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没想到第一次潜水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的。
“早知道刚才就把头塞进水里看一眼再出来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初晨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感到有些遗憾。
腿上传来一阵刺麻感,伴随着灼热的气息猛地把初晨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刚才光顾着体内的黑色空间了,这会儿平静下来了初晨才发现,自己的左右两条大腿上不同程度地起了疹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蜇过一样。
剧烈的灼烧感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好痛…”初晨忍不住叫了出来。
“你刚才在水里有感觉到什么东西蜇了你吗?”俞耳闻声关切道,“你腿上现在怎么样啊?”
初晨仔细回想了一下,但刚才那么慌乱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倒是现在,除了滚烫的灼烧感外,还开始百爪挠心的酥痒感,骨头里像是有千百只小虫子在爬似的。
初晨伸手就想挠。
“别挠。”凛天明也被这腿上传来的痛感疼醒,看到初晨要伸手,赶紧出口阻止,“你想感染吗?”
“我刚才已经和教练说了,教练给你浇了一些淡水,你一会儿应该会好一点的。”俞耳紧紧抓住初晨的手。
双腿的刺痒感越来越重,但左手被凛天明控制着右手被俞耳抓着也没办法挠,初晨痛到额角冒汗。恍惚间,她听见凛天明操控她的声音向俞耳确认到:“你是说,刚才教练浇的是,淡水?”
淡水,淡水怎么了吗?
“万一是被海蜇蜇伤,你浇淡水只会加速刺胞释放毒液……”凛天明继续用初晨的嗓音说到。
果不其然,初晨腿上除了刚才的链状红疹外,沿着方才淡水流经的位置出现了新的红斑,蔓延至小腿。
初晨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凛天明也渐渐使不上力气,双腿的刺痒和烧灼感席卷了全身。
“喂初晨,你坚持住。”凛天明
“我现在,一尸两命,没那么容易,死。”初晨已经没有力气张开嘴讲话了,意识交流不知为什么变得轻松了许多。
浑身不属于自己的疼痛刺激着凛天明的神经,微弱的意识交流把凛天明一下拉回了十七岁那年的车祸现场,当时的他也是这样,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看着属于他妈妈的光渐渐熄灭,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妈妈的声音:“你一定,活下去。”
凛天明头痛欲裂。
“我还没看过你的现场…”初晨的声音渐渐微弱……
“Help!”俞耳看见初晨渐渐脱力,大声呼救。
这是初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初晨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似乎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凛天明,在韩国为了自己的梦想苦苦练习着。
因为母语不通,梦里的凛天明几乎都不和任何人说话,每天往返在宿舍和练习室之间,除了练习就是练习。
一个男孩突然搬进了凛天明的宿舍,他看起来比凛天明大个三四岁的样子,一头柔软的栗色短发,长着一张笑颜。不过就是整日吊儿郎当,变着法偷懒不练习,初晨觉得他的摸鱼功力和自己比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空余时间,痞子小哥会带着严肃小弟出门遛弯儿,走南闯北,吃饭打球,两个人像亲兄弟一般,初晨能明显感觉到,因为他的到来,凛天明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在小凛老师的督促下,他也偶尔会认真练习一下了。
哟呵,这个凛天明,小时候就这么会督促别人啊?
容不得初晨感慨,空间急速下坠,初晨感觉自己被什么让他感到极度恐惧的东西追着,她只能拼命逃跑。压迫感和紧张感真实得无法让人相信这仅仅只是一个梦。
凛天明在跑什么?初晨大脑也同样紧张混乱,她来不及细想,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
“凛天明你快一点腿怎么这么短!一会儿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男孩蹲在高墙上,低下头对凛天明悄声说到。
“我们真的能逃得出去吗?”凛天明问到。
“你相信我!我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我们一定可以的!”男孩肯定的语气给了小凛天明信心,他准备爬梯而上。
“啪——”什么东西倒下了的声音。
男孩回头看了一眼:“艹,这面的梯子倒了。”
远处有手电筒的灯光朝这个方向照了过来。
“来不及了,天明,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跳下去,把梯子扶上来。”男孩着急的说。
“这么高?你跳下去OK吗?”
“等我信号,没问题的。我一定能带我们逃出这个鬼地方!”男孩坚定地望向凛天明,转身跳了下去。
初晨觉得自己在梦里坐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那个男孩的信号,孤独和恐惧随着手电筒和脚步声的靠近而愈发喧嚣,像一个越吹越大的气球,而那一根致命的针,越来越近了。
“姜子贺!”初晨猛然张开了眼睛。瞬间涌入的光线让初晨一阵晕眩。
我这是在…哪儿?
