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星际] 第2章 LY[二]

挂断通讯后，梁瑜在总办公室里苦哀哀地挨批。

“谁批准你把核心碎片给李庭然当心脏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坏了多少事！”

梁瑜为李庭然辩解：“他好歹是为了全星球做事，不能亏待英雄。”

总部那边快被气死了：“他是英雄没错，但现在的问题是，现在ash星因为缺少那块碎片快要爆发了！那谁来解决这个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梁瑜叹息道。

“老梁，医部那边说按照时间的推算，他的骨肉还没有和碎片相连，只要取出来然后还给ash，就可以解决一切。”

话说的是真的简单啊。

梁瑜都替李庭然感到不值。

估计连李庭然他自己都不记得五年前为什么要被分出张桦办公室了。

五年前的六月二十七日，李庭然第一次被派到ash星上做任务。

天文局给的资料上写的明明白白，那段时间的ash星天气稳定，不会有剧烈热辐射，适合开展工作任务。

也有可能是计算出问题，百年难遇的荷叶热外线，降临在这颗荒芜星球上。

荷叶热外线，比热辐射还要难以抵御。

舰艇至少还能抗一阵子热辐射，荷叶热外线简直就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扫射，可以说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至于为什么叫荷叶，因为出淤泥而不染。

李庭然当时在户外做任务，裂缝还差一点就能打开。

他正巧就撞上远方迎面吹来的风沙，猛然间被撞飞出去，王灼拉都拉不住绳子。

梁瑜还记得他被护送回来时的惨样，身上看不到一点好肉，全都翻出来，血已经止住，但看上去依然狰狞。

裂缝最后是被荷叶热外线打开的，也算是天助他们一把了。

那块核心碎片是在一阵阵狂风吹过后，自己滚到李庭然身边的。

医生说他的躯体侵蚀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几乎全身都要重新替换。

基地高层和医院进行会议商讨。

一位主治医师在会上提议道：“我建议使用人造仿真。他的排异过于剧烈了，用移植简直就是白费功夫。”

可能还没等到移植，人就先走了。

“人造仿真和人体本身的磨合也需要时间，更何况这还没有讨论到他的心脏。”

“他的心脏也不能移植么？那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争吵不断。

最后梁瑜拍板：“全部用仿真，心脏的部件试试那块他带回来的碎片。”

李庭然知道这一次他要去死亡线上走一遭，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张桦知道。

“如果能成功，我活着回来了，就请把我安排到离他最远的地方。”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们是互相暗恋。

只要离得远，只要没有交集。那么自己忘了就是忘了，死了就是死了。

“只是会记忆受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整的和生离死别一样。”梁瑜没有告诉他最坏的结果。

李庭然了然。

“还是换办公室吧，我之后就和机器人没什么区别了，还是不打扰他了。”

梁瑜乍舌，那是打扰么，那明明就是明面上的骚扰。

手术顺利，没有之前会议上的那些毛病，李庭然后期的复查也证明了他与正常人无异。

梁瑜问过他，身体恢复后，就没有想过回到张桦那里么？

他说，刚搬过来的时候想过，但现在不是很想了。如果回去继续做他的下属，身份就不能平齐，那他没资格爱他。

“我们要先平等再相爱。”

梁瑜曾经下令把核心碎片装进他的心脏空缺处，也是他下令要将他的心脏挖出来。

十分钟后梁瑜冷着脸在西门口见到李庭然和张桦。

……张桦？？！！！

“桦哥你活着回来了？！”闻讯前来的王灼瞪着张桦，人都愣了。

梁瑜现在耽搁不起时间，推开还在老泪纵横的王灼，越过他一把扯住李庭然的手腕，往隔壁医部极速前进。

“五年前在你心脏里植入了一块ash核心碎片，现在我们需要把它取出来。”梁瑜脚底生风，说话速度都比平常快了不知道多少。

谁知道李庭然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里：张桦在背后不知道和王灼聊了什么，逗得王灼那傻小子哈哈大笑。

梁瑜讲了半天也没听见旁边的人回应，转头才发现李庭然的灵魂还停留在张桦身边，目前只有人体在麻木地跟着他。

梁瑜：“……”早知道公费谈恋爱会这样，他就不去做他们结婚的证婚人了，他要做拆散两口子的恶毒男配。

“李庭然，你信不信我把他安插到军部去。”梁瑜咬牙切齿。

“……对不起。”李庭然终于回神。

梁瑜不跟他扯皮，继续刚刚的谈话：“会有移植心脏或者人工的代替那块碎片。然后就是……”梁瑜顿了一下，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

“嗯？怎么不继续了？我听着呢。”李庭然挑眉，步子不停。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有了那块碎片，你上ash星就多了层保障么？除了你以外，我们都没有的保护……”梁瑜忍下心疼，从最初的异样开始说。

李庭然点头。这个他早就了解到了，不然也不会一直派他去ash星送死。

“ash星把你当做它的一部分，所以不会伤你分毫。所以，总部决定把送核心碎片回ash星的任务，交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我没了碎片怎么可能还不受到伤害。”李庭然声音骤然冷下来。

