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替列位侧面打听过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人追究。”孔巍的语速很慢,步子也迈得缓,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已站在众人身前。
“在王城之中还能由得你乱来?”罗玉琢的话刚一出口,孔巍猛踏一步,右肘在身前,撞在罗玉琢的胸口上,不等罗玉琢的身体受力后仰,便被左手缠住,再一崩打,撞在胸口。罗玉琢的整个胸部凹陷下去,与那日在密林中的遭遇相仿,腰间挂着的八宝乾坤袋的坤字刚一闪,便被孔巍抽手拽了下来,紧接罗玉琢的身体被孔巍右手一抛,丢在半空,左手一拍腰间,三玄元鼎便立在身前,等着罗玉琢的尸体掉进鼎中。
孔巍仍旧笑盈盈地回过身来,见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柔声说道:“我这三玄元鼎目前的炼化速度还不够快,这夜很长,我们慢慢来。”
“慢慢来什么?”孔巍背后忽然传来了说话声音,以为又有来人回头看去,覆雪把罗玉琢的身体夹在腋下提抱着问道。
覆雪见孔巍的神情好像有点不明所以,便笑道:“你不会看见我们人多眼睛花了吧?”覆雪的眼睛转动,用手点了点孔巍手上的八宝乾坤袋,“那个东西好像不是你的吧?”
“又是你。”孔巍的神情变化极快,又转了副狠厉脸色,“既然你那么喜欢逞英雄,那就先从你开刀。”孔巍飞身便至,覆雪提膝一挡,把罗玉琢顺手丢在地上。孔巍已欺至身前,覆雪正欲招架,却见孔巍身后有滔天火势,眼中银白妖气一跳,提起膝盖,双手架格,将孔巍逼退恰好陷入身后的火海中。
火势为无根之火,只凭借张之政的灵力和谢元的数张丙火符作支撑,火势虽大却不能久持,只五六个呼吸,火势便休歇了,周围用作修建曲桥的木头、砖石都有碳化的痕迹。孔巍身在方才的火势之中,蜷缩着身体,浑身泛着蓝灰色的如实质般的色彩,微风吹过,将他上身的衣物和头发尽数吹落。
“还有火吗?”孔巍睁开眼睛,但还未起身说道。谢元正欲催符,被张之政按住。孔巍直起身来,活动活动脖子,像是感觉到头顶的凉意,摸了摸脑袋。“这个发型感觉更适合我。”孔巍一手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边笑着说。
“没有火的话,就该我了。”孔巍立时上前,飞起一脚踢向覆雪,覆雪忙架臂格挡,却被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击飞,一连退出去数丈。覆雪虽已经把攻势格住,却在碰撞的瞬间,感到手臂往胸前一压,紧接便是无穷的压力向胸腔迫来,对手臂的感知瞬间消失,在短暂的腾空倒飞后,跌坐在墙边。
“这么久了,实力一点没有长进吗?”孔巍远远地看着覆雪跌坐的位置说道,又转过身来看着桥上的众人。“各位还是一起上吧,我今天想早点睡,这一路上都没有休息好。”
曲桥不宽,勉强够四人并肩行走,张之政和谢元分两侧朝孔巍攻来,孔巍只见二人腾至半空,张之政双拳各包着一团阴火,谢元手里的符已经催动,幽幽地生着蓝色火苗。
“石灵丹固然霸道,但他的体质还有那枚鼎,也很重要。”宁夫因为自己的法术属性被孔巍完美克制,故而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继而又想道:“这一路上,估计除了我教给他的一些基础功法也再没有机会去学其他的术法,如果光靠他和谢元两个人如何能斗得过孔巍呢?”宁夫分神想着,一面想如何抽身去寻求帮助,一面想通过观察找到一些孔巍的破绽。
