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因在应对狼群袭击时献策,从而入了司礼大人的眼,不过想要从此一飞冲天也不可能。先等张崇在蛇王山干个几年,再看王司礼到时候还能不能想起他这号人。
此去蛇王山有大半日路程,张崇已经和祝小虎约好同行。祝小虎降生于孙家寨,他的职司所在也和孙家寨相距不远,二人同路。
翌日,清晨。
张崇和祝小虎从山谷中出来,一路往南走去。祝小虎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一路上嘴巴不停,张崇顺势就向他问起了西华境的情况。
“天下七境,各立一个下院,除开中境有余思学院压着,云间下院不是一境执掌之外,其余各境,境中一应事物都归下院管辖,另设司礼主祭祀,巡监。这是咱们在学院的时候学到的,可事实上,别的境我不知道,在这西华境司礼大人是要压过元音下院的院长一头的。”
这一点,张崇在下院受王司礼召见的时候就发现了些端疑。王司礼似乎并不以下属自居,地位反而隐隐比院长还高出一线。张崇想及此,开口询问:“这却是为何?据我所知,司礼人选都是由境内院长推举,再由余思学院任命。”
祝小虎言语中带着不屑:“学院夫子确实是这么跟咱们说得,可跟事实一比,就有些不一样了。这王家是西华境第一大族,历届司礼都是出自王家。咱们现在这个司礼资历可是老得没边了,乃是上任院长的师兄,咱们南宫山院长在元音下院修行时的教习。”
“即便如此,南宫院长也不过是尊师重道,如何是被司礼压了一头?”
“因为王家掌握着咱们西华境的命脉,元音山中也有不少教习出自王家。我所在孙家寨在西华境也算是比较大的寨子了,周边村落种粮为生,寨中出产铁器,茶叶,还有各类木制器具。这三类出产是孙家寨大部分人生活的依仗。还有泾河边的一些村寨,造船为生,可王家的人却不做这些。既不种粮,也不做工。”
“哦?”张崇有些诧异。一般而言,以物易物是各个村寨的人生活的根本。小的村落,多是种粮、养畜。大的村寨则会有一些特有的产出。若是王家不事生产,如何能成西华境第一大族。
“如此说来,王家如何能生存,乃至称为西华境大族?”
“王家!”祝小虎语气多有愤恨,“王家经商为生,族中各类资源都是不缺,如何不能生存?”
“经商?”
张崇心想,尽信书不如不读书,这话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他向祝小虎说到:“以往我听教习说,世间资源交换,需要这么一类人来做着行商之事,只不过举族行商,倒是闻所未闻。”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教习们修为高深,十天半个月都未必喝口水,而且也很少出学院,哪知道如今这世道。以往那些小商小贩,往来几个大寨子就算不错了,哪里比得上这生意遍及整个西华境的王家。”
祝小虎怪笑一声,“嘿,在这西华境,王家人可是高人一等的。我看,咱们西华境早晚要给王家搞乱掉。”
外面的世界与在学院里听到的差别颇大啊。张崇对王家了解不多,但是对于祝小虎“王家会搞乱西华境”的话,张崇是不敢苟同的。
勤于思考,这也算是张崇的优点之一了。
张崇思索片刻,开口说到:“王家行事,也未必就是坏事。以往没有走贩的时候,先人兽皮做衣,洞穴为房。后来有人做衣服,有人制器具,自然也得有人行商,货物流通,俗世才是繁荣。你我身上衣物,不都是从商业中来吗?以前未有过如此大的家族行商,王家开此先河,以后你我未必不能从中得利。”
“你是没见过王家人的嘴脸。”
张崇暗道,王司礼,王伯玉,这不都是王家人吗?
祝小虎接着反驳,“等你看到王家人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就不会为他们说话了。算了,你在路上立了功,还不知道司礼大人把你找去灌了什么**汤。”
这越说,张崇越觉得与祝小虎交流起来颇有障碍。他似乎对王家有种偏见,或者说是敌视。张崇对于祝小虎的往事一无所知,不好多做评判。但是即便祝小虎与王家有仇,也当正视敌手,合理评判,毫无道理的贬低没有半点用处,反而是失了偏颇,最终可能是自己害了自己。
“我这么跟你说吧,这西华境大部分寨子的粮食都得从王家手里换,去往他境的交易也只有王家能做。咱们来的时候坐得驼队,整个西华境只有王家有这么一支。他们还把持这泾河行船,权势滔天就是说得他们。”
王家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可算是前无古人了,这其中王司礼想必是居功至伟的。王家生意做的再大也对张崇没什么影响,一则修行中人所需俗物不多,二则张崇没有亲族,不必为家族考虑。
行至蛇王山,二人也该就此别过了。
“师弟一路小心。”
“师兄在这蛇王山才是该小心,师弟我这就走了,来日有机会再到师兄这蛇王山叨扰吧。”
二人拱手作别。
张崇看着祝小虎的身影远去,转过身来,看向这蛇王山。
山高林密,毒蛇遍地,其内有生长至少千年的迷谷树,但是站着这山脚下,这蛇王山看着和寻常山峦并无不同。山脚下有一条小径通往山中,张崇沿着这羊肠小道往山中走去,一路上偶尔会见到一种青色毒蛇挂在树梢之上。
迷谷树所在乃是密林深处,一路上木叶障目,可怜的几缕日光透过树冠,给地面带来些许光亮。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这些杂树变得稀疏起来,越往前走,树木也就越少,直至一片林中空地。张崇望去,入目是一棵参天古树,树下有一间茅屋。
这便是张崇日后生活的地方了,深山老林,茅屋一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