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醒醒,今日可是你及笄的日子,阁主邀请了江湖中众多有头有脸的人前来观礼。我的大小姐,你快起来吧,可别让客人久等了。”夜阑一把掀开楚鸢身上的被子,扶着她下床,替她更衣。
楚鸢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浑浑噩噩被夜阑扶下床,换了衣服又被她按在了铜镜前,看着镜中那明显稚嫩的脸庞,有些不可置信。
“我究竟是醒着,还是梦着。”楚鸢喃喃自语。
楚鸢还来不及思考,就被夜阑打断了思绪:“小姐,今日宾客众多,可不能出任何差错。”夜阑一本正经地说道。
也许是她过于郑重的神情影响到了楚鸢,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吉时已到”的呼声,夜阑搀着楚鸢从屋内缓缓走出,楚天站起身,走到大厅门口,确保自己的话屋内外的宾客都能听见,
“今日,非常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临小女的及笄之礼,既然吉时已到,那么就开始吧。”说着,对着屋内屋外的来宾微微欠身。
屋外走入几个侍女,前面三位有司分别托着一个托盘,以帕蒙之,后跟一位手捧软垫,一位手捧铜镜,后随一位抱着古琴的女子,走在最后的侍女扶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柱着一根拐杖,待她走入大厅,环视周围一圈:
“老身公孙氏,今应楚阁主之邀为楚鸢小姐笄礼以正宾身份加笄,承蒙阁主看得起老身,自是愿尽绵薄之力。”
抱着古琴的女子走到大厅中的角落,放下琴拨弄琴弦。
侍女将手中的软垫置于正中央,三位托着托盘的站于边上,楚鸢走上前,对众人行了一个礼,提起裙摆跪坐在软垫上,公孙夫人走到楚鸢前面,开口吟诵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公孙夫人走到楚鸢身后,从身侧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把木梳,捧着铜镜的侍女跪于楚鸢面前。公孙夫人微微蹲下身,解下楚鸢的发带,为她梳头、绾发,然后从一边的有司手中的托盘上拿起发钗发簪,为她加笄。
她拿起最后一个托盘上的一件外衣,为楚鸢穿上。楚鸢复又行礼,然后走到楚天面前跪倒在地,深深稽首。
良久,楚鸢直起身,眼眶含泪:“多谢爹爹数年教诲,女儿必不会辱没藏剑阁之名。”
“好、好、好!”此情此景,饶是楚天这等男子也有些红了眼眶,妻子早殇,他一个人顾着这偌大的藏剑阁,还将女儿带大,如今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这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日笄礼已成,时间也不早了各位便在此用一同用午膳吧。”楚天拍了拍手,下人们鱼贯而入,不一会桌上就摆满了菜肴。楚天举起面前的酒杯,“虽然之前说过了,不过现在我还是想说一句,多谢各位今日为小女捧场,我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举起手中酒杯,遥遥相对,一饮而尽。
时间如流水一般匆匆而去,一转眼,已是两年后。
“鸢儿,你可知今日为父喊你前来是何用意?”楚天笑吟吟地摸着自己的胡子开口问道。
“女儿不知。还请爹爹名言。”楚鸢坐在楚天身侧,眨眨眼,端的一派懵懂天真的模样。
楚天神色满是怀念答道:“为父的至交好友凌家庄主夫妇你还记得吧,你娘亲怀着你的时候,便和嫂夫人约定,若是生的是个女儿,便和他家长子结个儿女亲家。如今你已十七,可以谈论婚事了。”楚天上下看着楚鸢,感慨道,“总觉得你还是一个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如今却已经这么大了。”
他面露不舍:“女大就要不中留咯,如今就是我死了,也有脸去九泉之下见你的母亲了,我真的很想,很想她。”
楚鸢一把抓住父亲的手,急切道:“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要一直陪着我才是,不到百年不能走。”楚鸢听到父亲的戏言,只觉得浑身发冷天旋地转,胸口传来阵阵疼痛之感。
她不敢去深究。
最终两家还是商量好了婚期,办的热热闹闹,整个藏剑阁喜气洋洋挂满了红绸。楚鸢穿着一身绣着金丝凤凰和并蒂莲的喜服,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感觉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是真的。
夜阑捏着一把木梳,将楚鸢犹如丝绸一般的长发从头到尾梳理通顺,挽起精巧繁复的发髻。掀开早前放在一旁托盘上的红布,那是一个精致的凤冠,凤口中衔着一颗光彩夺目的珍珠,九根尾羽栩栩如生,每一根都镶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两侧垂着几条流苏。
夜阑小心翼翼地托起凤冠,将它戴在楚鸢的发髻上,又插上一根通体温润通透的白玉簪,簪体雕成了凤凰的样式,小到一根羽毛都细致可见,做工可谓是巧夺天工。
“小姐,这是凌家送来的凤冠,看来未来姑爷对小姐很是上心呢。”夜阑挤眉弄眼,笑得很开心。
楚鸢眼看着镜中的自己逐渐红了脸颊,但笑不语。
“吉时到,新娘出阁!”