思量的工夫,谢元、张之政已各自携了威能往孔巍去,孔巍咧嘴一笑,不躲不避反而率先迎了上去,这让初次与他交手的谢元一惊,身形慢了半步,被孔巍近到身前。孔巍一招开门肘破开谢元放在胸前夹符的手,正要再进,一股似浑吝罡风挡在谢元身前,不及变招,张之政左手已携阴火往自己喉头点来,只得避让开来。
“要小心他的肘功,他的武功大开大合,敌进他还进,刚猛无匹。”张之政一面戒备着避让开的孔巍,一面对身旁的谢元说道。“他的法术很弱,木系,虽然他服了石灵丹体质特殊,但我们可以多尝试用火攻他的身体弱点,或许会有点效果。”张之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孔巍,“因为我刚刚用阴火攻他喉咙他避开了,至少喉咙是一个弱点。”
谢元看张之政的时间比看孔巍的时间还要长些,等到张之政说完,才回过头来看几步远处的孔巍。
“我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吗?”孔巍笑着说道。
“如果能够切断他和那只鼎的联系,说不定能够打败他。”张之政低声对谢元说道。
“但是现在我的法术可不弱了。”孔巍拍了拍胸口,“这里有刚刚那位仁兄的八宝乾坤袋。一会儿你们表现得好,可以让你们尝尝鲜。”话音刚落,谢元携一张丙火符往孔巍喉头点。孔巍压低身子往谢元身下去,欺至谢元腰间,正欲出手,不知何时张之政已携火往自己下身攻来。孔巍扭身避过攻势,顺势揽手,钳住谢元的身子,提膝下砸,折断了谢元的腰椎。
“他的身法也修炼得如此鬼魅。”张之政心下暗想。
宁夫逞此时,正欲悄声离开,却听得三玄元鼎似玉似金的一声鸣响。鼎口的藤蔓似山洪喷发,暴涨出来,将宁夫困在其中。“宁小姐别急着走啊,再跟我谈一谈什么石楠,什么家国情义一类的。密林中匆匆一别,孔某还没有听够。漫漫长夜,想与小姐对坐详谈。”孔巍的声音远远传来。
却见空中金光四现,藤蔓所围被迅速肢解开,无数残段落在地上掉进池塘中,所有创口沾染了金气,不能再生。这时孔巍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清瘦少年来,一脸的稚气还未褪去,眼神却变得坚毅。
“久了反而忘了小姐教的最根本的五行生克。在下疏忽了。”张之政的眼神中陡然生出一股亘古不化的凌厉,看着孔巍。“何至于步步紧逼呢?”
“步步紧逼?我为什么孑然一身站在这里?是谁站在干岸上高谈阔论什么家国?”孔巍眉头一皱,反问道。“放我们一条生路又如何呢?我们威胁不了你们的,我们还要在什么狗屁升仙大会、登仙台上拼死拼活,您几位只用站在这里指点江山就可以了。”
“上升通道的背后是各位的登云梯。”孔巍的眼神也越来越冷,看过躺在地上的谢元、罗玉琢。“这种死狗也配挡在我的面前吗?”用脚轻轻踢了两下倒在地上的谢元,“我要让你们感受一下赶尽杀绝的滋味,这样才公平吧?”孔巍身形动时,三玄元鼎轰然作响。
张之政的眼睛辨不出孔巍的身形,只觉他的身形似乎比风还快,手诀忙动,掐作金桥诀,脚下迈动时,周身布作金影已迎上来人。张之政脚下快走罡步,双手法诀改换为剑指,身形下压,无欲罡风在张之政身周猛地暴起,似球形风暴将他包裹起来。
除了风暴眼中的张之政可以获得宁静外,稍远些的宁夫闪出曲桥远远看着,而倒地的谢元、罗玉琢被甩到院子中去。影响最大的自然是近处的孔巍,尚在半空与金桥角力,罡风暴起,身子无从着力被风裹挟,一把甩过院墙去。
罡风收歇,张之政站在桥边大口喘气。宁夫见状连忙上前来,左手揽在张之政胸前,右手扶在他的背上,嫩绿荧光在掌心亮起,灵气由风门入,一路向下从膀胱经注穴灌注而入。张之政立时感到周身因法术负担而造成的内脏损耗略有缓和,心悸胸闷感得到缓解,但他没有改换自己的姿势和神态,心下希望宁夫能多留在自己身边片刻。
也是在这样的时候,张之政才能看清她的侧脸是如何被垂下的发丝遮断和她的黄色绸裙因俯身的姿势堆堆叠叠,渐渐能闻到宁夫身上特有的香味以及前胸后背上她掌心传来的温度。
