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然不可亲 第9章 第 9 章

路洐野噙着泪光，承认她生病的这一刻，比所有伪装和小心机，都让人动容，易钦枝的手被她用力握着，关节攥得生疼，她也不忍心抽出来。

“嘶”，易钦枝抽口凉气，说道，“手好疼，轻一点哦”，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路洐野才如梦初醒般，立刻松开手，看易钦枝手细白的手发红，她捧在掌心，小心地揉，一边觑着易钦枝的神色，看她没有生气，再悄悄的拉住。

“枝枝老师，我生的病，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怎么办？”路洐野说，“而且表面看不出来问题，但从里面慢慢坏掉。”

易钦枝知道她说的是心理问题，“看医生了吗，生病要去看医生，一辈子那么长呢。”

“别急别慌，人都会生病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易钦枝捏捏她的手，“慢慢总会好的。”

仅仅是维持现状，路洐野就已经很努力了，消沉的情绪作祟，她好像失去了乐观激素，怎么也积极不起来。

“我不想看医生，看不好的，我试过了”，路洐野说，“我不想跟陌生人，说我的恐惧。”

“一点用也没有，我还是会做噩梦”，路洐野呢喃道。

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晚上，路洐野硬是没让它落下来。

她讳疾忌医不理智，易钦枝不会放任她深陷，“我陪你一起去看医生，我们去市里看。”

易钦枝耐心极好，软磨硬泡，说服路洐野，最后两人决定周末去市里，找心理医生看。

从渭城去市里，易钦枝一般会选择坐公交车，再转地铁，她没有车子，路洐野也没车。

周末这天，谢绝了李乔她们骑摩托车载去市里的邀请，易钦枝跟路洐野约定时间，去坐公交车。

周玥原本是想掺和一下，但路洐野的状态她们几个实在担心，没敢这个时候，去搅她的事。

她们三个，见过路洐野发病，那几天她会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比往常更带戾气，一张脸上满是厌世，可以整个发病阶段，一句话都不说。

不知为何，这次看着比以往更严重，她有更加焦虑和厌食的倾向，但是跟易老师交流很正常，没有自闭的苗头。

等到出发时，易钦枝看着公车上满满的人，有些不确定路洐野可以坐，她不了解心理疾病，总怕顾虑少了，“我们打个车吧，今天不挤公交了。”

路洐野拦下她，“我还没，跟易老师坐过公交车”，她一句还没坐过公交车，差点脱口而出，说一半改了口。

眼前的这班公交启动，她们等下一趟车来。

路洐野心里憋着个坏事，她要等坐上公交车再说，这种和易钦枝一起出去玩的感觉，让她压抑的情绪，今天难得明朗起来。

正是周六，出去玩的人多，每趟车上人都是满的，她们站在后门口，扶着门边的柱子，路洐野占据身高优势，让易钦枝站在她前面，她在后面扶着。

好像把易钦枝整个人圈在怀里了一样，外面人挤人，易钦枝这里，被路洐野撑起一块小天地。

易钦枝要看路洐野，要向后仰头，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都能洒到对方脸上。

路洐野盯着易钦枝的发旋看，从渭城到市里的距离不仅，车行驶一半的路，易钦枝仰头跟路洐野说话，刚好对上她黑亮的眸子。

易钦枝并未多想，反而是灿然一笑，觉得路洐野的眼睛有神采了许多，“站得累吗，累我们就下车，打的过去。”

或许易钦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路洐野的包容，比对其他所有人都多，可以说得上娇惯她。

“我不累，枝枝老师累吗？”

“我更不会累呀”，易钦枝说，“上课都站习惯了，怕你会累，最近没好好吃饭，瘦了很多。”

假如有顺杆爬的比赛中，路洐野一定是无冕之王，几乎是易钦枝话音刚落，她就把下巴抵在易钦枝肩上，“可是我有点饿，枝枝老师能不能帮我支撑一下。”

下巴已经抵上去，才问人家可不可以，她本身还是个病号，让易钦枝怎么跟她计较。

易钦枝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她这欺师的行为，路洐野自然没有真的用力，她虚虚的靠着，凑近易钦枝的耳朵，是为了更方便她跟易钦枝嘀嘀咕咕。

“枝枝老师”，得寸进尺之王路洐野说，“我觉得你个温柔漂亮姐姐一样，每次叫老师，我都觉得有很强的距离感。”

“以后在学校里，叫易老师，私下相处叫枝枝可以吗”，路洐野说，“我们本来也没差几岁。”

易钦枝拍了一下路洐野的头顶，说道，“徒儿放肆。”

“我拍你这下，就跟菩提老祖当年拍孙悟空一样，是为师的教诲”，易钦枝道，“我是易老师。”

路洐野爽快应道，“那好的吧，枝枝老师”，她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易钦枝是个蛮乖的人，她性子也比较冷清，没有一点叛逆的想法。

