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 第8章 黑雾

凌渊：“那我需要拜您为师吗？”

那分魂似乎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不必，唤我前辈便可。”

凌渊：“……”

他干巴巴的哦了一声，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嫌弃。

分魂倒是说到做到，立刻就开始布置起修炼场地，只见他一挥衣袖，这不知所谓的秘境便改天换日起来，凌渊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再一睁眼，自己便来到一个十分粗陋的山洞中。

这山洞不知是给人还是鬼住的，连个床都没有，凌渊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整个洞里只摆着两个石凳子，中间围着一个小圆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山洞上大概是凿了个顶，有苍白的月光落在石头上，那小圆桌可能天天有闲得蛋疼的人擦一遍，竟能反射出冷冷的光，险些射瞎了凌渊的狗眼，连带着那两个石凳子也不好惹起来，看起来不是很想被人坐的样子。

总之，这山洞乍一看活像是在吊丧，其间摆设还毫不客气的对凌渊龇起了大牙，仿佛在嘲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临时抱佛脚的人类。

凌渊看着那分魂熟门熟路的坐在了一个石凳子上，看起来还挺满意的样子，顿时更心梗了。

苍天啊！这男人不会要让他接下来每天都在这鬼地方参禅吧？

凌渊其实不是个很娇气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很豁达的人，这世上无论是金屋银屋还是茅屋狗屋，只要有需要，他都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窝进去，天塌下来都妨碍不了他做一个好梦，但他这些年修为一直平平无奇，拜入凌霄派八年了却连气感都没有，只会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可见此人不思进取是一方面，在修炼中喜欢投机取巧又是另一方面。

正所谓差生笔墨多，这凌霄派史无前例的大师兄几乎是完美的印证了这句话，他既不能接受修炼的场地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也不能接受教他的师傅是个陌生的灵魂，更不能接受自己要和这个陌生的灵魂面对面在一个不熟悉的鬼地方一起修炼！

分明刚才还是自己最熟悉的授业堂，有师父有复读鸡，甚至有一个十岁的他自己当背景板，为什么突然要到这阴森森的鬼地方受罪？

那分魂已经落座了一会，见凌渊毫无动静，抬眼看过去，就见那小少年一脸的视死如归，像一根棒槌似的杵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分魂有些疑惑：“你在那做什么？过来落座。”

凌渊看着那分魂自然而然的招呼动作，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接受这个试炼场地似的，顿时恨不得把这人的耳朵揪过来，大吼一声：“我要回授业堂！”

但他没这个胆子，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被逼良为娼的感觉，关键是那个逼迫他的人说完就转过头去，浑身散发着爱学不学的逼王气质。

凌渊看了那分魂一眼，突然就泄了气，想来这就是他上课睡觉，放课睡觉，闲下来就满山乱窜，招鹤逗狗的报应，再说，那分魂不仅是一方大能，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他凌渊可谓是仁至义尽，更别提那分魂还愿意顶着个将来在教育界颜面扫地的风险，屈尊降贵的来教自己这个脑残，怎么想都是自己赚了。

这么想这分魂比自己委屈多了。

凌渊视死如归的走了过去，一边这么不着调的换位思考，自以为是的和那分魂单方面将心比心，一边想着无拘真人惯常教育他的话——“忍常人所不能忍，得常人所不能得，成常人所不能成”，努力哄着自己心甘情愿的去修炼。

他把这话在心里飞速念了三遍，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一瞬间心境都开阔了不少。

那分魂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见凌渊终于同手同脚的走了过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落了座，仿佛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只挨着石凳子的一边，他模糊的五官上依稀是个皱眉的表情，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

对！不喜欢，谁会喜欢一个阴森森的山洞啊，我要回授业堂！

凌渊巴不得这么回他，但只是僵硬着脸笑了笑，“没有，只是感觉这石凳有点凉，前辈不用在意，哈哈哈。”

那分魂却安静下来，似乎注视了凌渊片刻，就在凌渊被那白雾后的视线看的浑身发毛的时候，他突然一挥手，周围竟又变了天，他们一人一魂又回到了那授业堂中。

凌渊傻眼了，就听分魂说道：“不喜便说，修行最重要的就是顺应自然，若是你更喜欢授业堂，我们便在这里修炼罢。”

凌渊从没见过这么随意的长辈，一时有些呆住了。

那分魂在授业堂中四处看了看，这堂虽然空间不小，但其实大多都是些杂物，只有里间有一个方桌，周围放着几个蒲团，供无拘真人和凌渊平时上课用。

分魂大概是不适应蒲团，伸不开手脚似的转了转，最后犹豫了一下，竟一撩衣摆，席地而坐了。

凌渊默默的跟着坐到了地上，也不喊凉了。

分魂道：“此秘境可以随着人心意而变化，你方才入秘境时，神识动荡，让玉佩窥得了你的记忆，才有了授业堂中的一幕，我想这授业堂应是你最熟悉的地方，不知你平时都是如何在此修炼的？”

凌渊仔细想了想，回道：“师父会教授经文道法，晚辈学过《凌霄符咒》《凌霄历史》《凌霄剑法》《妖道》《鬼道》等，也练剑锻体，学过轻功和射箭，修过符咒之术。”

分魂点点头，“听起来贵派掌门喜欢传授经文，全方面发展，但现在形势危机，生符中的灵力一旦耗尽，这秘境便会消失，我们需要赶在那之前提高你的修为，至少要提高到你可以运用死符的灵力逃命为止，这样，你最擅长哪一门，我们便从哪一门入手，这是最快的方法。”

