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大虎抱怨道,此种境况下,难免焦急恐慌。
林久沉吟片刻,道:“有些奇怪。”声音在昏暗沉闷的地宫中空灵回响,似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白清珞望向他道:“林兄何出此言?”一番沉默后,她此刻已经冷静许多。
“孙不悔以死换来启动机关的机会,仅仅是将我们困在地宫中吗。我看未必。我观孙不悔先前神情,那致命的后手,能让他觉得万无一失,绝不会如此潦草简单。”林久左右徘徊,踱步声轻响,每一脚似乎都踩在众人心头,他若有所思,语气中带着些许失望以及失而复得的期待。
“孙不悔拼死如此,必有其用意。要么,这地宫的确没有出口,可要将我们困死尚需时间,其中变数太大,还不足以成为必杀之局。要么,这地宫有出口,而那出口所在,正是必杀之局!”白清珞道,她望向通道深处,眸中光亮尽数被黑暗吞进。
“与其在原地等死,倒不如去见识一番,白将军意下如何?”林久道。
“正有此意。”或许是被林久的随意感染了,她心中踏实几分,至少事情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名死去妇女双眼圆睁,似有不甘。白清珞俯身轻手为她合眼,心中钝痛。她将尸体安置在石室中一处较为整洁的稻草上。那些惊魂未定的妇孺们并不害怕这具尸体,等白清珞离得稍远一些,她们才挪到旁边,颤手抚摸尸身。在这暗无天日与世隔绝的炼狱里,那非人的折磨令她们再难说出清晰的话。但白清珞明白,那含混不清的发音是她的名字,是为无辜者受难和解脱的哭声。
众人皆心情沉闷。
白清珞不忍再看,收敛心情,转过头对林久道:“先找出口。”
林久点了点头。
地宫通道只有两条,如今只剩下一个选择。
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条通道较之先前更加逼仄狭窄,略微直起身便可能撞上石顶,身侧石块嶙峋错落,稍不注意就会被刮蹭阻碍。
带来的火把已经熄灭,林久和白清珞各自摘了一盏壁灯,四人成团,紧紧挨在一起,时刻注意着周围响动。
不知行了多久,后排大虎二虎两弟兄已是腰酸背痛。
忽然,林白二人双双止住脚步,就着昏暗的光亮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
前方有了光亮!
是逃生之门还是必杀之局?
四人弃灯奔行。
光亮闪过,再次止住脚步。
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广阔石室。
光是点亮的灯盏怕都过万,说是地下宫殿也不为过。
此刻,四人立在出口平台,进退两难。前方是一座数丈长几尺宽的吊桥,桥下是涌动的暗河,河水如墨,不知深浅。俯身看去,吊桥距离河面足有七八丈之深,光是如此,落下去便足以致命,更别提河中暗流。
河水呈环流状,如护城河般拱卫着中央高台,台上摆有石台状的东西,因距离和光线的缘故,看不真切。
“想不到此处竟有地下河。”林久道。
“这样大的手笔,背后之人恐怕能耐通天。”白清珞道。
“这未必是背后之人的手段,如此规模,绝非几日工程,难道他一早便认准自己计划失败,开始着手剿灭追究之人么?从地宫之时,我便觉得奇怪,若非我机缘巧合之下打开入口,是否往后之事便不会发生?那她所设这一切,又有何意义?或许,真正幕后之人的手段,我们还未领教。而如今设局困住我等之人,虽与幕后黑手并非一心,却也脱不了关系,否则此人无法在另一人眼皮底下另起炉灶。此举意在何处,我便不得而知了。”林久道,这确实是他心中所想,暗处的落子之人杀招频出,如今他已领教两招,真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倒比那位更棘手几分。
白清珞闻言,皱眉深思一番,终于明悟,随后又在心中叹气道:死老头子害惨我也。
“将军,林小兄弟,这如今可咋整啊?难不成真得死这儿?俺倒是不怕,可二虎咋办呀。”大虎愁眉苦脸,担忧道。
二虎很沉默,闻言瞪了他一眼,倒还冷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亦是走一步看一步,否则也不会到此才明白过来。”林久自嘲一笑道。
谈话间,几人已经行至桥头。
走近才发现,石壁上刻有模糊的字迹。
“奈—何—桥。”大虎艰难辨认着:“旁边还有小字!既上奈何桥,莫回头、问旧朝。哎嘛,真邪性。”大虎后知后觉,骂道。
林久打量着旁边的小字,一言不发。
“有东西来了!”寡言少语的二虎忽然说道,打断了众人思绪。
林久有些惊奇,因为他还未听到什么动静,这二虎倒是朵奇葩,耳力惊人。
白清珞和大虎已经面向出口处严阵以待,显然不疑有他。
事实确是如此!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林久握紧了剑。
一道人影从出口歪歪曲曲地晃动出来,伴随而来的是沉闷嘶哑的低吼——那绝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那是一个人形生物,紫黑色的皮肤上青筋虬结,眼瞳漆黑,没有毛发,指甲又黑又长,满脸狰狞。
“阴尸傀!”白清珞变了脸色,急忙喝道:“走!这邪物刀剑不入,最喜血食,浑身剧毒,与它对上我们必死无疑!”
