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踏雪 第39章 访鬼市覆雪救怪人，揽青天二狼愈旧伤（下）

二人回到居所中，不见文、郑二人也不见听风、金刚二狼，覆雪正在发愁青老三睡哪儿，却见他钻进床底下，化作蛇形酣睡起来。覆雪见状心下轻松，将伤神倚在床头，刚一倒下去，便觉得天旋地转，画面在眼前崩塌，声音在脑海回响，继而出现了轻微的耳鸣迹象。

随后，深沉的疲惫如夜晚的潮水拍打，涌上了覆雪的脑仁，他瞬间沉睡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是日暮黄昏，覆雪缓缓睁开眼睛，见青老三坐在桌边，听风、金刚坐在桌对面看着他。三妖见覆雪醒了，青老三并未移动，金刚走上前来，覆雪恰在这时已起身，坐在床沿。

“覆雪，昨日的情形……”金刚说到此处，扭脸看了一下青老三，“要不还是过会儿再说吧。”

覆雪看看他，点点头，起身走到桌旁，问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青老三笑着答道：“比少主早不了一会儿。”覆雪这才注意到青老三的伤已经愈合了，显出一张青圆小脸，嘴巴奇大近乎咧到耳根，细看下脸上还有些鳞甲模样的反光。覆雪笑了笑，“果然是小妖，幻化人形的破陋如此之多。”

青老三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反正在那地下也不碍事的，大家也看不清楚我长什么样子。”说完，青老三又把舌头吐出来舔舔自己的嘴唇。

“你的伤势怎么好得如此快？”覆雪旋而问道。

“昨天那不过是些拳脚皮肉伤而已，我可是很皮糙肉厚的。”青老三笑着说道，一双碧绿眼睛转而看向听风、金刚二狼。“既然两位不相信我青老三的诚心实意，不妨说说看，要怎么样才能留在少主身边。”

“就凭你的道行还奈何不了他。”听风闻言冷冷说道。

“但是就怕我设计害少主？”青老三紧接着听风的话说道。“凡事总得讲个因由，我不过是感念少主把我从飘香苑救出来一番恩情，再加请我饱餐一顿，想着你们在苍梧这些日子不妨陪陪你们而已，有个地头蛇向导总是好的吧？”

覆雪说道：“既然如此，眼下你有什么能帮我们的？”

青老三回道：“一是你们可能还蒙在鼓里的，其实这个县丞在苍梧待得时间比你们想的长得多，与齐国串通也是老早的事了，现在又把温县令留下的地堡作了鬼市，更是富得流油了。”

覆雪闻言没有打断青老三，虽然这些，他已经早先想到了。

“恐怕要不了多少时候，齐国集结好了军队、修士，就是苍梧破门之时了。”

听风闻言，忍不住插嘴道：“既然文靖宇与齐国勾结，用粮饷来换取齐国的不进攻或者假意进攻，为何你还会说齐国要集结军队、修士来攻打苍梧呢？”

青老三摸摸下巴说道：“这就和上任县令，王县令有关了，他也并不是没有尝试去腐蚀过王县令，可王县令是个过于正直的人，没有同意与他一道用百姓膏脂换取和平的方式，也就在前次，才有了双方的大战。”

青老三忽地悄声说道：“上次交战之后，齐国那面冲文靖宇发了好大的火，花了他不少周折才平息。”说到这里，青老三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敌人都要打到你这里来了，你还笑得出来？”听风见状不禁说道。

“嗨，听风大哥，我又不是韩国人，我操什么心呢？我巴不得他们越打越乱呢，你们说是不是。”青老三一面笑着，一面说，把脸往其余两人跟前凑了凑。“不过虽然说此前有所缓解，但感觉只是齐国的缓兵之计罢了，等齐国腾出手来，拿下苍梧，甚至一路北伐也是有可能的。”

青老三见众人都在低头思索便说道：“此刻七国形式犬牙参互，错综复杂，齐国估计刚刚平下了南面东魏的事，不知道幽海上的水怪又是如何解决的。楚国自不必说，早与齐国联合起来了。秦赵两国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天下乱成一锅粥却反而连同三清阁、悬空寺都缩了起来。魏国那边还在忙统一的事，方才说到东魏，不知道此刻西魏和中魏是否有别的动静。”青老三一面说一面摇头，“现在局势太复杂了。要去搞清楚他们一个国是怎样行动的实在太困难。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幸人类的战争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青老三抬起头来冲众人嘿嘿一笑。

“青老三，没想到你天天混迹在这些地方，消息还如此灵通。”覆雪笑着说道。

“少主，瞧您说的，我在这些地方，所以才能消息灵通，三教九流的，昨日我们去那鬼市，鬼市后面的通惠市，每日流通的消息可多了。”青老三无不得意地说道。“有您和文大人这层关系，以后我们日日可到通惠市去，除了那些法器、仙露以外还可以买消息。”

