隐蔽地用精神力将小院里的情况探了个大概,确定里面只有四个人,如果目标真的在里面的话,一个重伤的导师级法师,就算再加上同样战力的三个导师级,他们也未必没有胜算。
几个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正准备动手强行突破进去搜查的时候,清沐从屋里转了出来,远远地扔了个牌子出来,声音比若琪的更为不悦:“你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嘛,一会主子不耐烦了还不是我们的事,路也指了线索也提供了,给他们看这个,再纠缠不清,就不用客气!”
“是!”若琪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一扫刚才懒洋洋的姿态,皱眉扫了下面的人一眼,将清沐扔过来的牌子轻巧地扔向方才发话的人。
对方缓下了即将发动的攻击,接过牌子,一看之下,神色大变,恭声道:“不知道是银月联邦的大人在此,多有得罪,还望原谅。”他迅速地将方才若琪不自觉的反应摆出接受命令的姿势,以及现在拿在手上烫手的军牌联系起来,再加上这两人一口一个主子的,明显是银月联邦正在度假的大人带着护卫出行。虽然己方的势力在大陆上也不弱,但谁愿意去招惹银月联邦的军队啊!
刚才过去察看银月联邦的人指出的方向的人也回来了,那边果然是有向另一方向离开的痕迹,只不过再往下却全无踪迹。他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了看,正好那是时放修炼的山坳方向,心里也嘀咕起来。之前就是因为那个方向元素突然有了小幅暴动,大约是有高手在那边动手或者修炼引发的,他们好奇之下加强了精神力探查范围,才意外地发现竟然有人潜入到了秘密集合的地方,然后自然是围攻追踪了。
这么一想,他就不由得对若琪的话多信了几分,还自己补充完整这个猜测:对方肯定是有至少两个人配合行动的,一个在这边弄出点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方便另一人潜入,只是这两个人没想到,这反而会被他们发现了潜入者。那个被围攻后逃出来的人,一路往这个方向走,肯定是事先约定接头的地方。
将剧情脑补完整的人,赶紧恭敬地交还军牌,再次致歉,匆匆地往若琪指的方向奔去。
若琪哼了一声,讲得那么好听,还不是留了个精神力高的家伙在旁边潜伏监视着,还以为我们发现不了?或者说是发现了也不好动手将人赶走?啧,真是太自信了点!
不过现在还不是出手赶人的时候,得等上一等,太心急了只会显得己方心虚,更容易招致怀疑。虽然雅罗尔身上的伤看起来很是要命,越快处理就越好,但事缓则圆,只能让她再坚持一会了。
若琪跃下院墙,和清沐两个人很是悠闲地品茗谈心,佳人在侧,还没有时放这家伙在旁边捣乱,她莫名的觉得惬意,心情更是舒畅了几分。
她们俩个在厅里,无论是真悠闲还是装悠闲,至少还算得上是舒服。房间里的两位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你的心跳怎么这么快?”雅罗尔觉得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一直关注肩上那折磨人的疼痛。
“我,我好紧张。”时放既羞愧又诚实地回答。怀里的人因为疼痛一直在颤抖,而若琪还在外面与人周旋,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早点把外面那个讨厌的家伙打发了,才能尽快给雅罗尔疗伤啊。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雅罗尔轻笑了一下,小声地道。
“我没怕,只是紧张!”时放弱气地反驳,她努力维持着笼罩着两个人的空间盾,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将雅罗尔抱得更舒服一些,在不压到她的伤口的前提下。
雅罗尔闷哼了一声:“别,别碰那里,疼。”
时放抖抖索索地缩回手,僵硬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但雅罗尔现在全身的痛觉都被放大,稍微的触碰都会像被刀割上去般痛楚。时放触碰让她不由自主地喘息着哼了一声:“唔,就这样,嗯,这样就很好。”
若琪额际滴下汗来,清沐的表情也很是呆滞,对于呆在房间里的两个人非常无语。
她还是太高估了时放,看她空间盾施展得那么熟练,对精神力的控制也表现出色,还以为她能够使用精神屏蔽了呢。结果这货竟然完全不懂。可是,至少,你不能够连个隔音罩都不会使吧,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她对于费伦学院的教学质量表示深切的怀疑及担忧。
而且,这两个人的这种诡异对话,到底是为什么啊?!
由于没有进行精神屏蔽也没有设置隔音罩,守在外面尽责监视的人,自然也将这对话尽数听了去,他嘴角抽了抽,心里又有一些奇特的兴奋,咦,一直没露面的两个人,是因为忙着在房间里柔情蜜意,所以才没功夫计较,只是急着将自己这边的人赶走么?
若琪探查到对方的精神力有了些许的波动,嗯,看来这个人跟自己一样,对这种对话有着微妙的错觉。不过,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只需要再过一会,就能顺利解决。
房间里又传出来一阵细碎的听得出来是在勉强压抑着的破碎的喘息声。
若琪很是无奈地掩面。
监视者正听得热血沸腾,突然觉得脑子里象是被针扎一样的刺痛,然后,他听到活春宫主演之一的声音猛然在耳边炸响:“滚!”
时放也愕然了一下,这个声音,似乎是自己的吧?可是自己并没有说话啊!
身为敬业的杀手,模仿某个人的声音说那么几句话,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艺。
一直发出奇怪声音的房间瞬间被屏蔽了起来,精神力无法再进行探查。
听活春宫被人抓了现行,很显然对方正忙活着所以没空出来教训自己,这个时候还不识相地滚远一点就太蠢了!况且,里面如她们所说只有四个人,两个刚才已经露过面了,确定不是他们追踪过来的人,里面两个正忙着呢,也不可能是之前跑到他们那探听情报的人啊。
于是,他非常听话而且觉得顺利完成了任务,还听了一出银月联邦的人主演的不可描述戏码,这一趟,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