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见月 第10章 不许走

李梅的魂魄消失在了血池中。

江月沉并没有急着杀人，等着李梅上来一手交货，一手杀人。

过了半晌，一颗透明的晶石浮出血池，与蠕动的血肉一起在血液中翻滚。

李梅再一次出现在了血池上。

“他们把这块石头嵌在池子下面，我可以感受到里面有很多人的气息。”

李梅也在里面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被困在这里的时间又长又无聊，她平常闲的没事干。只能戳这个石头玩，她发现自己可以碰到这个石头，扣的时间久了，就扣下来了。

江月沉用魔力把石头捞出来，下了好几个净尘咒，才用手去碰。

一拳大的晶石，入手是温热的，手感滑腻，像是新生儿的皮肤。

江月沉端详这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晶石，就像是外面诡异的力量一样，这个晶石也触及了他的盲区。

魔力探入的瞬间，晶石像是被激活了，向外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

江月沉立刻收回魔力，但是这股气息却一刻不停地扩散。

“啊——”

跪在一旁的王武发出痛苦的声音。

江月沉直觉不好，看向突然发生异变的王武。

王武在地上翻滚，想要减少身上的剧痛。他的衣服被膨胀的躯体撑裂，后背弓成一个鼓包，手掌化为利爪。

“救救我...。啊——”王武想要求救，他抬头想要去抓江月沉。原本人类的面容在扭曲，密密麻麻的尖牙撕裂表皮，怪物的口器冲出，扑向江月沉。

江月沉的反应很快，瞬间抬手将怪物斩杀。

“我...不知道。”

李梅看见眼前恐怖的一幕，慌张的解释。

她说的是真话。

江月沉看着眼前发出李梅声音的怪物魂魄，这样想。

李梅依旧没有察觉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怪物的口器张张合合，发出的声音也逐渐由清晰的女声，变为怪物的嘶吼。

“我...真的...嘶....不清...楚，你..哈...为什...啊..这..着我。”怪物模样的魂魄与江月沉对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听见了自己古怪的声音，“嘶——为...什..么...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月沉从密室中走出，看见了面目全非的小镇。

街道上是数不尽的相同的怪物，那些怪物撕咬周围一切的活物，包括同类。原本热闹的街道现在沾满了鲜血，怪物撕咬着周边的人类，将他们吞入腹中。

耳边是凡人绝望和悲痛惨叫声，面对这些皮糙肉厚的怪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江月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了凡人的脆弱。

不好，林叶。

林叶要是被怪物盯上，那必死无疑。

可不知道是为什么，江月沉的出现吸引了周围所有怪物。它们像是看见了什么珍馐一样向江月沉扑来。

然后就是一场恶战。

“我不知道。”

江月沉回答，像是平静的古井。

“嗯...”

林叶看着江月沉，不知有没有相信。

“今晚就和我离开这里。”江月沉并不是在征询林叶的意见。

“我可以先去镇上看看吗？”

林叶看向小镇的方向。

江月沉沉默。面具背后不知是什么表情。

“可以。”

林叶原本以为，自己的离开会是在一个平常的日子。

他会和镇上的老主顾们打上一个招呼，然后跟在江月沉身后静悄悄地走出镇子。

一切都不会变，小镇的人们照常生活，路边的铺子照常开，就像是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但是事实并非如他所想。小镇变了副模样，怪物尸体堆积在街道，原本的房屋变成了废墟。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怪物的、家畜的、人类的。

“大家都被怪物杀了吗？”

林叶跟在江月沉身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类的尸体。不由自主地向江月沉靠近，攥着江月沉的衣摆，想要以此来获得一些安全感。

江月沉自顾自地向前走，似乎并不在意林叶的问题和小动作。

林叶没有等到江月沉的回答。

林叶在寻找，他想要在眼前狼藉的景色中寻找一丝熟悉。

这当然是熟悉的，无论是街道的布局还是铺子的招牌。也正是如此，林叶才不敢承认这就是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

林叶攥着江月沉衣角的手又紧了紧。江月沉感受到了身后的拉扯，回头看向停在原地的林叶。

他正在看着一个相对完好的房子。

“张爷爷住在这里，他也被吃了吗？”

林叶低垂着头，江月沉看不见他的表情。

“这个屋子里没有活物的气息。”

江月沉抬眼看了眼这间屋子，回答林叶。

“嗯...”

