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见月 第4章 做贼

林叶那天之后又去了一次那片树林，江月沉已经不在那里，就连火堆的痕迹都没有。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心中的失落依旧是强烈的。就像是怀中软乎乎的抱枕忽地就消失了，留下一个空落落的怀抱。

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就像是黄粱一梦，醒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眷顾，周围的一切依旧同原来一样。

所有的孩子都会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也终有一天会知道原来世界从不会绕着自己转。但是林叶很早就认清了事实。

虽然潜意识里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林叶却不断告诉自己：

他应该已经走了。

他并没有走。

我看见他了！

林叶拿了钱，把柴火搬进了王府后厨。

这是个镇上的大户人家，听说连厨子都是去城里请的。下人不少，小妾有三个。三姨娘的舅妈托关系来着当了帮工，刚从集市回来。

“你是没看到啊，那个模样是真的吓人。”配上女人拍着胸脯的动作，似乎是要被吓出心脏病了。

“哎呀，张姨，早知道我就去帮你提东西了。”另一个小丫头是本地人，没见过什么新奇东西，听到此处也是好奇。

林叶对她们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脑子的反应比身体快。在树林中看到的诡异面具瞬间浮现在眼前，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中却是冒出些希望。

于是林叶就被当场逮捕了。

江月沉看着从树后挪出来的小孩，莫名其妙又提起些兴趣。江月沉一开始就注意到林叶的跟踪了。

他想做什么？

偷袭？报那两次打晕之仇？还是找到自己的窝点给他抄了？

但是江月沉觉得林叶应该不会。而且——江月沉上下打量了一遍林叶。

这孩子肉眼可见的紧张，眼神飘浮，心虚的不敢和江月沉对视，双手在身前纠缠，手指像是在打架。

想了一路，实在是想不出他跟踪的理由。

重生了，突然发现无法理解自己小时候的脑回路。于是江月沉打算直接问。

“你很闲？”语气漫不经心，就像是在俯视路过的蚂蚁。

林叶打结的手指僵了僵，无意识地咬着嘴唇，想要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林叶抬头看向江月沉，入目是犹如鬼怪的面具，瞬间又将脸埋了下去。

啧，果然是这样。

江月沉皱眉，原本的兴趣瞬间消失。

厌恶像是粘液划过皮肤，激起江月沉一阵阵恶心。

江月沉当然知道会是这样，他当然知道林叶是什么样的。

软弱、无能、像是蝼蚁一般脆弱。

没用的东西。

那就杀掉。

霎时间，血液从脖颈滑下，染红了本就肮脏的衣服。

江月沉手中的匕首也算是开了刃。

“说话。”

一股大力将自己贯在了身后的树上，然后便是颈部的一阵刺痛。林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了江月沉冰冷的声音。

惊慌瞬间占据大脑，血液像是在一瞬间凝结。

“对，对不起。”林叶声音颤抖。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良善。

猩红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让人后背发凉。就像是被生活在丛林中的蟒蛇缠绕。

脖颈上的刀刃愈发地深入。很显然江月沉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我只是看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林叶看着江月沉的眼神满是惊恐。

“砰”

林叶摔在了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双腿因为恐惧无力站起，只能一点点向后挣扎，却只能紧贴着背后的树干。

“这和你没有关系。”江月沉俯视脚边林叶。

狼狈至极的蠢货。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次被人希望的交流，至少不符合林叶的希望。

“小叶，你在发什么呆呢？”是经常买林叶柴的张爷爷。

“没事，张爷爷”林叶回神，打了个马虎眼过去了。

张老二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唯一一个女儿也出了嫁，孤家寡人一个，看林叶年幼便也会照顾照顾。

看出林叶心不在焉，张老二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些有的没的。东家长西家短，自然没有绕开这两天小镇的怪事。

“那个面具人今天好像又来了。每天白天来镇里到处转，晚上又消失不见。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林叶竖起了耳朵。

“穿的那么唬人，上次在南街那个胡同里碰见还以为白天撞鬼了。”张老二对此非常不满，要不是他身子骨还算可以，说不定就归西了。

“唉呀，这真的是，一天天闹心的很。”张老二在镇上也算是长寿的人了，“这些年的怪事怎么越来越多了，这要是放以前，怎么可能见到这么多奇怪的人。”

“嗯？这么多？”林叶抓到了重点，“张爷爷之前还见过其他怪人吗？”林叶长这么大唯一见到的奇怪的外人就只有江月沉了。

张老二一看林叶来了兴趣，装模做样地摸了摸胡子：“要说怪事，那可多了。”

