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不羡鱼 第50章 王四娘之死

天气越来越阴沉，狂风卷集着落叶，一红衣女子，御剑在天地之间，衣袍猎猎作响，发丝飞舞，目光犀利，仿佛是世间最后的审判，远山处，雷声滚滚，时不时乍现的闪电，明明灭灭，山雨欲来。

身着轻薄衣衫的王四娘刚到云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她拢拢衣摆，嗤笑一声：“怎么，这个姿态，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了？”

林鸢没有回应。

“你不说我也知道，大青山上的山洞，是你毁坏的吧？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就为引我出来？完全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啊，你带好礼品，直接去霸道宗就可以见到我啊。”

“哦，对了，你好像去过了，但是没能进去是吧，哈哈哈，不过这能怪谁呢？谁叫你就那点本事，听说你早年灵根受损了，恐怕现在还没筑基吧？哈哈哈哈哈哈，”

王四娘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对，这人的实力不止是筑基，可上次军师说，林鸢的实力一般，不及他的啊，不过没关系，只要请军师过来，小小弟子也不足为惧，她朝身后挥挥手，一个青蛇悄悄退出人群。

林鸢面色阴沉：“那么多人，那么多家庭，你难道就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如果那是你的家人的话，”

“我的家人？”王四娘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知道我为何会有今天吗？真是多亏了我的家人呢！”

“如果不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被随便塞给一个阿猫阿狗，我不同意就拳打脚踢，断水断食。什么所谓的为了我的将来，他们做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儿女能幸福！”

“我都已经答应了，我会一辈子在外做工，一辈子赡养他们，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想要的既不是我能幸福，也不是我能自食其力，不被人看轻，他们只是觉得我丢人，觉得一个女孩二十岁不嫁人，丢了他们王家的人！是我让他们在村里抬不起头！”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面容有些扭曲，王四娘深吸口气，重新调整好情绪：“不过也多亏了他们，如果不是从家里跑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女子在外也能生存，女子也能顶半边天，不对，我不要顶半天，我要整个云城的天，都是我王四娘！”

“男人能做到的，我王四娘也能做到，男人做不到的，我王四娘一样能做到！”

“哪怕是牺牲别人的性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王四娘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这是什么时代了？这是弱肉强食的时代，你不是仙师吗，你们仙师从来不杀生吗？就算是你还没有杀过人，那你总该踩死过蚂蚁吧，你有考虑过蚂蚁也是一条性命吗？”

真是无理搅三分！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林鸢，王四娘没有丝毫惧怕，满脸不屑：“这幅表情，给谁看呢？”

看着王四娘无所畏惧的样子，林鸢面上怒色更盛：“你做的那些事，就不怕被人知道吗？”

王四娘伸出手，一个个查看自己涂着蔻丹的指尖：“我做什么了？”

“青龙寨那些寨民。”

王四娘动作一顿，又开始查看另一只手：“不用再为我歌功颂德了，剿杀山匪，是我一宗之主应该做的。”

“他们只是普通寨民，明明都是你，”

“诶！”王四娘打断林鸢的话，“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哦~云城的三岁小儿都知道，是那群灾民暴动，占山为匪，劫持富户，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有关系，是我王四娘，带着我霸道宗弟子，上山铲除匪患，为百姓造福，你没看到吗，衙门口有我的碑文的。”

“哦对了，还有你，明日这云城城门会再多一块碑，让我想想，内容就写，‘霸道宗宗主，凭借一人之力，铲除邪教弟子，守卫云城一方安宁’！”

空气紧绷，几乎可以触摸到两人之间的丝丝火光，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在等待着这一场避不开的交手。

一声惊雷过后，两人同时出手，犹如两道闪电，撞在一起，银光四溅，几乎看不到人影。

王四娘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林鸢的对手，也能打个你来我往，没想到自己竟被她压着打。

王四娘不敌，节节败退，最终退到青竹阁的楼顶。

她冲着阁内大声吼：“军师，军师呢！快叫军师出来！”

青竹阁的老鸨站在门口，颤颤巍巍：“宗，宗主，军师，军师他，他早就已经离开青竹阁了，悠悠那丫头也不见了。”

