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生和楚鸢快马加鞭,自藏剑阁出发,由近到远,依次前行。可次次落空,两人不免有些沮丧。
“周兄,还剩最后一处,若是……那只能说我们的推断有误了。”楚鸢指着地图上最后一处并未画上红叉的地方,轻声道。
“阿鸢,是或不是,去了便知。若真是我们推断错了,重来便是,可不能还未得到结果,便先自行怀疑了。”周景生面上有些疲惫,一路失利多少也有些丧气,但仅一瞬间便调解了情绪,又充满干劲。
人生嘛,不如意才是常态,若万事都心想事成,那怕不是在其他地方等着将运气收回去。
“周兄说得也是。四处都去过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处,不如今日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一早我们出发。”楚鸢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心中有些许猜测,却并未明言。是与不是,待到那里,一看便知。
次日清晨,太阳堪堪从地平面上升起时,两人便已经牵着马出了客栈。街道两边的小铺正在逐渐开始恢复生气,早餐摊中已经开始烧水和面,忙得不亦乐乎。
菜贩子们挑着刚从地里采摘来的新鲜蔬菜瓜果,摆在自己平日里的摊位上,蔬果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闪着五色的光。
周景生和楚鸢趁着街道上行人还不多,直接打马出了城门。
三日后,两人勒马停在一个小镇前,门外不远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汉城”二字。
今日飘洒着细密的小雨,天空中阴云密布,汉城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有些可怖,城门口不见青山绿水,只是孤零零伫立着,城门紧闭,烟雾缭绕。
“阿鸢,依照地图所示,这便是最后一处竹林所在。”周景生皱着眉头,他也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周兄,既来之则安之。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我们怕是会得偿所愿了。”楚鸢心中有些莫名的感觉。
一路打马而来,她就已经发现这个地方距离风雨山庄不算近,却也不算远。若是老庄主真想诈死,那么既不能离山庄太近,容易碰上熟悉的人,也不能离山庄太远,万一出了事情无法及时赶到。
那么处于不近不远的汉城必是绝佳的选择,若她是那老庄主,在汉城有红心竹的前提下,她也一定会选择这个地方久居。
“是与不是,我们进去看看便是。阿鸢你自己小心,这汉城,看起来有些诡异。”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扯了缰绳,双腿夹住马肚子,往城门奔去。
马到面前,两人才发现,这城门并非是关上了,而是留了一丝缝隙,刚好能让人通行。
“欲拒还迎?我倒要看看汉城究竟有什么鬼。”
楚鸢一马当前打马进入,周景生紧随其后。
进入城门之后,两人就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走着。城内的情形令人意外,眼下不过是堪堪酉时而已,却不想城中家家户户都已经紧闭门窗,大街小巷空荡荡,毫无人气。街边小摊似乎都没来得及全部收拾完,甚至还有掉落在地上的货品,仿佛人人都走得十分匆忙。
“阿鸢,不如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明日去打探一下,这汉城处处透露着古怪。”周景生皱着眉道。
“也好。”楚鸢抬头看着已经一片漆黑的夜空,点点头道。
二人敲响不远处的客栈门,却并无任何反应,可客栈中明明就亮着烛火。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严重都看见了疑问。
“有人吗?我与兄长今日路过,还请开门,让我们住宿一晚。”楚鸢轻声细语地开口,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楚鸢只能歇了心思,继续往前走,隔了一条街又看到一家客栈,再次上前叩门。
“店家,有人在吗?我与兄长乃是路人,天色已晚只想找一家客栈休息,烦请店家开门。”
良久,一个人影在烛火的映照下,靠近大门。“吱呀”一声,客栈大门被打开一条缝隙,探出一个脑袋。此人左右环顾,见确实只有眼前二人,长舒一口气,打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自己则接过他们手中的缰绳,将马匹带入马厩中,放置了些许饲料。
做完这一切,他赶忙飞速跑回客栈内,关上门,平复自己胸膛中疯狂跳动的心脏。
“小二,有什么吃的随便上一点吧,再来壶热酒。”周景生拎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飞快地喝下,又倒一杯。连连喝了五杯,才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这几日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为了节约时间二人走的都是林间小道,已经一日不曾喝过水,只觉得口干舌燥。
