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爻再醒来时只觉得一阵虚弱,脑袋像要裂开。
精神之海比原来扩张了将近一倍,海面折射出金灿灿的光,他隐约感觉到,灵力也大有增长。
精神体轻轻扬手,海面飘来几朵白云,心念一动,白云变黑,大雨落下。
猝而电闪雷鸣,雷光千道。
世界的主人摇摇手,一阵风过,万千的绮丽变化,又在弹指间化为虚无,只有精神之海海面静静地悬浮着一颗珠子。
是那颗被小人鱼吞下去的珠子,阿爻在记忆里见过的,被称为——天珠,也随着白先生的力量融入他的体内,游走了一圈后,呆在了精神之海。
不过,精神力外放具象化,是精神力达到烁阶的标志。
虽然刚刚使用殆尽,但没想到精神力竟在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下,远远抢先于灵力的增长。
少年嘴角勾起笑容,从床上站起,挑开账帘走了出去。
天光正好,是雪域少有的艳阳天。
阿爻退烧后,对外宣称是统领的残留深渊之力造成了身体的负荷,借助深渊之力回流,侵蚀身体的说法,阿爻很好地隐藏了许多秘密。
黄金眼第二技能的位置已经点亮,阿爻没时间研究新的技能以及那颗天珠,十天只过了四天,小队必须抓紧时间下深渊完成任务。
三天后,众人一路杀到一百二十层。
涂山眉一言不发,四人都知道这一层是她曾经团灭的地方,所以都避而不谈,倒是她本人无所谓地笑着说:“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不会伤心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层的统领,是持刀剑的人形。”
“人形?”
能化为人形的深渊怪物,实力都不弱。
“我知道,只可惜那时我们轻信于人……不说了这个了,那怪物全身缠绕在绷带中,攻击性非常强,我们要很小心。”
阿爻点点头,经过这几层的考验,队伍的中心俨然已经向少年倾斜,但他想了想,退居队伍后,向涂山眉说:“这次你来带队吧。”
毕竟是经历过一次的人,女人听到这番交付信任的话,深呼吸了一口,咬紧牙关,走在了队伍前方。
这一层十分寂静,半晌都看不见一个深渊生物的影子。
女人手腕银铃突兀地响起。
“小心!”
阿爻侧过头,堪堪避过刀锋,只削下几根头发。
一刀偷袭不成,那刀微微一侧,竟生生止住了前进的势头,转砍为侧劈。
看着眼前无限放大的刀光,少年冷哼一声,灭狰刀从精神之海中一跃而出,阿爻仰头避过刀锋,抬手便挡。
一呼一吸间,两人打了几十个来回。
队友回过神来想帮忙的时候,已经插不上手了,只有涂山眉的辅助技能跟得上,勉强能落在阿爻身上。
单飞跃再次被弹开,皱眉道:“为什么他只盯着阿爻?”
战斗中的阿爻听见这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恐怕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深渊气息太浓厚,被当成同类了。
虽然深渊不同层可以支援,但是吞噬低层统领,也能升阶。
或许深渊生物的行事规则同飞月大陆并无不同,只是他们更加……混乱。
有像白先生那样不关心侵略、不关心深渊侵略的人;也有像渊者那样惟命是从的人。
不过渊者,真的没有反抗的意识吗?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力量而聚集的呢?
直到刀锋刺入腰间,阿爻才回过神来。
它再次企图刺过来的时候,少年身躯一瞬间钢铁化,握住刀刃,“锃——”的一声,刀锋被弹开,手里流出鲜血却被其吸收了进去。
“好香……”似乎是绷带里的人说话了,声音沙哑。
阿爻手上使力,一时间两人竟难舍难分。
不过,深渊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场。
电光火石间,火舌卷上他的绷带,单飞跃的短刀抵上了它的脖子。
刀尖刺入,却没有命中实物之感,除了握住刀刃的阿爻,其余三人一用而上,将人层层围住。
那人不避不逃,甚至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然后在技能擦到身上的绷带前的瞬间,自行解体消失了。
“不好!”单飞跃回头。
那被牵制住的大刀光芒大放,挣脱了束缚,直直向着阿爻横劈过来。
不是那个被绷带缠得像木乃伊的人,那刀才是统领本体!