王四娘双眼通红，一掌打向地上的老鸨，老鸨被打倒在地，当场吐血身亡。

“南知意！南知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王四娘心绪大乱，出手越来越没有章法，最终被林鸢一剑劈中肩膀，从空中直砸到地上。

林鸢看着虚弱的王四娘，没有丝毫怜悯：“你败了。”

王四娘只是看着林鸢冷笑。

林鸢感觉王四娘简直是冷血：“你现在还不知错吗？”

“我有什么错！”王四娘眼里没有丝毫的悔过，有的只是不甘，“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世道本就如此！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女子，我就错了吗！女子难道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吗！”

“你在说什么话！每个人都有出头之日！即便女子或许出头难些，但也不应该靠这种方法！”

“你是大宗门的弟子，早就一步登天了，漂亮话你当然说的好听！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一个只是不愿成亲就被赶出家门的普通农家女子，我不相信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王四娘眼神越发阴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会懂她们底层女子的困苦，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活菩萨，虚伪，真是虚伪！

她拔下头上发簪，抱着必死的决心，用尽全力往林鸢咽喉扎去，却被一旁的沈有容一脚踢中胸口，身体在地上拖行出十几尺远，地上全是血痕，涓涓鲜血从王四娘的身下流出。

“我不后悔！我从不后悔！我绝不后悔！哈哈哈哈哈哈，”

鲜血越流越多，王四娘就这么一直狂笑，直到没了呼吸，脸上也还是只有狰狞的笑。

王四娘死了，可林鸢却一点大仇得报的感觉都没有。

她去了官府，将王四娘做的事从头到尾的叙述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提起在某个乡村，有王四娘的家人。

她回了林家，林父林母和两个弟弟正焦急的等在院门口。

他们看到了女儿的英姿，可却没看到最后的结果，如今林鸢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他们才算彻底放下心。

“鸢儿，鸢儿你没事吧？”

“姐姐姐姐。”

四个人围在林鸢身边，这摸摸那看看，叽叽喳喳，她这才感觉真实了些。

林鸢笑笑：“不用担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不担心！”林母埋怨道，“快跟娘亲进屋！”

林鸢被簇拥着，进了屋，林母去给她熬压惊的汤药。

汤药苦苦的，林鸢却觉得心里甜甜的，她的家人，真好。

林鸢和王四娘的一战，让林家彻底在云城出了名，乡绅富户，官员小吏排着队上门，林鸢不耐处理这些，林父都一一揽过，云城隐隐有了以林家为首之势。

沧浪宗也派了人来，霸道宗和青竹阁的傀儡人都被带走了。

“你说什么？是我师尊吩咐的？”

“嗯，鸾华仙尊吩咐的，让我们来此地协助师姐处理此事。”

一旁的沈有容端正站姿，是时候告诉她了...

林鸢想了半天，师尊是怎么知道的，转头看到一脸高深莫测的沈有容。

忘了，师尊在这还有个儿子呢。

亲儿子就是比亲弟子更得宠些啊，师尊都没有联系过她！她要生气气了！

正等着林鸢询问的沈有容，接收到林鸢怨念的眼神，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至于吧，打击这么大吗？

“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林鸢一副羡慕嫉妒的样子。

这都哪跟哪。

最终，沈有容也没挑明身份，算了，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好了。

晚上，林鸢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起身，去了屋脊上坐着吹风。

没过多久，沈有容也来了。

林鸢眼里全是迷茫：“你说，这世上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吗？”

沈有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

“没有，”林鸢低声重复，“那我错了吗？”

“没有。”这次沈有容回答的又快又坚定。

“可是，”

“没有可是，你没错。”

沈有容叹口气，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憋了多久了，愿意跟他吐露，他总算是稍稍松了些心。

“庄之南不该受到那些不公，但他滥杀无辜就是错了；王四娘不该父母厌弃，可她坑杀百姓，炼制傀儡就是错了;就连南知意，他助纣为虐，也是错了。”

“他们想要的公平是公平，你还给无辜百姓的，也是公平。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压力，任何愧疚，你做的很好，很对，你，”

林鸢突然打断他：“你有银子吗？”

“啊？”

林鸢看着夜空发呆：“我想吃羊蝎子了。”

沈有容欣慰的笑笑：“有，我们明天就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