许是见张之政久没有反应,宁夫低声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张之政这才回道,慢慢直起身来。宁夫见他起身便把两手收回。“想来他今晚应该消停了吧?不知道明日到殿前他又要使什么绊子。”宁夫的一对黛眉渐渐皱起,开始为明日担忧。
“呼~”张之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宁夫用木系灵气替他渡过经脉,但内脏的负担是结结实实的。“贸然使用多元素混杂的术法,对我的身体还是有很大的负担。”
“你目前已经很棒了,但是在使用术法上还有许多需要调整练习的。”宁夫说到此处不自觉地松开眉头,嘴角泛起点笑意。“假以时日,你一定是全韩国最棒的修士。”
张之政闻言也微微笑着,似想到什么,头又略垂了些下去。
“等殿前受赏结束,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旨意,可以在洛城内找找有没有好的师父,给你指点指点。”宁夫仍旧笑着说。“等你真的能独当一面了,不会忘了我吧?”宁夫把头一下转下来,对着张之政的脸。却看到张之政的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刚才还有什么地方伤到了吗?”宁夫紧忙问道,身子已经站到张之政对面。
“没事,我没事。”张之政把头抬了起来,望着宁夫的眼睛。“我其实就是想问,之后你能不能继续帮助我修炼。”宁夫看着张之政的一对眼睛,即便在夜色下,那对眸子闪着的光所意味着一颗怎样的心,宁夫已全部了然。
宁夫心下正在无措,不知作何回答时,身后孔巍的暴喝已近在咫尺,“我还没死呢,就在这谈情说爱?”
“小心!”张之政这才把眼睛从宁夫的脸上挪开,注意到孔巍的身形已逼近,手上掐诀已不及,猛地将宁夫抱在怀里,扭过身去,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这一击。
这一突施冷箭所含力道远小于张之政的想象,但因方才脏腑的负担只是稍缓,这一重创恰好撞在中枢穴上,只觉自己脏腑躁动,牙关紧咬把这招吃了下来。宁夫却将那一肘所撞位置看得仔细,刚一抬头,被覆雪暂时招架开的孔巍又扑了上来,和覆雪斗作一块,一时间拳脚碰撞的闷声不绝于耳。
宁夫没有心情关心覆雪是如何、何时将孔巍逼退的,她将张之政架到一旁,从胸前摸出针包,用金针快速封住张之政胸前大穴,再看张之政,面如薄纸,唇近脂膏,头毫无神采地歪到一旁。
覆雪从上次与孔巍交手后,每当得空时,脑海中就在回想孔巍的气力招式,渐渐让他寻摸出一种能够应付孔巍的气力与八极拳的办法。覆雪趟着步近前去,见孔巍要进,偏偏横身闪过,右手一撑化作狼爪去拿孔巍肋下。孔巍也不慢,转过身来,以臂为绳,擒抓覆雪过来的右臂,不等抓到肩关,覆雪右手猛地一抽,引得孔巍身形向前一顿,右脚猛地踢在孔巍肋下。孔巍倒退数步,眼睛里满是狂热。
“不过数日,就让我刮目相看了。”
“按照道理来说,对于你的这种奉承我应该全部应下的,但是你的为人实在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覆雪站在夜色之中,一身黑色的长袍隐没,周身被银白的妖气包裹,一对手上现着银白狼爪,细看下能看出手形。
“呵。”孔巍怒极反笑,一侧嘴角咧开。“看来我这么个孤家寡人倒是一个恶贯满盈之人。”孔巍慢慢将眼睛闭上。“所到之处人人喊打。”
“可是有谁记得,我从一开始并未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呢?有谁在意我的两个弟弟是如何丢掉性命的呢?”