凌渊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但事实上——他只被师父逼着认真学过《凌霄符咒》上册，中下册都放那吃灰了；《凌霄历史》更多是被当成课外读物；《凌霄剑法》只知道里面收录了各种剑道，没仔细研究过；《妖道》已经忘完了，就记得什么三苦；《鬼道》刚开始学，也就是还没翻过；至于剩下的练剑锻体……姑且算稀松二五眼的练过，如果和仙鹤打架也算修炼的话；轻功和射箭是上树掏鸟蛋专用的；符咒之术自己只会一点旁门左道……

凌渊沉默了。

他好像只擅长射石子和轻功……但狐妖怕石子吗？

不明真相的分魂期待的看着他：“如何，你最擅长哪一门？”

凌渊沉重道：“符……符咒之术…”

这句话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时候，凌渊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羞愧，从没这么感同身受过那句名言：书到用时方恨少，白首方悔读书迟。

虽然他还没有很老就是了。

分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闻言沉思片刻，然后道：“既如此，便教你引雷符吧。”

引雷符，顾名思义，是一种引雷的符咒，算是高阶符咒的一种，修士可凭此符召唤出九天神雷，那雷电所到之处万物凋零，寸草不生，几乎是所有大能符修必备的绝技之一，以凌渊现在的水平，大概勤学苦练一百年以后就可以召唤出一点小火星了。

连气感都没有修出来的凌渊耐心问道：“前辈，这秘境原来可以维持一百年的吗？”

一开口便是最高阶的引雷符的大能耐心回道：“怎么可能，最多三天，此间便会坍塌。”

凌渊感动了，热泪盈眶道：“没想到前辈对我如此有信心，但晚辈所说的是最擅长符咒，而不是精通符咒，前辈可是理解错了晚辈的意思。”

分魂道：“是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说的引雷符，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引雷符，而是贵派的凌霄符咒，你们凌霄派以符咒入道，其中玄妙远非传统符咒可比，我虽是外人，但沾你们师祖的光，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你们的秘法，可助你突破气感这一层限制。”

分魂说着，不等凌渊反应，便一道灵气打入了他的体内，接着道：“凌霄符咒以气感入道，承凌霄山之灵气，凌符道法为接引，自成一脉，传承至今。我观你虽灵气浩荡，但身上并无气感，可是心中有郁结难消，或是识海有缺？”

凌渊听的莫名其妙，仔细思索了一下道：“并无郁结，家师也并未说过我识海有缺。”

分魂道：“既如此，那我只能得罪了。”

他说完，便瞬间改变了灵气的运转方向，手腕一翻便露出了那枚玉佩，将其贴在凌渊的额头上，道：“抱守丹田，将你的神识投入内府中，不要反抗我，放心，我不会害你。”

男人手中灵流变化莫测，像一副星河图般缓缓流动，那灵力看起来温和无害，顺着玉佩缓缓流入凌渊的识海中时，却冰冷刺骨。

凌渊只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周身经脉都仿佛被贯穿了，一股陌生的灵气突然闯入他的识海里，凌渊来不及听从男人的话，就本能的反抗起来，内府中的神识瞬间像被入侵领地的狮子，张牙舞爪的咆哮着，冲着入侵者扑了过去。

但对分魂来说，这点灵力的反抗连只野猫的抓挠都不算，若是以前，他肯定不管这人是死是活，直接禁锢住这灵力，将“它”五花大绑丢在一边，然后该干嘛干嘛。

但这次他没有。

分魂极有耐心的与凌渊的神识周旋着，一边安抚着野猫神识，一边不着痕迹的巡视着这小小的内府。

这少年的识海并不广阔，充沛的灵气将这小小的地方填的满满当当，分魂只觉自己从大海汇入了溪流，为了不让这条小溪被自己冲垮，只得小心翼翼，颇有些放不开手脚。

他束手束脚的转了一圈，发现这识海中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黑雾，并不真实，却也不可小觑，它们躲在识海的角落里，像是少年本身就在隐藏着“它”的存在似的。

分魂试图抓住这些黑雾，但黑雾大概是在此间待的太久了，对识海的了解远比分魂强，东躲西藏不说，还和那些干净的灵气纠缠的难分难舍，分魂怕伤了凌渊的神识，不敢太粗暴，在经历了几次抓住又跑，跑了又抓之后，终于暴躁了，一道灵力出现在手心，打算将此地全部冻住，管他神识黑雾，统统都封到冰棺里算了。

他手势都摆好了，一股冷冽的气息瞬间从他的身上涌出，凌渊的神识似有感召，原本还仗着分魂的温和在得寸进尺，一见那灵魂露出本性，想要掀翻自己的老巢，那神识瞬间变得识时务起来，十分能屈能伸的安静如鸡，既不驱赶分魂了，也不得意忘形了，并自觉和黑雾划分了距离。

分魂：“……”

从没见过这么怂的神识。

他收回手中灵力，似乎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对着瑟瑟发抖的神识轻声说：“骗你的，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凌渊的神识刚要松一口气，就见那上一秒还和风细雨的分魂突然五指一并，对着他的识海便划了一道裂缝！

神识：“……”

说好的不会伤害呢？

注：“忍常人所不能忍，得常人所不能得，成常人所不能成”出自《鬼谷子》

注意：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增广贤文》

and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劝学诗》

好孩子不要学凌渊[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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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