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星照着镜子臭美完,就把帽子小心的放到柜子里,出来时见林红军正拿着蒜缸子在捣蒜,他这想起来有事儿还没跟大哥说,就凑过来了,“大哥,少明他哥回来了。”
“少明他哪个哥?”林红军手上捣蒜的动作并没有停。
林红星道:“就是那个跟你好的于峰。”
“他啥时回来的?”林红军问道。于峰是他同学也是他发小,十七岁就去当兵了,他们两三年没见了。
“前两天回来的,昨天还跟我们一块进山打鸟来着,他转业了。”
听说于峰转业了,林红军一脸不解:“他怎么转业了,没说分配到哪儿了?”于峰比他小一岁,一直就喜欢当兵,怎么说转业就转业了,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不知道,说是分到市公安局,明天就上班了,我刚才从他们家回来,他还说过几天有时间来找你呢。”他就是个传话儿的,别的他啥也不知道。
林红军“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几下把蒜捣好了递给林红星,让他拿去厨房。
他把带回来的脏衣服拿出来用温水泡到盆里,准备洗出来。
红英端着切好的香肠出来,见他要洗衣服,忙道:“大哥你放着吧,待会儿吃完饭我给你洗。”出门好几天了,回来也不知道歇着。
林红军摆摆手,哪会让妹妹给他洗衣服,“不用你洗,我自己洗。”两件衣服他几下就搓洗干净晾到了外面。
天冷,衣服晾到外面没多久就结了一层冰,冻得硬邦邦的。
林红军洗完衣服饺子也煮好了。
开饭了,不管大的小的都坐到了桌子前。
今天过阳历年,桌子上不只有饺子,还有昨天红星逮回来的野兔子,用土豆炖了一大盆,还有林红军带回来的香肠,薄薄的切了一盘儿,再加上一个凉拌的萝卜丝,真是难得的丰盛。
父母不在家属林红军最大,等他拿起筷子,大伙才跟着开动,美食当前没有什么可矜持的,敞开肚皮吃就是了。
家里也是好久没改善了,这肚子里都缺油水,难得今天吃顿好的,只是吃完这一顿,接下来半个月都不会这么奢侈了,条件不允许啊。
林红秋吃了七个酸菜馅大饺子,外加两块兔子肉一片香肠,又夹了几筷子萝卜丝,胃里就涨得厉害。
她放下筷子,不敢再多吃了,“大哥我吃不下了,你别给我夹了,你自己吃吧。”眼大肚子小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林红军怕的不好意思吃,一直给她夹菜,见她放下筷子就问:“小秋你咋吃的这么少?”
林红秋揉着胃道:“我饭量小,吃不下了。”
她是不敢多吃,怕吃多了胃不舒服。这胃被她养了一年,已经好多了。刚开始时,别说吃肉,连点油腥儿都不能碰,吃多了还会吐,刚穿来那阵子她没少遭罪。
林红军道:“没事儿,吃不下先不吃了,等会儿拿饭盒装上带学校去,你们学校锅炉房的宋大爷,是你三姐夫的亲大伯,跟咱们家挺熟悉的,你以后有事就去找他。”不说别的,打个开水热个饭啥的肯定方便。
林红秋“嗯嗯”连连点头应着,天这么冷把东西带回去不找地方热一下是真没法吃,她倒是想放空间里,可拿出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凭空变出来的。
红英在一旁也跟着点头,大哥不说她都没想起来,宋大伯就在四姐他们学校干活,四姐以后有事可以找宋大伯,多少会有个照应。
“小秋,吃完了你去歇会吧,下午大哥送你回去,你不用着急。”林红军道。
林红秋想说不用他送,学校离得又不远,她走着回去就行了,不过看大哥一脸不容拒绝的样子,她立马闭嘴不再说了,大哥要送就送吧。
吃过饭,赵明芳把给林红秋的饭盒装上了,一盒饺子一瓶罐头还有一节香肠,装在一个碎花布拼接的手提袋里。
林红军出去借了辆自行车。
下午两点,林红秋穿戴好从林家出来,院子里站着不少人。
今天过节,好多单位都放假,没上班的都在家,所以院子里这会儿不只有孩子在嬉闹,还有男人抡着斧子在劈柴,女人端着盆晾衣服的,老太太刮锅底灰的,咔哧咔哧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几个女人正聚在一块,嘻嘻哈哈的拉着家常,这大杂院里还真热闹。
林红军在前面推着自行车,林红秋挎着书包跟在他身后 ,她一出来就感觉好几道视线同时落到她身上,令她汗毛瞬间战栗。
而且看见他们往出走,那几个拉家常的女人已经停止了交谈,主动过来跟林红军说话。
这大杂院里的人,谁不知道林家老大是个有能耐的,看他今上午回来拎的大包,肯定装了不少好东西。看着都让人眼气,这会儿推着自行车这是又要出去?
