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 第3章 捡婴

凌渊背着俩耗子精，进了东边的树林。

这一来一回折腾了不少时间，凌渊看了看太阳的方位，感觉已经快午时了。

他从包袱里拿出师父准备的干粮，咬了一口，刚咂摸出一点味道，又立刻嫌弃的吐掉了，并毫不犹豫的判断出这绝对是那只复读鸡做的，一股鸟毛味。

鸟毛味实在难以下咽，凌渊敷衍的咬了一口，转身就从树上摘了个果子，一边吭哧吭哧的啃着，一边寻找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瀑的观天瀑来。

耗子精没骗他，凌渊一进入树林，便感觉到一阵浓郁的水汽，在山林间蒸腾出一片飘渺的水雾来。

但这森林似有古怪，模糊的雾气中，凌渊总感觉有些东西在上窜下跳，看不太真切，只能感受到这些东西散发着妖气。

看来这周围妖怪不少。

凌渊手中把玩着吃剩的果核，感觉这些妖气有强有弱，但修为都绝对比自己手上这俩耗子精强，且不知为何，这些妖气虽然看起来十分杂乱无章，但似乎都在朝一个方向涌动。

凌渊没有轻举妄动，思索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几张符纸。

这世上符咒千千万，但总的来说，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需要灵力催动的，非修真者不得使用；一类则不需要灵力，哪怕是小兽婴孩，只要触发了灵符的关键步骤，便可以借符咒中的灵力为自己所用。

凌渊被呵令不得使用灵力，只好掏出他闲来无事做的小玩意——几张追踪符。

这符咒的制作方法是他从凌霄派藏经阁里翻出来的，是个低阶符咒，只算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但对现在不能用灵力的凌渊来说刚刚好。

凌渊掐指念诀，找准时机将符纸粘在几只路过的小妖身上，符咒在小妖经过的地方留下点点微光，这光芒只有施咒者才能看到，凌渊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些微光星星点点的散布在树丛中，确实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师父说过，观天瀑乃是天然的修炼胜地，修者无不向往，那妖怪会不会也聚集在观天瀑周围修炼呢？

想到这，凌渊不做犹豫，反正在山里兜圈子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跟上这些小妖，去探个究竟。

这符咒产自半吊子凌渊之手，物随主人，也是个半吊子产品，凌渊深知这微光坚持不了多久，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微光消失之前撵上了那些小妖。

终于，在一阵巨大的水声中，凌渊艰难的从阴暗狭小的树丛中钻了出来，他一身狼狈的叽里咕噜滚出了草丛，还没来得及抹掉身上的沾的露水和叶子，一抬头，发现竟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真找着了那传闻中的观天瀑。

只见一条瀑布自云端倾泻而下，人立于崖底，仰首望去，根本无法窥见其源头，那浩浩荡荡的水流飞溅到崖底的岩石上，巨大的水花直撞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每一个瞬间仿佛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与决心，日夜不息，川流不止的沸腾着，碰撞出令人灵魂震颤的巨响。

凌渊几乎是愣住了，被这直冲云霄的瀑布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自从师父告知他观天瀑试炼一事，凌渊便开始在藏经阁中寻找有关于观天瀑的记载，但偌大一个经楼，他从上到下来回跑了几十遍，眼睛都快看瞎了，愣是没找到一点关于观天瀑的字眼。

甚至凌渊跑去翻了凌霄派史记，将历代得观天瀑点化的凌霄派大师兄都翻了出来，企图寻找到蛛丝马迹，结果自己差点将他们的生辰八字都背下来了，但关于观天瀑的事，文书里仍是只字未提。

目前凌渊唯一知道的，就是凌霄派门规中曾隐晦的提及，“观天瀑，乃凌霄派镇派之宝，是凌霄派之根基，观天与凌霄相生相依，命运与共，这世上可无凌霄，却决不能没有观天。”

凌渊曾被这极端的门规吓一跳，直到今天之前，他都觉得一条瀑布如论如何重要，都绝对比不上一条生命，再加上观天之名甚至被冠于凌霄派之前，便更觉诡异，坚信是师祖当年在观天瀑旁修炼的走火入魔了，才留下这条不知所云的门规，耍自己的徒子徒孙玩。

但现在看来，门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这观天瀑确实是修炼胜地，人置身其中，犹如一条游鱼投入大海，一片树叶隐于山林，凌渊只感觉自己从未有过这般畅快，全身的经脉似乎都被打通了，身体似乎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他想起师父的吩咐，连忙盘腿端坐下来，试着调动周遭灵力，努力的将其往自己的识海里送。

但凌渊越着急，这灵力就越像诚心和他作对似的，就飘在他的周围，围着他转来转去，凌渊每想要抓住一点，灵力就消散的越快。

凌渊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大海里飘荡的渔民，明明周围都是水，却一口也不能喝，感觉再待下去，别提感悟了，自己倒要先被气死了。

正所谓越浮躁越难成事，凌渊深知这个道理，他思索了一会，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结论，觉得应该是自己待的地方风水不好，于是拍拍屁股打算换个离观天瀑近点的地。

