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 第39章 割魂

凌渊自觉失言，一直目送观天去了陌上院，他才心事重重的回过神，将一干情绪打包放在一边，琢磨起师父的话来。

小师弟快要五岁了，天劫的日子眼看近在眼前，师父叫他过去会是为了这个吗？

凌渊盘腿坐在软榻上，膝上放着被自己收起来的佩剑，凌霄派不缺兵器，不论是乐修还是剑修的兵器都有，凌渊虽是符修，理论上有没有剑都行，但剑对修士来说无疑是最趁手的东西，大部分修士不管修什么，都会带着把剑，凌渊也不例外，虽然他不是剑修没有固定的本命剑，但也基本上每天耍的都是同一把，耍顺手了也懒得换。

他手里这把佩剑因其格外锋利深得凌渊喜欢，最常耍的就是这一把，但此时这把佩剑背着个差点伤了小师弟的罪名，让凌渊越看越不顺眼。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把佩剑，小院里安静极了，四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凌渊有点不适应这么安静的环境，观天才离开他的视线一会，他就已经有一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尤其是在熟悉的院子里待着，让他有点说不出来的孤独感。

没想到师父那锯嘴葫芦说的那句“一点也离不开你小师弟”竟然不是空穴来风，他好像还真有点分离焦虑。

凌渊带着这说不出的焦虑感，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打符咒，同时闭上眼开始念念有词，一串久远旷古的咒语从他齿缝间流出，熟练的像说过千百次，带着某种神秘而古老的力量，汇聚成一长串的符文围绕在凌渊手里的符咒上，那符咒受咒语所感自动飘到了半空中，凌渊手里的佩剑突然无风自动，随着金光闪闪的符咒一起飘了起来，在半空中站成了一个锋利的弧度。

下一秒，凌渊睁开眼，眼中竟有金光一闪而过，他口中咒语不停，身影随之变得虚幻，仿佛原地分裂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在原地盘腿坐着，另一个身影则惨白而空洞，双目无神的从坐着的那个身上撕裂出来，白衣飘飘，腾空而起，仿若一个虚幻的鬼魂。

这竟是一个分魂！

分魂一出现，凌渊脸色立刻就灰败了下去，蒙上一层沉沉的死气，他不过一个筑基修士，是绝对使不出来如此强的法术的，有分魂之能的至少要是元神修士才可以，这是他几年前从那本《学习符咒从入门到放弃》里学来的一个阵法，借符咒之术强制分魂，相当于把一个未长成的魂魄强行撕成两半，撕魂过程堪比凌迟！

凌渊第一次割魂的时候，刚一开始他就惨叫一声，龇牙咧嘴的的断了阵法，恨不得把这危险的割魂之术永久封印，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这是唯一可以抵制观天先天灵体的办法，这招割魂之术虽然痛苦，但以他的修为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他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让师父承担了去。

凌渊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但他的身体仍然像一个坚硬的磐石，硬是在这种撕裂的痛苦中一动不动，从他几年前第一次割魂到现在，从当初痛的恨不能满地打滚，到现在咬着牙的习以为常，他曾无数次的想过放弃，但却也一刻不敢停下，停下他就对不起师父和师弟，对不起分魂前辈的临终托孤。

凌渊凭着这一口气，不知道第几百次念起这段咒语，他疼的几乎要昏过去了，但也不妨碍他的肌肉记忆自动念咒，原本围绕着他的符咒随咒语自发分成两圈，一半包裹住飘在半空的分魂，另一半留在原地围着凌渊转。

那分魂与凌渊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断不肯离开主体魂魄，白色的丝线雾一般从分魂上伸出，不依不挠的连在凌渊的身上，凌渊眉头一皱，眉心突然出现一抹血痕，连日来安稳的封印感受到识海的动荡，开始上蹿下跳，那分魂仿佛抓到了这片刻的松懈，身形突然变得透明起来，整个魂都化在了连在凌渊身上的丝线里，围绕在分魂周身的符咒也跟着暗淡下来，眼看割魂之术又要失败。

凌渊一咬牙，突然抬起手，并指朝悬浮在半空的佩剑狠狠一挥，那佩剑收到主人的召唤，当即毫不犹豫的冲着凌渊与分魂之间的丝线而去，没心没肺的一划一斩，削铁如泥一般，瞬间斩断了两个魂魄的联系！

观天混账的行为误打误撞给了凌渊一个启发，这棒槌竟然不要命的直接物理分魂了！

丝线就是凌渊的神识，分魂就是靠神识保持和主魂魄之间的联系的，如今凌渊物理切割，这一剑相当于自己斩开自己的脑袋，其心理和身体上的痛苦几乎要让他吐出来，凌渊疼的想惨叫一声，痛呼堪堪忍在喉咙口，落地成一声泣血般的呜咽，一口心头血猛地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他棺材板一般的腰背终于挺不住了，软绵绵的塌了下去，眼前一黑，就地晕了过去。

闭眼之前凌渊不依不饶的看向飘在旁边的分魂，只见符咒金光大作，借着那联系斩断的瞬间迅速收缩成一个小圆球，把那千辛万苦割出来的一小缕分魂关在了里面，像个小小的牢笼。

千百次的努力终于成功，凌渊挣扎着抓住那个圆球，还未来得及大喜大悲，人已经彻底陷入了无意识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凌渊才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先是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很轻很轻的扫过他的眼睫，然后嘴唇被什么东西轻柔的碰了一下，凌渊不习惯这种温柔过头的触摸，当即意识恢复了一半，迷迷糊糊的想：我晕过去了？怎么晕过去的？以前割魂不是从来没晕过吗？