“买消息？什么消息？”

青老三见覆雪如此问，兴致更起：“比如各国的情报，比如各个地方的你想知道的信息，再或者找儿找女也是有的。”

覆雪心下想着，如此通过通惠市一来可以低成本打探到各国消息，就是不知道准不准确，但是第二点，可以去找到失散多年的另外两位狼常侍。覆雪说道：“眼见天就要黑了，我们准备走吗？”

“不急，少主，我自有分寸。”青老三笑着说，“等月亮过了头顶，我们再出发正合适。”

覆雪心下了然，双手放在膝盖上，猛地想起，昨日那摊主应当今日将东西送来，猛地问道：“今日有东西送来没有？”

“有，全是葫芦，都在院子里。”金刚闻言答道。

覆雪听了金刚的话，往院子去，屋前摊着两层葫芦，旋而转过身来，“找时间让文靖宇把这些帮我收起来吧。”覆雪略一沉吟，将胸口的妖丹摸出，那妖丹铁灰色，花生豆大小，微椭圆形。

青老三见了这妖丹，急呼：“这似乎就是少主的妖丹，三百年前与少主在毒瘴雨林被捕妖的修士们围攻，我与少主无奈分逃，没想到不过三百年，我只能与少主的妖丹相见了。”

“这是我昨日从那摊主那里得来的，如果这真是你少主的内丹，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覆雪斜过眼去看他。

青老三尴尬地挠挠头，把话题猛地一转：“少主，你掏出这内丹做什么。”

覆雪看他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是为了看这内丹能不能化作妖气，治好他们的伤势。”覆雪一面说，一面用手点点身前的二狼。

青老三随着覆雪的手，看了看身前的二狼，眼中的碧绿妖光一闪，说道：“那这妖丹，少主还是自己留着提升修为吧。”话未说毕，只见青老三化作一条淡蓝长蛇，足有丈余，双掌合围粗细，倏忽间凌空飞跃，落到听风、金刚二狼脚边。

二狼正欲发作，却见身前的覆雪，瞳孔中满是银白妖气，伸出手来示意他们别做什么。

青老三落到二狼脚边后，身体扭转，身上的花纹看得人眼花缭乱，七拐八结，联成了一个古怪阵法，留下的两个气眼即是二狼。那阵法刚一结成，青老三的肉身便显现出淡粉色的光芒，那光仿佛会从青老三的身体上蒸发似的，竟飘在半空。粉色光芒仿佛被二狼呼吸了进去，似感受到其中的治愈力量，二狼原地盘膝坐下调养。

覆雪见状，便将那妖丹服下，悬在胸口时，妖丹的寒凉意便涌上心头与自己的妖气对抗，但这与伤神相比实在不算什么。覆雪将气息调匀后，那妖丹也从胸口处缓缓下坠，往丹田去，还在丹田上一寸处，覆雪丹田中的银白妖火猛地跳起，在妖丹四周流转炼化，但同时丹田中封存凌风仙气的妖力略有放松，那仙气又如高处寒风，刺刮得覆雪冷汗乍起。

就在两边一面炼化妖丹，一面愈合旧伤的功夫。对过的衙门书房里，文靖宇正在核对昨晚的账目，翻到支出那页，却看见卖葫芦的摊贩，所列名目竟有数百。

“这钱仙人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才刚认识，就宰我这么大一笔。”文靖宇默默唇边的胡子，“不过也好，这样强的利益纠葛，日后总不会出现反目的情形。”

再翻一页，是飘香苑送来的有覆雪签名的菜单，各类菜式各两道，加在一起足有千余。文靖宇见状眉头一皱，“这是修士还是饭桶啊？”文靖宇转念一想，虽然自己与覆雪认识时间不过数日，想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心头一转，当下明了过来，冷笑道：“有时候，下面的人啊，不给他们紧紧皮，就把你当傻子耍。”

闭目冥思，神识集中时时间便流逝得很快，转眼月亮就爬上了枝头，听风、金刚先后睁开了眼睛，只觉一阵神清气爽。在二狼睁开眼睛回转过来后，他们身周的蛇身也渐渐抽动，原地幻化回青老三的样子，只不过此时再看他的脸，青色重了许多，更不像人形了。

“你还可以吗？”金刚见状轻声问道。

青老三摇摇头，“小事儿，我们蛇妖有一点点女娲精血，治你们这点伤，小问题。”青老三一面说一面缓步走着，走到桌旁近乎跌坐下来，眼看不稳，听风快步上去将他的背扶住。

青老三缓缓转过头来，本欲称谢，但张嘴似乎太费力气，只是点点头，眼含笑意。

“还在这硬撑，什么女娲精血，你现在坐都坐不稳了。”听风说道。

青老三摇摇头，“不过是你们的伤的确太重，似乎不是此界术法所能造成的威能，我在愈合你们的时候，那术法的余威也在攻击我。”说了如此多的话，惹得青老三喉痒肺燥，猛咳起来。听风忙给他轻拍后背，金刚则径直到外面去寻茶水来。