夜阑将放置在一旁的喜扇递到楚鸢手中,然后替她盖上了红盖头。
楚鸢的视线被一片鲜红所笼罩,心头却蓦然快跳了几分,她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对婚礼的期待激动还是觉得眼下情形有些不对劲的示警。
凌家庄虽然和藏剑阁并不处在同一个城池,因为对新媳妇的重视,在藏剑阁不远处买了一个大宅子,为着日后楚鸢可以随时回家看看。
喜轿抬着楚鸢在城中绕了一圈,停在了那座张灯结彩的大宅子门前。
楚鸢感觉到轿子落地,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轿帘,看到视线中伸来一只手。那手生得骨节分明,指尖有几个茧子,一看便是一个练家子。
她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扇子。
伸出手,将手放进那掌心中。
对方轻轻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牵出轿子。
“新娘下轿咯!”
“恭喜恭喜啊!”
耳边不停传来各种声音,有祝福有好奇。楚鸢顺着对方的力道一步一步迈进大门,来到堂前。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一拜天地,跪,拜,起。”
两人转身面朝天地,跪在蒲团上,叩首。
“二拜高堂,跪,拜,起。”司仪继续唱词。
两人又转回身,向着坐在上首的父母,跪下,叩首。
“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两人相对而立,同时弯腰鞠躬,然后直起身子。
那人握着红绸,引着楚鸢向房中走去。待她在床边坐定,听到有些清冷的声音传来:
“夫人先坐,我去去就来。”说着,听见了房门关闭的声音。
楚鸢沉默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夫人,我回来了,今日辛苦了,我们来喝合卺酒吧。”他一边说,一边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哎呀,瞧我这记性,还没替你取下盖头呢。”言语之中满是笑意。
片刻后,楚鸢恢复了正常的视线,她抬头望去,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无比,即便脸上明艳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浑身直冒冷汗。
她看见的那个人,有着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那不是曾经一路结伴,却又被她亲眼所见杀死父亲的竹渊,还能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是!”楚鸢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桌边,一时站立不稳扑倒在桌上,她挥手一把将桌上的杯碗全都拂落在地,乒铃乓啷地碎了一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明明事情不是这样的,是你,是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楚鸢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那个和竹渊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见状,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冷冷看着声嘶力竭的楚鸢,勾了勾嘴角:“哦?不是这样,那应该是怎样呢?”他伏下身,靠近楚鸢,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楚鸢感到一阵寒意,就仿佛是有毒蛇爬过一般,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一把将那人推开,恨恨道:“滚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爹爹报仇!啊!”她紧闭双眼,握紧拳头大喊,连指甲嵌入掌心也置若罔闻。
周围的一切仿佛镜面破碎一般,变成一块一块,逐渐消失,只留下楚鸢一人在虚无之中哭泣。
“白堂主,怎么办呀,小姐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陈大夫每日都来为她行针,可丝毫不见起色,我们日日与她说话,可、可小姐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白瑶紧锁着眉头:“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即便阿鸢能醒来,这数日水米未进,身子也要垮了。夜阑,你听我说,你留在阁中,我去药王谷请薛谷主来看看。”
“还是我去吧,阁中事务还需堂主坐镇。这几日偷偷摸摸上门前来打探老阁主之死究竟是真是假的各路宵小日益剧增,只怕接下来他们就该直接上门来了。眼下小姐未醒,我们需要您出面。”
白瑶沉默了许久:“你说的也对,可是药王谷并非那么容易找到,且谷主又哪是能够轻易出山。而我与薛谷主有旧,我去倒是会更容易一些。”
“都别去了,我没事了。”
正当两人拿不定主意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恍若天籁的声音,两人连忙跑到床边。
“阿鸢,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小姐,你快吓死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