阿爻脑中清明了一瞬,下意识放出精神力,却忘记那只是一把刀,精神力冲击可能……没有作用。
果然,那刀似乎连精神力都能斩落,黑色的气流自空间各处汇聚于刀上,强大的威压仿佛已经撕碎了空间。
灭狰刀嗡鸣着,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像是在兴奋,也是在催促握刀的人。
阿爻提刀便上,双尾黑豹伴其左右,同重新凝聚的绷带人撕咬起来,阿爻挥舞着灭狰,将大刀的所有攻击尽数接下,刺耳的摩擦声响彻整个空间。
刀光剑影倒映在涂山眉的眼中,像是命运给她的嘲讽。
——看吧,兜兜转转,你还是逃不开这里。
她瞳孔骤缩,两个画面重合在一起。
“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她也听见了小七在叫她,叫她离开。
但是她冲了上去。
腕上银铃轻响,那刀竟顿了一顿,涂山眉扑向阿爻,带着他滚了一圈,堪堪躲开刀口。
银铃应声而碎。
是小七留给她的铃铛……
刀光紧追而来,阿爻背起女人,只影步发动,与刀口擦肩而过。
“你先走,他的目标是我。”
阿爻将女人放下,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边有一大团漆黑的雾,少年一头便扎了进去,仿佛是坚信那刀一定会跟上来似的。
事实上,那刀也确实跟着进去了。
少年的气息一瞬间变化,像是鱼终于找到了水,他不再逃窜,再睁眼时,身上同样泛起黑雾。
是深渊的力量。
灵态切换,黄金眼第二技能的位置亮起,白衣男子的虚影在其后显现。
“呼……正愁没地方试呢。”阿爻扬起一抹笑容。
“来”少年向那刀做了一个挑衅十足的勾手动作,“过来打。”
他仿佛比这一层的统领更能掌握深渊的力量,白衣男子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海妖,她黑色的头发游走在雾气中,从四面八方而来,紧紧缠上了刀。
那刀向蛛网中的猎物一般,嗡鸣了几下便被控制住了,阿爻从乘着黑豹,离得越来越近,直到某一刻,少年自虚影上一跃而起,双手握刀,灭狰刀的气势此时达到了顶峰。
“嗬啊——”
一刀刺入,正中刀身。
两刀相撞,对面传来了清晰的破裂声,大刀在灭狰刀下脆弱得就像玻璃。
阿爻半跪在地,抬起头,眼中倒映出寸寸碎裂的刀身。
“你们不觉得,刚才有一瞬间,这一层的深渊之力,越来越浓厚了吗?”白辰面露奇怪之色,“隐隐有种被压住的感觉……”
他回头,却看见剩下两个灵力耗尽的人都在打坐恢复,并未理他。
难道是我的错觉?白辰挠挠头。
阿爻轻哼一声,凑近了些,正要捡起一地的碎片,那些碎片却震了一下,弹开阿爻的手,又急速颤动起来,海妖蠢蠢欲动的头发被寸寸绞碎,只听“嗖”的一声,碎片重新合为一把刀,猛地飞向雾海外。
假死?
阿爻眯了眯眼睛。
与此同时,散落的绷带在三人的注视下重新恢复人形。
“好家伙。”单飞跃跳开,感叹一声,灵态附体,一拳轰在其上。
多次的配合让几人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反应,白凤的束缚落在统领身上的时候,单飞跃的第二拳刚好打来。
那刀意图操控绷带故技重施,一把苦无飞出,打落刀柄。
不知道在雾海中发生了什么,但刀光已然十分暗淡,三人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束!”
涂山眉双手结印,粉色法阵显现,狐尾自地上升起,将刀包裹成粽子。白凤的火接后而来,绷带早已被烧光,火势卷到刀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我来。”
是阿爻的声音,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只利爪。
击杀统领会附着深渊之力,对普通人来说是侵蚀,对体内有渊能的阿爻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
钢铁之躯、巨力、狂化发动!