楚鸢虽也口渴难耐,但有之前那黑店的经历在前,她在外总是格外小心。她端起杯子在鼻尖轻嗅,眼睛余光注意着小二和掌柜的神色。她虽然喝得很急,但仪态依旧很好,坐得端正,脊骨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塌陷。
“二位客官,小店打烊的早,酒菜所留不多,还请二位凑合着吃,明日我们再为您二位上些拿手好菜。”小二微微弯着腰,将托盘中的酒菜一一端上桌,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无妨,确实是我们兄妹二人打扰了,明明看见你们已经关门打烊,却还是一直敲门。”楚鸢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忙摆手示意,“我和兄长今日路经汉城,已来不及去往下一个城池,可干粮和水都已经没有了,思索再三便打算在汉城修整一晚。”
“可没想到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商铺住户都关着门。实不相瞒,我们先前也敲了另一家客栈的门,可是他们不愿意开门。我看得分明,里面有烛火有人影。”楚鸢说着,面上有些愤怒和不满,一副很少出门没什么见识,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大小姐模样。
“小二哥,你可否告知这是为何?”楚鸢满脸疑惑,愁眉不展。
她本就生得美丽,一双柳眉紧蹙,眼睛如同一汪清泉,在烛光中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温柔娇弱,令人油然而生一股英雄气概。
“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以前我们汉城一直都是很热闹的,半月前,王猎户上山打猎,却迟迟不见归来,三日后他家婆娘求了几人帮忙,一起上山寻找。却没想到……”小二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禁打了个寒战。
“没想到上了山之后,看见那王猎户已经死了,而且,死相有些可怖。自那之后,只要有人上山,就会有人死。可是我们汉城是靠山的城镇,靠山自然要吃山啊,这没法上山,好多人都没了营生,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哎。”小二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
周景生不紧不慢举杯对月,嗓音清冽:“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死法都是一样的吗?那为何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呢?”
小二皱着眉头拼命回想。
“客官,是这样的。我虽并未亲眼所见,但听街坊们说,那几人死相均有些凄惨,就像是被猛兽袭击一般。可是一到入夜,就会传来奇怪的声音,还有看不清身形的鬼影在街上游荡。所以,大家才早早就回了家,紧闭门窗,就是为了不让那些鬼影进来。”方才一直不曾出声的掌柜低沉着声音开口回答。
他双手拢在袖中,走到周景生和楚鸢身旁,朝着椅子偏了偏头。
“请坐。”周景生倒了一杯酒,推到掌柜面前,“还请先生告知。”
掌柜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温热的酒水顺着喉咙划入,五脏六腑都仿佛活了过来。他双眼出神地看着虚空,就好像身临其境看见了那血淋淋的一幕一般。
“鬼影最早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集市上依旧是人声鼎沸。可是忽然就出现了几个浑身漆黑的身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人,他们一出现就一片混乱。”
“当时有人被掳走,第二天被发现死在上山必经的路上。大伙都觉得,是不是咱们上山打猎砍柴各种事做得太多,触怒了山神,所以山神才派了山魈下来杀几个人,以儆效尤。”
“可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
“噢?愿闻其详。”楚鸢端起酒壶将掌柜面前的酒杯斟满。
“死的那些人中,有一个大夫。在他上山前一日,我去过药馆开药,那几日我有些风寒,一直咳嗽不断。当时许大夫说他第二日要停诊,他说他这后山腰上发现了一片竹林,想去看看有没有长于竹林密集处的七叶草。”
“可是第二日,许大夫却在山脚被发现。许大夫是我们汉城很有名的大夫,不光医术好,人也很好,在城中也算是德高望重,他说去山腰的竹林又怎会死在山脚?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那许大夫是被人杀害,抛尸于山脚?亦或者,是有人追杀,他逃到山脚却终究没能保全性命?”周景生见掌柜有些无法说出口,便出声补全了他没有说完的话语。
掌柜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周景生和楚鸢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看来,此行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