“你没有做但是你纵容了。”张之政在远处说道。“你那两个弟弟也是咎由自取!”张之政因情绪牵动,扶住胸口,远远地还在看着孔巍和覆雪的方向。
“咎由自取。”孔巍点了点头。“看来我们这些罪人在诸位这些圣人眼中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净了。”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孔巍睁开眼睛,“没有了圣人,就没有恶人了。”孔巍压低身形,并不往覆雪来,快速掠过,将罗玉琢和谢元携住,往三玄元鼎里一丢。鼎身立时黑红一片,等孔巍转过身来,那对眼睛也全然变成了血红,他抬头去看了看月亮的方位。
“差不多戌时末了各位。”孔巍转过脸来全无表情。
三玄元鼎此时的炼化已接近尾声,黑红色渐渐隐去,回转出原有的青金色来。孔巍大手一招,三玄元鼎应势飞回,系于孔巍腰间,虽形态已改换为拳头大小,但鼎口释放着漫山漫海的浓雾般的生机灵气,自孔巍的百会穴灌注而下,通体化为了嫩绿色将体表的蓝灰色一概抹去。
“罪人也来试试圣人的法器吧。”孔巍不会使用,只觉灵气一钻进八宝乾坤袋后曲曲折折无数弯路,仿佛进了迷宫,他也不管不顾,一径乱冲,还未触到其中窍门,度进去的那股灵气便断了。
覆雪见他一拍胸前却没有法术施展,料想他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看你,人品差悟性低,抢来的宝物也用不明白。”
孔巍此刻羞愤至极,抬头吼道:“关你屁事!”再拍胸前,一道雄浑灵气灌入,左右乱突,横冲直撞,不知碰到哪个窍门,身前的地面陡变,似泉水一般上涌,终于垒成了一个小土坡将二人之间隔开。地面不再翻涌后,孔巍听得对面覆雪的笑声,羞极转怒,正欲提腿近身,却听得对面引颈长啸,等越过土坡,看见银白妖气似火焰蒸腾将覆雪包裹,与自己此时面貌相仿,心下提防起来,但身子仍快跑着。
二人缠斗一块,闷声不绝,张之政只得远远看着,刚想上前做些什么又被身旁的宁夫拦了下来,他侧脸去看宁夫的神情,却看到宁夫只是看着覆雪、孔巍的打斗,那对眼睛里似乎有着另外的打算。
宁夫作如是想:“这个霍覆雪虽然一路上对我们多有帮助,但是他一身妖气和古怪的功法让人不得不防,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知日后不会加害我们呢?说到底一路上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他却多次仗义出手,实在古怪。”
像突然察觉似的,她侧过脸来,看见张之政一直在看自己,便说道:“你当下伤势太重,现在贸然前去只会给霍公子增加负担。”说完从胸前摸出一只瓷瓶,“里面是我在石楠时炼的三花回春丹。共七粒,在密林中给玉琢吃了两粒,眼下看来也只能给你吃这药了,不然可能见不到明天了。”宁夫从瓷瓶中取出一粒丹药,给张之政服下。“余下的你留着吧,日后回了石楠还能再想办法炼制。”宁夫便把瓷瓶放在张之政胸前,双手蕴出木系灵气,放在张之政的背上自他背后的诸道大穴将灵气推入,帮助他吸收丹药效力。
孔巍很快在打斗上对覆雪小有压制,但覆雪现在如一条滑不溜秋的黄鳝,让他无法着力,自己的心神也在不断关注着一旁的张之政和程宁夫,见程宁夫与张之政已盘膝坐下,推背化药,孔巍一记“阎王甩手”把覆雪逼退,返身往张之政处跑去。
覆雪眼见追赶不及,强调灵气,孔巍只感觉周身微冷,但身子不慢,身后忽然感觉到有某种压力,一回头,却见覆雪已在身后,身形一顿,冷感和压力尽消解去,但覆雪却已果真就在身后。
覆雪勾脚一拉,将孔巍绊住,孔巍只得停稳身形。再看张之政,他站了起来,面色已大致恢复。孔巍被夹在近乎痊愈的张之政和周身银白的霍覆雪之间,忽然大笑起来。
“原来圣人也是要抱作一团的,我看罪人才更像英雄好汉些。”孔巍站直身子,朗声说道:“霍覆雪,张之政,程小姐,你们一起上吧。我孔某今晚必报此仇!”
这周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周末再更一章。
求求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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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月夜桥边宿怨难消,星驰山巅人狼会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