“差不多二十来年前吧，我家闺女刚嫁进城里。”

当居民再一次目击江月沉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江月沉已经厌烦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善人，搜寻多日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诡异又疑点重重，甚至可能关乎自己。但是这又怎么样？江月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又开始冒头了。

江月沉一气之下踹了一脚旁边的墙，踹出了一个坑。

“你...你..你好。”

和一只做贼心虚林叶。

江月沉沉默，江月沉目移，江月沉更烦了。

“我可能知道一点你想要的线索。”林叶害怕重演上一次的悲剧，开门见山。

江月沉把目光又移了回来。示意林叶继续说。

林叶顶着江月沉的视线，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19年前，镇上来过一群奇怪的仙人......”

......

“也就是说他们为了祈福，收集了镇上所有人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江月沉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有又一次直观地意识到了凡人的蠢和麻烦。

林叶忐忑地试图透过面具观察江月沉的表情，未遂。

江月沉似乎陷入了沉思。林叶揪着衣角，然后暗暗给自己加了把油。

“我可以帮上忙的。”

林叶说完后不敢直视对方，却又忍不住用余光注意江月沉的反应。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心脏像是要冲出体外。

哪怕对方的匕首随时可能抵在自己颈间。

“帮我？”这两个字像是在江月沉的口中滚了一遍，戏谑又可笑。

“你想要什么报酬？”江月沉玩世不恭的视线一，寸一寸地磨过林叶的身体。

林叶感受到对方气息的靠近，不免因为紧张红了脸，呼吸因为兴奋加重，第一次直面了江月沉的目光。

“我想跟着你。”林叶尽力维持声音的平稳，却还是忍不住地颤抖，“离开这里。”

“哈。”真是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不过，“可以。”江月沉还算满意。

可惜江月沉答应这个交易的后一秒，就把林叶打发走了。

这不是废话吗，谁会相信一个背后带着诡异面具男的人啊。

江月沉继续在镇上乱晃，这一次专门观察居民的状态。

林叶则是继续打探消息，毕竟19年前的事情，只能零零碎碎地拼出全过程。

当天黑下来，林叶回家看见了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江月沉。

林叶后退一步，看了眼在门上完好挂着的锁。

“你是怎么进来的？”

江月沉动作一顿：“你不需要知道。”

好在林叶并没有太纠结于此，小心翼翼地将门锁好，确保没有其他人看见。

江月沉看着林叶在自己家这一副做贼似的样子，有点无语。深刻的怀疑自己应聘林叶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林叶蹑手蹑脚地关好门，满意转身。然后发现：家里唯一可以坐的床被江月沉占了。

而且对方似乎并没有给他让出一点位置的打算。

相顾无言。

江月沉和林叶合作的第一天，因为一把椅子，他们产生了信任危机。

最后在江月沉不动如山的注视下，林叶选择了站着。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江月沉先发制人，掩饰自己欺负小孩的事实。

“哦，对。”林叶成功想起了正题，“那次祈福是王家牵的头。”

林叶本就不住在镇上，更没有朋友，嘴又笨。好在林叶的老主顾们，大多都比较和蔼，只当是这个小孩突然好奇心大发。

只要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是亲身经历19年前那件事的。他们说到王家，都唏嘘不已。

“别看王老爷现在阔气的很，当年也就是个穷书生。”买菜的阿婆说。

“就是那些仙人帮的，王家那小子当了官。”老爷子上了年纪，这倒记得清楚。

“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个后。”张姨不屑一顾。

“那个大夫人，可不是当了官之后娶的嘛。人家娘家可是个富商，那嫁妆，啧啧啧。”卖饼的大哥很羡慕。

“不过王老爷也是个好人，还知道把仙人带来让我们一起发财。”李大娘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可能和祈福有关。

“王老爷，本名叫王五，当官之后给自己改名叫王武。小时候读过书，年青时一直考不上。据他所说，他遇见了仙人，仙人给他施了仙法，助他开了天眼。当了官之后，带仙人回来帮助父老乡亲。”

林叶说到这，顿住，偷偷看了眼江月沉。虽然戴着面具，但是可以看出江月沉正在思考，没有意识到林叶的视线。

于是林叶就开始正大光明地偷看对方，顺便发自内心地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你是仙人吗？”

完蛋，说出来了。

林叶：“你是怎么进来的？”

江月沉：“翻窗”（目移）

我进我自己家怎么能算是贼呢？（理直气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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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做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