“医院。”凛天明的声音,熟悉而温暖,他关切到:“腿还有点痛,你先躺着,别去抓。”
说着,凛天明操控初晨的左手按下了呼叫铃。
明晃晃的吊瓶,消毒水味儿呛得刺鼻,明明初晨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住过几次医院,这种躺着看玻璃瓶里无色透明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体内的冰凉感却异常熟悉。就像每天都在打着吊瓶一样。
对了,姜子贺!那个男孩叫姜子贺!
“你怎么会知道姜子贺?”凛天明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在韩国当练习生的时候有个好朋友叫姜子贺。”初晨回忆着这个清晰无比的梦境。
“一个叛徒罢了。”凛天明打断到。
确有其人?
初晨感受到了凛天明的强烈不愉快。
算了,不过是个梦罢了。
“初晨呜呜呜呜,你终于醒了。”正巧此时俞耳破门而入冲进房间,抱着初晨就是一顿猛哭,“我的好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初晨还没开口问,俞耳便像倒豆子一样说开了。
原来,除了初晨之外,还有几个同事也出现了相同的状况,人力黄总赶紧先调了几个男同事带着这几个伤员先回了芭芭岛,医生的诊断是被不明海生物蜇伤或者对海水中的某种成分起了过敏反应,所以先开了抗敏的药。
“等一下,或是?医生也没有明确诊断?”初晨满头问号。
“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你们,医生怎么说的我也没听见,都是黄总转达的,你也是知道的,你们病情的起因会影响到他的绩效,要是真的被水母啊海蜇啊蜇了的话,就坐实了他们找的是无良旅行社。估计他们人力部门还要开会商量商量才能给你们确诊吧。”
呵呵,真有意思。
“除了我,还有谁啊?”
“要我说你和你们领导可真有缘分,高尔姬也中标了!她可比你严重多了,一直昏迷,一路都是黄总亲自背回来的呢!”
“你是说,黄总和高尔姬?”
“对啊,你不是看见了吗,本来是大胖背她,结果她一扭头软绵绵的就栽进了黄总怀里。嗲是嗲得嘞……”
呕。那早上我还真是差点切断了黄总和高尔姬命中注定的红线咯?
初晨刚准备开启八卦小雷达,忽然get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woc!那是谁背我回来的?”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在这里被揩了油…我初晨以后还怎么在公司抬得起头来!
“啊?你不记得了?”俞耳的话让初晨一脸懵逼。
我应该记得什么?初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自己走回来的啊!你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急,你本来都已经昏迷不醒了,大胖刚准备把你拦腰抱起,你忽然就跟回光返照似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拒绝了男同事的帮助。说…”
“我说了啥?”
“大家难得出来玩一趟,不要因此扫了大家的兴致。作为众音的一份子,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能行!”俞耳模仿着初晨的语气,说到。
完蛋,高尔姬一看就是装晕,这话被她听去了回去又要给自己穿小鞋了。
“你啊硬是自己趟水上船下船,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让扶,自己爬上担架才又晕了的!在场的人都看呆了!你不记得了啊?”
“看来你真的是回光返照。在你高风亮节大义灭自己的衬托下,高尔姬显得格外做作。我听说,老板们听说了你的事迹,一会儿准备来探望你呢!”
……怎么连老板都惊动了?我初晨悄悄工作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被领导惦记成为一个隐形摸鱼达人吗?这些可好,连**oss都认识了…
“俞耳,我想睡一会儿。”初晨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行,那我先去给你买点晚上吃的东西。水挂完记得叫护士。”
俞耳带上门,出去了。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对不起。”凛天明的声音划破了这场沉默,他知道,虽然情况紧急,但他终究破坏了初晨的生活,“我不是故意要控制你的身体。”
初晨忽然觉得心口一紧,眼泪瞬间到达眼眶。
“你别哭,都是我不好。”凛天明手足无措,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女孩子。
“你不疼吗。”初晨问凛天明。
“疼是疼了点…”
但我想保护你,不管是从深海手中,还是从不怀好意的男同事手中。这份冲动我也尚且不能分辨是出自于我与你灵魂的链接,还是出自于某种更加说不清楚的贪念,在你身上,我能看见我对母亲车祸那天的执念,也能看见姜子贺那家伙的影子,在尚未搞清楚这份冲动的源头之前,我不能莽撞的告诉你我的本意。
“所以你给我快点好起来!”
“凛天明,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被他们抱没有关系,但是一想到你是忍着怎样的疼痛走到这里,我就无法控制地感到心痛。这份心痛让我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并让我更加痛苦。
你终究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一点,我必须时刻提醒我自己。
也拜托你,不要再做那些,让我想入非非,让我留有美好幻想的事情了。
我好怕我再次陷落进易碎的人间幻想里。
不,这次似乎更加糟糕,是“人间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