凌渊大爷一样背着手朝观天瀑走了过去，离的越近，水声便越大，那日复一日的水花撞击在崖底，在观天瀑下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凌渊只感觉这水潭黑深而幽暗，他弯下腰凝视片刻，一股寒毛倒竖的战栗从他的尾巴骨攀了上来，凌渊不可抑制的觉得——这水潭里藏着什么东西，并且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渊不敢再看，抬起头四下乱瞟，发现这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的瀑布旁，被人用剑尖在岩壁上刻下了观天瀑三个大字，剑锋飘逸潇洒，刻字人带着睥睨无双的气势，一笔一划都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嚣张感，凌渊仔细一看，发现这正是凌霄派师祖的字迹，跟那该死的门规的字迹一模一样。

凌渊欺师灭祖的想：难不成师祖第一爱好乱立门规，第二爱好是给瀑布取名？

就在凌渊东张西望、胡思乱想时，突然，他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哭声。

瀑布的巨响盖过一切生物发出的声音，凌渊连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没听到，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但下一秒，那哭声又锲而不舍的钻入了他的耳朵。

依稀是个婴儿的啼哭。

凌渊愣了愣，他不动声色的寻声望去，只见观天瀑三个字下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凌渊直起身想看清那是个啥，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只灰扑扑的鸟妖，那鸟妖丑不拉几，一张鸟脸上已经能看出人类的五官来，它从瀑布上直冲而下，伸出尖利的爪子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还没靠近那块岩石，突然被另一道身影袭击，凌渊只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叫，那鸟妖便已经歪斜着身子从空中坠了下去。

凌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发现那道身影竟是只狐狸精，它火红的皮毛像是初生的太阳，屁股上足足长了五条尾巴，一张狐脸半人半妖，嘴里正叼着个血淋淋的翅膀，正是那鸟妖的！

那狐狸精的脸上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它得意的甩着五条尾巴转过身去，却见下一秒，一群游蛇悄无声息的攀爬上岩石，猛的扑向那得意忘形的狐狸精，它们像黑色的水一般，群起而攻，瞬间便淹没了狐狸精火红的身影，灵活的缠住了狐狸精的身体，几张淬了毒液的尖牙死死地咬住了它的咽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那有五条命的狐狸精惨叫一声，爆发出带着妖力的怒嚎，竟然没死，半个脖子都被咬掉了，还能反过来撕扯游蛇的身躯，空中满是妖怪的尸体，鲜血和内脏转眼间便哗啦啦撒了一地。

凌渊：“……”

他觉得观天瀑试炼可以结束了，大妖打架，凡人避退，想必师父也不会怪罪于他。

凌渊想的很美，并且立刻转身要回树丛，就在这时，那两只半死不活的耗子精不知是被鲜血味刺激到了还是怎么了，突然蹬腿抖尾巴的清醒过来，并吱吱怪叫起来。

凌渊已经钻进了灌木丛，懒得搭理这两只小妖，却听那白耗子怪叫一声：“娃娃……吱吱……好吃……吱…”

凌渊停住脚步。

他想起刚才听到的婴儿啼哭，和那岩石上发光的什么东西，又想起两只耗子精一直念念叨叨地什么细皮嫩肉，这一群大小妖又莫名其妙的对观天瀑这么执着，心里突然闪过一个让人手脚发冷的念头。

凌渊不客气的把白耗子倒着提起来，粗鲁的上下摇晃着它，逼问道：“你说的娃娃是怎么回事！你来观天瀑，是因为这里有人类婴孩吗？”

那白耗子这时候才清醒过来，并终于意识到自己落入人类之手，瞬间蹬腿翻白眼打算装死。

凌渊冷笑一声，将它提在手里做抛物状，瞄准那块岩石上你死我活的厮杀场景，威胁道：“你不说，就去给那些大妖做老鼠羹吧！”

那白耗子怪叫一声，吓得吱吱歪歪的坦白了。

岩石上，那狐狸精断了一条尾巴，脖子上的伤虽然还在滴血，但也开始缓慢愈合，它最后咬断了一截游蛇，将所有游蛇都撕成了碎片，来不及剖开它们的肚子吞掉妖丹，便转过身，垂涎三尺的盯着面前的那个襁褓。

那是一个人类婴儿，看起来不足百天，被包裹在襁褓中，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肉肉的小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懵懂的看着面前这只随时会取他性命的妖怪。

那狐狸精忌惮的围着婴儿来回转，它已有五百年的道行，一眼便看出这婴儿携带了某种法宝，凡妖怪都无法近身，这法宝不知是哪位大能刻下的，威力极大，它要是硬闯，怕是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这人类实在太香了，狐狸精自认活了五百年，从没遇到过能从五里外就散发这么香的味道的人类，绝对是先天灵体，只要吃了他，别提这断掉的一条尾巴，就是再长一条尾巴也不在话下。

但这法宝该怎么破，狐狸精确实没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着这小孩饿死，他一死，法宝感觉不到活人气息，自会失了效用，虽然死人的灵气至少会少一半，但也比逮只耗子管用多了。

狐狸精正这么想着，突然眼前一花，发现真有只红白耗子从天而降，吧唧一声砸在了那婴儿的襁褓上。

那耗子一脸懵逼，尚未来得及吱吱尖叫，法宝已经感应到妖的气息，瞬间弹射出数道剑气，带着进犯者死的气势，势如破竹的无差别扫射了出去。

狐狸精：“……”

它总有一天要吃尽天下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