“红军,你这是要出去啊?”最先过来的是那个系着补丁头巾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蓝衣服,双手插在短了半截的袖筒里,一双三角眼睛使劲瞅着林红军。
“这是你大伯家的那个闺女吧?她咋回来了呢?”说着,她还往前凑了凑,仔细打量着林红秋。
林红军没接她话,对身后的林红秋说了一句,“小秋,这是咱家对面的黄婶。”他家对面住着两家人,其中一家就是这位黄婶家,她年轻守寡还带着三个儿女,是个碎嘴子。
她家有个儿子跟红霞一般大,就说要给她儿子定下来,被他妈给怼回去了,后来红霞出嫁又打上红英的主意,天天盯着他们家,没事儿就来膈应几句,每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大院里就没谁不被她讲究的,其实她是最不干净的。
“黄婶。”林红秋淡淡的叫了一声。
“小秋丫头,你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呢,这都不记得了?我说年纪不大这忘性可怪大的,也是跟你妈走了在没回来过。”她说着,眼睛跟带了钩子似的直勾勾的盯着林红秋。
林红秋被她盯的浑身发毛,脚下挪了一步躲到了林红军身后。
“黄翠花,看你说的,人家孩子那会儿才多大能记得啥,你净瞎扯!小秋,你这是去上学啊?”
“嗯呐大娘,我去上学。”跟她说话的这个女人是刘娘,她四十多岁,个头不高,人有些瘦,但跟她说话时语气很和善,感觉人还不错。
“那快去吧,别迟到了,这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有时间咱们再聊。”刘氏跟陈桂花关系好,语气里自然带着几分亲近。
她家是正房把西边的两间,她有个女儿叫春花,昨天还跟红月在院子里玩呢。她笑着让林红秋赶紧走,别被这些老娘们缠上,不然能跟你扯到天黑去,一个个都是闲的没话找话。
一旁的黄婶撇撇嘴,就这个刘氏会做人,她不就说几句话,好像谁想咋地是的。
还有两个稍年轻些的女人没吱声,人家一小姑娘你挺大个老娘们跟人家说啥,再说都好几年没回来了,都不认识了,有啥好说的。
她们几个今天没啥事儿在院子里闲唠会嗑,这个姓黄的也跟着凑过来,跟她们东家长西家短,天天扒着别人家的那点事儿,也不道她能扒出个啥来。这人不咋地,嘴又碎,平时可没少被陈桂花埋汰,顶让人看不上的。
林红秋不理会身后的几个再说什么,紧走几步出了大杂院。
穿过被清扫得很干净的胡同,来到街上,抬腿坐到绑了棉垫子的自行车后座上。
林红军长腿支撑着自行车等她坐好了,才骑着向前走。
林红秋头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两只眼睛,这天不管是骑自行车的还是坐自行车都十分遭罪,冷风嗖嗖的往身上钻,简直是无孔不入。
她身前有林红军挡着,风少一些,两手抓着林红军的大衣,听着自行车轮子撵着积雪发出的“吱咯吱咯”的带着节奏声音,数着从身边退过去的一个个行人,盼着能早点到学校。
这天真是太冷了,街上的行人都比以往少了许多,每个人行色匆匆的,低着头紧着赶路。
这还没进腊月呢,就这么冷,再冷下去不是要冻死人了,林红秋在心里抱怨着。
雪后路滑,林红军骑得不快,好在学校也不远,骑着自行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学校大门口这个时间全是返校的学生,一个个大包小裹的。
林红秋从车后座上下来,先剁了剁脚,这么一会儿功夫棉鞋就冻透了,脚趾都麻了。
“冷了吧小秋?这两天气温低多穿点儿,没事别出门,放假大哥有时间就过来接你。”林红军骑车倒不太冷,就是他围脖上了一层白霜,眉毛眼毛都白了,一说话嘴里直冒白气。
林红秋点点头,说道,“我没事儿不会出来的,等我放假让红英来溜达溜达,她没来过我们学校,让过来看看。”
林红军扶着自行车,“行我知道了,到时让她一块过来,快进去吧。”
“好,大哥你回去慢点骑!”林红秋提醒了一句才背着书包走进了学校大门。
跟大哥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学校门口的人就没多少了,她穿过满是积雪的甬路,直接去后面的学生宿舍楼。
说是宿舍楼,其实不过是几排掩映在落雪的青松与翠柏之间的青砖小楼。
楼体看着灰扑扑的,有着这个年代的特有的陈旧感,就好像经历过了沧桑的老人已经垂垂老矣,实际上他们学校建校并没有多久。
这个时间进出宿舍楼的人不少,明天开学,放假回家的都回来了。
林红秋才走近宿舍楼,就看到很多进出的学生,有背着书包正准备进宿舍楼的,有拎着暖瓶要去打水的,还有三两个聚在墙根儿下说话的。
他们身上衣着虽朴素,脸上却充满着朝气,在红墙与雪松的映衬下,时光仿佛都要停下来,让记忆留下这最美好的一刻。
林红秋置身其中,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