喝下茶水后的青老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说完又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覆雪，还在闭目炼化，“少主光凭借自己的狼妖气，尽管精纯非常，但毕竟异种妖丹，炼化起来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青老三转过头来，对二狼说道：“你们如果现在休息好了，不妨帮我把门照看着，我渡些蛇妖气给少主。”

“你的身子还没缓过来呢，一定要这么勉强自己吗？”听风闻言说道。

“无妨，只是渡一点而已，有一点就行了。”青老三此时起身时，果然身体的状态已缓和了些，听风便不再阻拦，同金刚一道将门掩了起来。

青老三直走到覆雪身后，两团紫黑妖气在掌心显现，两手放在百会穴上方存许处，见那妖气似水雾下沉般渡进了覆雪身体里。

覆雪丹田处的炼化正在对抗的关键时候，自妖丹上方突然来了一团紫黑妖气与自己的银白妖气混同起来，上下协力。那妖丹炼化的瓶颈瞬间攻克，肉眼可见地变小，直炼到石榴籽大小，从天而降的紫黑妖气断了来源，而覆雪也很快地睁开了眼睛。

青老三就坐在自己身边，一手倚在桌面上看着自己，眼中神采黯淡。

“方才那紫黑妖气是你渡来的吗？”覆雪轻声问道，青老三点点头。覆雪还想说什么又觉得多余，便说道：“日后别再叫我少主了，跟他们一样，叫我覆雪吧。”

青老三咧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好的，少主。”

覆雪闻言笑着摇摇头，恰好看见倚在床头的伤神，伸手摸来，伤神所产生的寒凉已能应得久了些。“但是如果要靠炼化妖丹来提升修为的话，我得炼化多少妖丹？”

青老三闻言笑着站了起来，“少主要是仅靠炼化妖丹就能提升修为那反而还是好事呢，这里就是各类资源多，今天我们就可以把通惠市的妖丹都搜罗来，少主在战前好好炼化一番。”

“若是遇到了合适的，你们也……”覆雪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狼妖饮月生，蛇贪吃肉长。我们的修为是急不来的。”金刚缓缓说道。“更何况，覆雪你说到底还是人，跟我们的寿元是没法比的。”听风摇摇耳朵。

“后面若有机会，可以同到楚国去，虽然眼下是齐楚两国联盟同韩国开战，主要是齐国士兵出力，但是楚国的神通据说也格外有趣。”

覆雪闻言来了兴趣：“如何有趣法？”

“楚国的王道术法似乎叫‘因悲怀悯’，有顿解困顿的效果。”青老三低着头回忆着。

“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用。”听风说道。

青老三闻言抬起头来看听风，“怎么会没用呢，在修行途上的瓶颈会因为这种神奇法门而顿悟。”

“可是我们现在修行的速率如此慢，恐怕还没等遇到瓶颈就寿元将尽了。”金刚缓缓说道。

“是，可是也总有修炼得快的人嘛。”青老三看着覆雪的侧脸，继续说道：“总之日后少主若出现了瓶颈，彼时我们再说这后话吧。”青老三说完站了起来，走出门外，在院子里看看月亮，已近了头顶。

“走吧，少主，时间看着已经差不多了。”青老三说道。

三人闻言跟着青老三走了出去，一行人轻车熟路地往那破庙去，抬起门板后，一路滑行就到了鬼市上。出现在鬼市上的青老三显得兴奋非常，眼睛总往那饭店里瞥。大多店还不认得覆雪，也因为现在鬼市街道上走动的人还多，对于覆雪一行店家大多没有如何招揽。

一行人走到飘香苑时，青老三说道：“今天我们逛完，再来吃一餐这个行吗？”青老三说完朝覆雪看了看，覆雪点点头，他又欣喜若狂地朝头前跑去。

进了通惠市，人流稀疏了许多，一行人一路不着急地走走看看，覆雪替听风、金刚、青老三分别买了些防身法器。“有了这些总会稍微好一点，以前在北岭的时候，总觉得我们自己就已经强得没边了，现在看来以前的见识还是太狭窄了。”覆雪一面走，一面说。“这些防身法器备一点是不坏的。”

一行人一个摊紧一个摊地问，有没有妖丹和仙露，一个摊一个摊地收罗。“在鬼市上用银钱，在通惠市上用什么呢？”

“用的就是韩王的天来之水，仙露。”青老三扭头来笑着说道。

“可会否出现浓度不同或者掺假的情况呢？”

“少主可以看看，每个摊位都备着测量的法器，可以测算出天来之水中的灵气含量，所以浓度不同或者掺假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想办法干扰摊主的法器。”青老三笑着说道。

不知觉中一行人走到了末尾处，那卖葫芦的摊主仍是那身青白衣衫，见了覆雪一行来，一眼认出了覆雪，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