总部是疯了么？

“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确实你是最好的人选。”梁瑜豁出去了，“你身体是百分之七十机械化，又有碎片留下的痕迹，所以ash星上的天气并不能把你怎么样。”

“现在距离突破洛希极限还有多久？”

“五个月。这还是三天前看到的结果”

李庭然瞳孔骤然缩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梁瑜。“我记得我走之前还有一年零七个月。”

“因为碎片缺失，时间缩短了。”

骤缩十四个月。

末世提前降临。

“医部到了。”梁瑜停在医部大门口，他在等。等李庭然的抉择。

“……”

“我希望你……”话被打断。

“走。”李庭然大步跨进医部。

现在全星球的人命都在李庭然手上。

说自私一点，他哪怕不救那几亿条生命，也会救张桦。

“不要紧张，现在的技术比五年好多了。进步了不少呢。”医生也出来迎接他。

李庭然苦笑，他是在担心这个么？

“术后多久启程？”

梁瑜摇头说总部还没安排下来。

李庭然仰躺在病床上，任由他们给自己做绑束。“我把他带回来了，但是失忆了。”

“相当于只带了个躯体回来，脑子忘在黑洞附近了？需要我派人去帮你找找么？”

李庭然：“……你这老头馊主意怎么这么多？”

“没办法，带了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崽。”

梁瑜看医生的准备工作完成了，也就不再和他聊天放松，留下一句“平安”溜之大吉。

李庭然闭上眼，让自己处于一种极度放松的姿态，脑子里却闪过一帧又一帧的张桦。

认真工作的张桦，结婚穿白色西服的张桦，围着围裙准备炸厨房的张桦……还有同样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张桦。

他不敢去想，如果他当时没有找到张桦该怎么办。他会不会陪着他一起跳入茫茫星海之中？那一定很浪漫。

已经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张桦，心脏突然刺痛一下，就只有那轻微的一下，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出什么事了吗？

张桦走到窗前，抬头仰望那颗硕大的ash星。

在无尽的黑暗中，它是最光明的存在。

手术顺利通过，李庭然大脑都不太灵光，刚转醒就喊着要见老婆。

“好了好了，你老婆还在基地里，等你恢复了就能去看他了。”

“不用麻烦，我自己提前来了。”张桦推开门走进来，轻车熟路地往李庭然病床边上坐下来。

李庭然瞬间两眼放光，努力仰头看他：“你都记起来了？”

张桦没理他，而是看向梁瑜。

梁瑜很自觉地往门外走。

显而易见，如果这种时候讨价还价，他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李庭然拉着张桦的手，本想十指相扣，却发现他手腕上有伤。

还在汩汩往外流血。

“怎么回事？！”声音赫然提高。

张桦用空余的手摁住他，让他不要慌张。

“不小心打碎了你给我的那簇蓝晶茉莉，落下的玻璃花碎片割伤了。”

“你把它拼起来了？”

张桦抬眼看着李庭然：“你又知道了。”

李庭然：“……”因为只有你会干出这种傻事。

上次把陶瓷杯打碎也是张桦靠着过硬的技术，把它拼凑起来的。

这傻子就这一点不太好，念旧。

李庭然心疼地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柔声说道：“可以再买的。”

“是你自己做的。”你说过仅此一份。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是还在吗？等这次任务过后我再给你做一个。”

“经常说话不算话的是谁？”张桦挣开他的手。

“是谁啊？”李庭然装傻。

“狗。”

“哎，可不能这么说你老公啊！”

李庭然不太放心，多问了一句：“真的恢复记忆了，而不是被王灼那小子骗了？”

张桦:“王灼有什么把柄在我们手上？”

“没有。”李庭然放心了。

王灼实力不详，遇强则强。这也是李庭然把他留下来的原因。

能给灰暗的基地增加点喜庆氛围。

一个月后。

“还是医院外面的空气清新。”李庭然伸了个懒腰。他背着医生出逃到楼下。

不久之前还是他推张桦，现在风水轮流转，变成他坐在轮椅上了。

“你还没到出院的时候。”张桦阴森森补刀，“老梁没批准你出院。”

“你想报仇？大义灭亲啊！”

“是谁不让我出去的？”

“医生！”

“好，那我们就去问问你的主治医师。”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李庭然一想起医生那针头就发怵，“够了啊，不准在再拿我开玩笑了，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是谁先把我困在医院里……”

“哥！总部通知下来了！”王灼满头大汗，显然是刚刚从基地奔过来。

李庭然扶额：“傻孩子，通讯器是拿给你做摆设的么？”

“你能看那东西了？”王灼步子一顿。

李庭然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是还有桦总在吗？”

“我又不知道！”王灼委屈，他有苦说不清啊。

“什么消息？”张桦打断他们的苦情戏码。

王灼立马变换表情，极其严肃地端正姿态，面向李庭然：“五天之后，您将踏上前往ash星的飞艇。”

“这就准备出发了？”张桦脸色都变了，消息来的猝不及防。

李庭然不敢犹豫，他知道越早越好。

突破洛希极限的倒计时只有最后不到四个月。那五天是总部给他的恢复期。

“回复总部，接收命令。”