少年切入战场,就像一道漆黑的闪电,牢牢抓住了刀身,每进一步,他身上的气息都要强一分,就像是从来没有受到深渊对灵力的压制似的。
刀尖再次与灭狰相抵,两者相互摩擦,整层深渊之力都附在大刀身后,在阿爻视角里漫延成一个漆黑的高大男人。
“喝!”阿爻一声大吼,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刀身开裂,劲风如利刃一般刮擦着皮肤,少年脸上、身上满是血迹,但大刀上的裂纹也如蛛网一般蔓延,直到纹路相接。
“咔擦——”
刀身断裂,一阵气流袭来,又瞬间归于寂静。
三人睁开眼,那刀已化为灰烟消散,少年单膝跪地,喘着粗气回头眨了眨眼,
“成功了。”
涂山眉擦掉嘴边的血,四人相视一笑,虽然看起来样子确实狼狈,阿爻也跟着开心,他眯着眼睛,垂在身侧的手里,轻轻抓着一团灰雾。
第二灵态,第三技能,得到了。
四人回到飞月大陆时,累得快要虚脱。
通关一百二十层后,休息了一会儿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下一个层
在这两天里,四人几乎都在厮杀,没有一刻停歇,连身为辅助系的涂山眉,都能做到单手上阵了。
终于,十天期满,这也意味着“十天”这个临时小队要解散了。
四人站在雪地里都没有动,直到白辰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去喝酒吗?”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阿爻,无声地询问。
少年看着他们热切的眼光,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我成年了。”
他都快二十二岁了。
“噗……”涂山眉掩嘴笑,“不是说这个,我们是在问你的身体……”
三人有目共睹的是,这十天里,阿爻总是冲在前线,仿佛不要命的机器一般,换一个人估计早就倒下了。
阿爻愣了一瞬,又恢复常态,面不改色地撒谎,“医师说了,没事,喝酒不会影响的。”
“那就好。”
四人一说到喝酒,疲惫一扫而光,他们一人去打酒,其余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生火,围着柴火坐成了一圈。
“我先来我先来!”白辰扯着嗓子给所有人满上。
他一口就干了,还晃了晃碗,示意一滴也没有了,笑着问:“我们还没聊过呢,大家拿到积分后,想去干什么啊?”
单飞跃紧绷的身体在酒的作用下慢慢松弛下来,他严肃的脸上罕见地爬上一抹微红,但声音依旧冷静,“当然是换修炼资源。”
“切——你也太俗了,小爷我只是为了体验生活,积分什么的不重要……”白辰的眼睛被火光映照得亮亮的,他转头问在座唯一的女人,“你呢?”
涂山眉只是笑着,优雅地抿了一口酒,大碗在她手里,竟像是拿着什么名贵酒具一般,她缓缓开口,“我也不是为了积分。”
白辰眉毛一挑,“那就是为了人……?”
他的目光在阿爻和涂山眉之间流连,却看到前者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眉头皱起,低声咳嗽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暧昧的气氛被打散,白辰将刚才想问的问题抛在脑后,转而嘲笑他的样子,“这酒怎么样?烈吧?哈哈哈。”
阿爻缓过来,脸上红了一片,虽然皮肤比较黑,看不出来就是了。
“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涂山眉直直看进阿爻的眼睛,火光中,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阿爻仰头,一饮而尽,滚烫的酒在味蕾上跳动,浑身上下的伤痛都在这股被激起的热量里平歇了。
坦白局,有些东西是该讲明了。
“难不成是为了女人?”白辰喝大了,朝阿爻挤眉弄眼,单飞跃看不下去了,将人一把推到在雪地里。
两人正打闹着,白辰本只是想调戏一下小少年,却见他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恩,为了她。”
三人都停下了动作。
阿爻眯起眼,那双总是透着寒气的眼睛,在火光中柔和下来,眼角微微勾起,他喝着酒,仿佛能透过浓厚的夜色,看到军营。
为了变强,为了保护那个表面乖巧,却只有他知道有多古灵精怪的女孩。
“真的假的……”白辰喝醉了,喃喃道,头晕乎乎地,不自觉地往身边少年的肩上靠。
“起开。”单飞跃嫌弃地挪了挪身子。
涂山眉敛眉,她从不曾在少年的脸上看过这么温柔的神色,在他们面前,他从来都是冷静而强大的。
女人晃了晃手里的酒,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帮我满上吧。”
她对着尚还清醒的单飞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