林叶不喜欢这个镇子，镇上有欺负林叶的人，林叶在镇上也吃不饱。

可是镇上有会和林叶说话的人，也有买林叶柴的人，还有卖林叶烧饼的人。

林叶要离开镇子了，镇子不在了，镇子上的人也不在了。

明明上午的时候张爷爷还在和林叶打招呼，明明回家之前大家都好好的，明明一直都是好好的。

大家都不在了。

“走吧。”

江月沉摸了摸林叶的头，将林叶的注意力拉回。

他们走了，离开了那间屋子，和里面被魔气一击贯穿的怪物。

“怪物是从哪里来的？”

林叶问江月沉。

“我不知道。”

江月沉回答。

林叶沉默着跟在江月沉身后。

寂静的黑夜，二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废墟上，月光并不明亮，照不清眼前的路，没有人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

“是我把他们害死了吗？”

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帮了江月沉。因为我想要离开镇子。因为我是妖怪。

是我害死了镇上的人，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大家一直都是这样活着的。是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整个镇子都和原来一样，不一样的只有突然出现的江月沉和我！

江月沉说他不知道。林叶想要相信江月沉。可是...

林叶就像是被蒙住眼睛的傀儡，一无所知，只能被看不见丝线操控，去往一个未知的深渊。

“你在怀疑我？”江月沉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林叶并不想怀疑江月沉，也许是江月沉，也许是王武，也许是“仙人”，又或许是一个林叶不知晓的存在。

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到。林叶甚至有些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

我到底做了什么，又应该做什么？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怎么也推不走的巨石，压得林叶喘不上气。

“就算我不出现，镇子里的人也会死。”江月沉并没有强迫林叶相信自己的话，“如果你想，你可以自己去查。”

“...嗯。”林叶抬头，只能看见江月沉如雕塑般的背影，和他们初次相遇的死胡同。

江月沉也在思考，居民的异变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自己的行动直接导致了异变，所以他并不否认林叶的怀疑。

不过他确信这些居民就算是没有他也会死亡。这还得感谢林叶，要不是他想要来镇上看一眼，江月沉还真发现不了。

这个他苏醒的死胡同，也是他死亡的地方。

当时他到处跑，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固定的路线。他究竟为什么会“恰巧”跑到小时候生活过的小镇。

又为什么会是一个空无一人、破败的“小镇”。

他不相信，100年可以让一个小镇破败成无人知晓的遗迹。

“我...”林叶还拽着江月沉的衣角。

“往西边走。那有一个洛玄宗。”江月沉打断了林叶懦弱的想要否定的话语，“告诉那群家伙：这里出事了。”

林叶愣住，拉住江月沉的手缓缓松开。

“你不带我走了吗？”林叶的喉咙口像是堵了团棉花，却又对此毫无办法。

江月沉沉默，他不可能带上林叶。他和林叶说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他不会仁慈到一而再再而三得去帮助一个拖油瓶。

况且，这个小镇背后的势力到底要做什么，江月沉必须要搞清楚。

打乱一切，让本应该成魔的林叶去正道修仙，这也是让林叶有自保能力的最好的方法。

江月沉转身，俯视无助又茫然的林叶。

“你太弱了。”

这是真心话。

林叶喉咙口的棉花变酸了，刺激着鼻腔，辣辣的。林叶知道江月沉是实话实说，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滚。

“可...可是...”林叶知道自己不可以麻烦别人，这样会惹人讨厌。

“我只剩下你了。”

林叶要做一个不惹人讨厌的乖小孩，只有乖小孩才能被人喜欢，乖小孩才能呆在喜欢的人身边。

乖小孩不可以随便哭，乖小孩不可以随便提要求。

林叶不想要江月沉讨厌，林叶想要呆在江月沉身边。

但是林叶当不成乖小孩了,江月沉不要林叶了。

“不许走。”林叶凶狠地威胁道，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流眼泪：“我..想要...呜..跟着你。”

“对...嗝...不..起。”

害怕自己的语气让江月沉讨厌，林叶打着哭嗝道歉。

道完歉游继续威胁。

江月沉被林叶的突然发难怔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林叶撞了个满怀。

他在命令我？

林叶为什么会敢的？

在一个强大到随时将他捏死的人的面前，无理取闹？

在江月沉的认知中，林叶永远都是一个懦弱又小心翼翼的小老鼠。

江月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叶，哪怕江月沉从前就是林叶。

猫猫蛇可以吃小老鼠，小老鼠也可以吃猫猫蛇。

江月沉：惊恐！不对啊，他怎么敢的！

林叶：伤心。害怕。抱。把眼泪擦在江月沉衣服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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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