“是！”王灼想了想，“注意身体啊哥，基地不能没有你。”

李庭然苦笑，握拳佯装要打他：“闭不闭嘴？被你说的我都觉得我要死了。”

“啊啊啊桦哥你看他！桦哥，他以大欺小，救命啊！”王灼飞也似的逃走了。

张桦目送他跑远，回身朝李庭然说：“你想让我祝你什么？”

“一路平安？万事顺遂？”

张桦统统否定，“我想来点实干的。我可以加入保护你的行列。”

这比口头上的祝福要好，还能在远处看着他。虽然也不近，但至少比abyss星陆地要近。

“还能这样呢？”李庭然笑道。

“为什么不可以？总部那边早就在广招人，我去老梁那儿请示就行。”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等着看你去送死么？”

话到嘴边，李庭然又咽下去。“那就陪着我，不要离开。”

张桦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嗯。”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出发。”李庭然拉着张桦的手，登上前往总部停机场的飞艇。

总部周围都是前来欢送的群众。

“英雄！平安归来！”

“蓝晶茉莉会一直保佑您！”

“带着神圣之花去吧！”

李庭然接到一个民众丢上来的蓝晶茉莉，透着幽蓝的花瓣，在飞艇内盛开。

“是玻璃做的。”李庭然拿给张桦看。

张桦瞥了一眼，还是防爆玻璃做的，挺难得，“留着吧，让神圣之花保佑你。”

“你什么时候也迷信这个了？”

“你决定上ash星那天。”

两个人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在吵闹声中到达目的地。

“李庭然，祝你好运。”总部部长亲自来接见他，这让李庭然有些受宠若惊，“不用拘谨，就当自己家一样。”

“平安归来。”

“一定会的。”

李庭然转身想找张桦要一个离别吻，结果没看见人。

“他去护卫队报道了，你不必担心。在保护你的同时，我们也会保证他的安全。”

“多谢。”话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免不了空落的，“多久上去？”

一定要速战速决。

“现在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踏上征途吧，英雄。

“别把我架的这么高。”李庭然在带绝缘头盔前对部长说道。

部长点点头，朝他挥手。

绝缘头盔会把外界的声音屏蔽，只能依靠耳麦通讯。

这次是他孤军奋战，没人和他谈话交流。

很快，飞艇的轰鸣声从犄角旮旯里传来。

“0517？收到请回复。”耳麦里突然传来张桦的声音。

李庭然原本坐在飞艇里感慨人生，突然听到自己的代号，还是自己老婆的声音，瞬间哽咽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快速平复好心情。“0517收到。”

“照顾好自己。”张桦的轻笑从耳麦里透过来。

李庭然差点把持不住。

ash星离abyss星已经很近了，近到以前需要半小时路程，现在只用不到十分钟。

“0517已到达ash星上空，请指示裂缝位置。”李庭然从容不迫地开始传达指令。

他来这里都多少回了，熟门熟路。

总部指挥中心：“裂缝在你的七点钟方向，下降到高度二零一二就能看到。”

“0517收到。”

护卫队在abyss星上空，遥遥看着李庭然一个人忙活。

张桦开的是自己的舰艇，东西一应俱全。他想着时间还长，不如做一个甜品等他回来吃。

于是，厨房杀手开始了他的第n次炸厨房。

厨房隔音，张桦索性把全频通话打开，走到哪里都听得见。

“0517已到达裂缝所在位置，请指示。”

张桦挑眉，他才准备好材料就已经找到位置了？这速度够快啊。

总部：“裂缝上空刚过一轮热辐射，可以准备迫降。”

“0517收到。”

李庭然整理好装备，拉开舱门准备迫降。

他必须要找好角度，直接跳进裂缝里。这样能省去很多没必要的事，谁也不知道下一轮热辐射什么时候来。

“0517，祝你好运。”

他纵身一跃。

ash星地核里的温度比abyss星低了不知道多少，总之李庭然刚跳进去的时候觉得温度很合适，不冷不热。

好，进来之后找到核心总体在哪个地方。

李庭然默念梁瑜交给他的任务条例。这破地方怎么还有NC26式新型□□？

是哪次探险队来炸裂缝时留下的吗？

“0517收到请回答！”耳麦里的声音响起。

李庭然不再纠结□□炸弹，集中精力在耳麦那头：“0517收到，有何指示？”

“ash星表面地壳发生剧烈震动，裂缝随时会重新闭合上，你必须赶快……”通讯中止。

赶快什么？赶快回去还是赶快做完任务？

李庭然在犹豫。

救自己，救所有人……

张桦听到了总部没说完的话，“赶快回来！剩下的我们之后再议！”

出事了。

带头的舰艇发出红色警报。

李庭然失联。

张桦丢下手中快要完成的甜品，回到总控制室。

不会的。

他不会出事的。

他走之前还信心满满地说，他会回来做玻璃蓝晶茉莉。

红色警报越拉越响，越来越远。

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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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LY[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