下了公交转地铁，下楼梯时，易钦枝走在前面，路洐野跟在后面，她一想，除了那晚之外，她们没再牵过手了。

“枝枝老师”，路洐野顿下脚步，“能不能拉我的手，我想被拉着手走”，她直白的说出想法。

易钦枝回头，朝她伸出手，“快来。”

到了市里面，两道漂亮的身影走在街上，她们挽着手走在一起，一个穿着圆头小皮鞋，配学院风白毛衣和百褶裙，一个穿着白色板鞋，配简单的黑直筒裤，上衣白衬衫敞开，里面穿了件露脐短袖。

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孩子，美好的各具特色，并肩走着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路上的行人，总会多瞧一眼，以为她们是闺蜜，是好姐妹，却不会往师生上想。

这身衣服其实不是易钦枝买的，这不是她的风格，从头到脚都是路洐野挑选，买来送她，周三就给她了，约着周末出来穿。

路洐野当时是说，“我见到你时，已经是易老师了，我想跟枝枝老师，当一天同学。”

这种小的请求，易钦枝应下路洐野，于是周六说是去看医生，她们两人却收拾一番，像相约出来玩一般。

不过路洐野的状态，是显而易见的不错，她甚至在一家早茶店门口停下，说想吃他们家的蟹黄包。

易钦枝当然是带她进去，这家店的人均消费不低，但易钦枝一点也没心疼的意思，“我没吃过”，她坦然说，“难得有胃口，你来点觉得好吃的。”

怕路洐野拘束，不好意思点，易钦枝接着道，“老师有工资，就养个塔塔，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别担心，随便点。”

路洐野点了几样招牌，要了壶红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是这家店的高级会员，“我这里有之前从家里拿的卡，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余额，等会刷下试试。”

不仅有余额，余额还不少，刷了她们这单，还剩很多很多，路洐野说回去之前，再带一些走。

“竟然真的有钱在里面”，路洐野惊讶道，“我那里还有好多从家里带的卡，下次找机会全试试。”

易钦枝之前也听过，她家里条件不错，在物质这方面，应该没有缺过，再加上她演技逼真，易钦枝没有细究。

吃了饭，易钦枝要去医院，路洐野才把她憋了一路的坏事说出来，“我要说个事，枝枝老师能不能别生气。”

“我有专门的心理医生，从小就是这个医生”，路洐野斟酌道，“对我的情况比较了解，路正元出国前，把我打伤住院，出于弥补，给心理医生一笔挺大的治疗费用，以后继续帮我治疗。”

她说着，观察易钦枝的神色，“我想跟枝枝老师出来玩，透透气，但怕你不同意，就想先来再说。”

路洐野全部坦白，她打着到看病的幌子，让易钦枝跟她一起到市里，确实是出来玩的。

等她全部说完，易钦枝问她，“那你心情有变好吗？”

路洐野：“好多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想试试这种方法能不能改善，不想总吃药。”

她们在市里散步，逛街，去公园拍照，路洐野讨来好几张合照，她设成手机的背景，用来当她的药。

回渭城前，路洐野去买了水晶虾饺、黑金流沙包和金钱肚带走，给易钦枝当明天的早饭。

回去路洐野就在易钦枝的注视下，和心理医生联系了。

在市里玩也玩了，吃也吃了，她回去又开始耍赖，跟易钦枝撒娇卖乖，就是不想看病。

生病的人不愿意看医生，不愿意面对，易钦枝理解，但在这件事上，没有纵着她，她像个小孩，因为害怕打针，不愿意看病。

又开了许多种彩色药丸，路洐野很抗拒，但她会努力按时吃，吃完去易钦枝办公室，要草莓软糖奖励。

她会一遍遍提醒自己，快点好起来，不要让枝枝觉得，她是个烫手的麻烦，要做枝枝可以依靠的人。

不知从哪天起，路洐野会在凌晨惊醒后，反复听着易钦枝的语音消息，再次入睡。

这样势必会迟到，路洐野以前迟到，从来不必向任何人知会，现在她会在后半夜醒来时，给李乔发一段语音。

语音的内容是：枝枝老师，现在是凌晨四点钟，早上好呀，我想强迫自己睡一会，今天可能会迟到，枝枝老师不要生我的气呀。

她怕吵醒易钦枝，就不怕吵醒李乔，李乔每次被“叮”醒，只能敢怒不敢言，迷迷糊糊再睡着。

最可气的是，她让李乔播放语音，让言迟按住说话键，重录一遍转发给易钦枝。

李乔让她直接发录音不行吗，路洐野的说法是，她跟易老师说话，就是要发语音，录音有电流，没有感情。

言迟跟李乔两人，为了她说话里有感情，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碰头，转发洐总的语音。

关键，这个事情，她还瞒着周玥，马上人都快神志不清了，都到这个时候，她还防备着情敌！

周玥看李乔早晨鬼鬼祟祟，知道始末后气得直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