林久与白清珞不谋而合,一前一后飞身上了吊桥,二虎紧随其后,大虎稍作迟疑,骂骂咧咧跟上。
下一刻,阴尸傀野兽般飞扑而来,眨眼间就到了奈何桥头。
见到这一幕,大虎心中庆幸,转头却又惊慌起来:“那东西追上来了!”
阴尸傀速度奇快无比,追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可没过一段路程,只见那阴尸傀的身形倏地下陷,顿时消失不见。
大虎惊喜交加道:“那东西踩空掉下去了!”
前头的林白二人闻言,正有疑惑,又听见二虎喝道:“不是踩空!是桥面板断了!快跑!”
电光火石间,林久回眸一眼,只见吊桥上的落脚的横板一个接一个脱落,掉入河中,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而来。
而吊桥本就摇晃,又要注意脚下,速度根本快不起来,这样下去,大虎二虎必定坠河!
大虎心生绝望之际,忽然感到脚下一空,失重感顿时传来,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
忽然,他的耳边响起林久温和的声音:“大虎兄,睁眼看看吧。”
这是到了地府么,林小兄弟怎得也来陪我了。
大虎反倒叫喊地更起劲了。
当!
大虎脑门挨了一记,腾地睁开眼,却看见恨铁不成钢中夹杂着些许尴尬的白清珞以及一脸温和笑意的林久,这才反应过来道:“我没死!”
二虎白了他兄长一眼,虽然也面如土色,但表现比大虎好了许多。
“让林兄见笑了,大虎还未及冠,有些孩子心性。”白清珞笑得勉强,怕林久以为她手底下的兵都是这个德行。
然而林久的关注点却不在此,道:“他还未及冠?”
“哦,他长得比较成熟,哈哈。”白清珞想到什么,笑容愈加不自然了。
大虎把林久小兄弟小兄弟的叫了一路,占了一路便宜。
林久笑着点头,最终什么都没说。
一番插曲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不少。
吊桥只剩下了几根吊索。
桥旁立着石碑,其上有字。
——奈何桥上生路断,八重棺里死门开。
林久与白清珞对视一眼,神色又复凝重。
“阴尸傀想必本是在那通道中某处沉眠,被我等的体温唤醒,又循着气味追来,可以说那条通道也是一道关隘。”白清珞道。
林久点头,指尖摩挲着石碑上的字迹,道:“这奈何桥是第二道,这两道关卡若是分开来看,都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死无全尸。可若是合起来,却并非为了置我们于死地。”
白清珞思索片刻,恍然道:“而是为了将我们赶到此处!”
“不错!阴尸傀在后,若不想死,必会上桥,那桥头上的小字,‘既上奈何桥,莫回头、问旧朝’,便是在暗示第二关的过关之法。”林久又道。
“连环计,防不胜防,布此局者当真可怕。”白清珞悚然道。
“不止如此,此人还善假地利,看到此处棺椁和那阴尸傀,才明白我们身在一处大墓之中。此人借墓中地势,为闯入者量身打造了重重机关。”林久眉头微皱,眸中晦暗不明。
“这是棺材?为何形状有些怪异?”白清珞望向旁边的石台,疑惑不解,其余二人亦是如此。
林久呵呵一笑道:“这些石棺棺盖在下,棺身在上,加之样式与我朝有些不同,确实不太好辨认。想必这些便是那所谓的‘八重棺’了。”
“可此处并非出口啊,如今后路已断,前路更无,这可咋办啊!”大虎哀叹道。
白清珞和二虎终于才想起此行目的,不禁黯然神伤,这圆台位于中央,四面环水,如孤岛一般,哪有出路可言?
林久未受影响,细细打量着石棺的摆放布局。既然被千方百计的赶到此处,那这里绝非什么宝地,十有**便是必杀之局,若要觅得一线生机,就只能从这石棺入手了。
杀机未显,但并不代表一直不显。局中人永远不知危机何时降临!但至少,时间并不充裕!
一番脚步丈量,这中央圆台通径长约五丈,八具石棺倒置在圆台一周,各自间距相等。石棺六尺见长三尺见宽,高约五尺。显然其中有些门道。
白清珞也探查一番,可惜无所获,问林久道:“林兄可发现什么?”
林久道:“这是一种阵法,名为八重生死棺,不过与我所知的又有些出入。原阵中,棺材并不会倒置,应是布此阵者做了改变。”
白清珞正欲追问什么,忽然听到一阵石板推动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不安之感顿生!
只见大虎茫然望来,他正背靠着一座石棺,突然感觉背后移动——棺材,开了!
毛骨悚然的感觉触电般从他的脚底窜上天灵盖。
“快退!”白清珞心急如焚喝道。
大虎两步并作一步,箭般射了出去。
林久面色如霜,众人皆退开几步。
扑哧哧——
扑哧扑哧——
“什么动静?!”白清珞惊疑道。
“像是……扇动翅膀的声音。”二虎听得更加清晰。
一朵冰蓝从缝隙中飞出,宛若精灵般梦幻,它翅膀上闪烁着点点晶莹,胜似天上星辰,翩然而动中洒落而下,美不胜收——那是一只蝴蝶。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林久剑眉倒竖,星目凝冰,鲜有地感到了棘手,他喝道:“屏住呼吸,封住经脉,此蝶剧毒,翼上粉尘更甚!”
问言众人皆是惊惧交加,急忙照做,一阵后怕。
大虎终于明白自己闯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