他睫毛颤抖了一下，努力想要睁开眼睛，脑海里仍旧是混沌的，但理智告诉他要快点醒来，不要被观天和师父发现了。

他还没彻底恢复意识，突然感觉嘴唇上的力道加重了，什么玩意掰开了他的牙关，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掉到了他的嘴里。

凌渊差点被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噎死，他有意识的挣扎起来，似乎把旁边的人吓一跳，紧接着一双手伸了过来，动作不太熟练地把他半抱起来，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一只手往他嘴里灌水，凌渊听到一道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小渊……没事……”

凌渊听不太清，但他觉得自己有事，他要被噎死了。

凌渊使出浑身力气，一激灵睁开了眼。

然后就对上了小师弟漆黑的双眼。

凌渊：“……”

观天一只手还在顺着凌渊的后背，另一只手里拿着个小杯子，是凌渊专门做给他喝水用的，正在噎死，不是，往他的师兄嘴里灌水。

凌渊没想到自己没死在割魂之术下，如今却要被小师弟一碗水灌死了。

凌渊想推开观天，让这个恩将仇报的玩意离自己远点，一抬手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全身上下软绵绵的，只好换成了骂人：“你……你要……咳咳……谋杀亲师兄吗？”

这该死的割魂之术，让他骂人也骂的毫无威慑力！

观天见师兄醒了，从善如流的住了手，他把杯子放到一边，动作温柔异常的把凌渊身后的枕头竖起来，让他靠着枕头，然后安静的坐在一边，眼神平静的看着他。

凌渊差点被师弟噎死，大口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有气无力的问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观天一言不发的把一个药瓶递到他眼前，凌渊仔细一看，发现是补气血的。

他意识仍有些浑浑噩噩，眼神还有点对不上焦，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干什么的，气血两个字钻入他的脑子，唤起了他昏迷前的记忆，凌渊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感受着手里分魂的气息，才彻底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这是成功了。

他心口一松，彻底清醒过来了，凌渊盯着观天手里的丹药瓶看了半晌，突然浑身一激灵，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本来应该浑身是血的昏倒在地，而此时却躺在软榻上，身上盖了层柔软的被子，嘴里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不对，是整个房间里都飘着一股血腥气。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不知道他是昏到了今天夜里，还是昏到了明天夜里。

凌渊：“……”

苍天！自己为什么就晕过去了呢？！明明之前割魂从来没晕过！哦对，之前也从来没成功过，所以成功了就要晕倒庆祝一下是吗？！

凌渊有些心虚的抬起头，对上从一开始就异常安静与温柔的小师弟，措不及防的撞进了那漆黑一片的眼睛下藏着的欲来山雨。

凌渊心道不好，几百几千种借口在他脑海里飞驰而过，排着队似的冲到他嘴边，什么“贫血而已”“不小心被仙鹤暗算了”“摔了一跤”之类的鬼话下一秒就要气死人不偿命的从他嘴里吐噜出来，观天却仿佛提前预知般截口打断了他的话，他冷冷道：“小渊，我很生气。”

凌渊：“……”

师弟的语气相当平静，但第一次让凌渊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冷漠的说完，没等凌渊开口狡辩，接着道：“你现在不要说话，魂魄受损，内府动荡，至少要休养几天才能恢复，小渊，最近一段时间你都不要去武道堂了，我明天会和师父说你今夜有所感悟，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不要逞强。”

凌渊：“……”

你倒是让我狡辩一下啊！

凌渊一方面震惊于观天什么都不问，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面面俱到的安排好了他之后的事，一方面又有点被小师弟这不太正常的样子吓到了，观天虽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语气里莫名透着一股压抑的感情，凌渊一直照顾他，自然轻易就捕捉到了。

他有心想问一句你都知道了什么，什么时候发现的，但凌渊对上观天的眼睛，便觉千言万语都化在了那孩子漆黑的眸子里，那双眼睛平时都是认真而平静的，仿佛凌霄山万年不变的松柏，永远波澜不惊，永远清澈安静。

但此时，凌渊感觉到哪漆黑眼睛下藏着的不止有风雨，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后怕和惶恐，凌渊从来没在师弟眼里看见过这种感情，已经编好的瞎话当即就说不出口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吓着小师弟了，当下心里一软，于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艰难的碰了碰观天额头，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安抚一下小孩的情绪。

凌渊的手搭上观天的额头，本着不管谁对谁错，哄人第一准则就是道歉的原则，艰难的对观天吐出一句“对不起”，结果他这不怎么走心的话音一落，便震惊的看见小师弟一直以来仿佛面具一般的表情突然碎了！崩塌从他漆黑的眼睛开始，然后是绷的死紧的脸颊，一路蔓延到嘴角，他的嘴唇绷直了，抿成了一道颤抖的直线，然后凌渊就看见师弟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悄无声息的掉了一颗眼泪。

凌渊：“！”

哭，哭了！

各位读者宝宝们，我这几天都要上外教课，还有吻上来的期末考，四千字论文啥的，更新可能跟不上了[爆哭]，在这里请个小长假，等作者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回来啦，要是有追更的宝宝请等一下，这本我保证会写完的，爱你们呀[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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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割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