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3：灰白之寂 第14章 夏邦篇14：别打，是友军

85、

他不知道袁知许为什么会出现在碴子的身边，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袁知许之所以会拿着枪对着自己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碴子刻意安排的，就像之前推测的那样，碴子对自己的戒备心很重，假意安排一出“送货”的戏，第一是要在自己入伙之前教训自己一顿，让自己认清谁是真正的主人。

那么第二......

就是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入伙。送货这种事不是街头随便哪个小混混都敢做的，有了今天的结果，碴子以后大概不会太为难自己。

只是这个袁知许，到底是怎么回事？

邢辰在车上安静地呆着，这辆车走的是小路，压根就不上市里面的路，拐了好几次，才终于从靠近市区的小道上拐进了一条巷子。

“下车。”袁知许依旧拿枪抵着他，枪已经上膛了。

邢辰只得硬着头皮跟他们下去，谁知道双脚刚刚触及地面，自己的双手就被人拽住，一回头是之前开车的那个和副驾上的混混用粗麻绳绑住了他，押解嫌犯似的把他从停车的地方粗鲁地推进一个小破房间。

邢辰浑身无力，痛感再次席卷而来，跌坐在一张木板床的床沿，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个混混。

袁知许看着好像挺说一不二的，下一秒他把枪还给了那两人，被搜身后也进来了。

门重重地关上，外面传来上锁的声音。

86、

“袁知许！”黑暗的环境里，邢辰朝他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袁知许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朝他走过来，弯下腰，随手解开他身上的绳子：“你要喊得再大声一点，我不介意等明天帮你收尸。”

邢辰看着他笼在黑夜中的脸，嗤笑一声：“想不到你袁大编辑背地里居然干这种事。”

“这种事怎么了。”绳子慢慢从邢辰手腕上散落，袁知许起身，摸着黑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咻地点亮。

打火机是老式铁皮的那种，需要自己加油，火光在寂静的夜里微微晃动，照亮一小点，然后被袁知许立在桌上当成了油灯。

邢辰不明白为什么袁知许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话。

邢辰一把拽过袁知许的衣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帮他们做事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谁？”袁知许轻笑一声，按着他的肩膀把人限制在床头那一点小小的空间里。

“你！”邢辰吼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早他妈看出来你不对劲了，没想到，你还真是那群毒|贩的狗！我呸！”

袁知许皱了皱眉，手上力道更重。

邢辰忍着痛，死盯着他：“狗|日的。”

“再骂一个试试？”

袁知许声音不大，但眼神却比杀人还恐怖。

“我就骂！你个恬不知耻的狗东西，你信不信我——”

“你想举报？呵，”袁知许冷笑一声，放开他，自己坐到了床边，“狼心狗肺。早知道我就该在那个王八蛋面前一枪崩了你，让你顶着开花的脑袋下去见阎王。”

邢辰紧紧盯着他，喉结滚了滚：“你什么意思。”

袁知许侧眸看过去：“邢辰，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是真脑|残还是假脑|残？”

邢辰一愣。

87、

袁知许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靠在桌上立着的打火机火苗上点燃：“说吧，为什么接近碴子。”

“这话你来回答比较合适吧。”邢辰警备地看着他。

“我么，”袁知许轻笑一声，“你猜。”

邢辰：“有病。”

“你不猜，那我猜，”袁知许锐利的视线落在邢辰身上，“你是警察的眼线吧。”

邢辰浑身一个激灵，仍死盯着他：“你凭什么说我是警察的眼线。”

袁知许：“因为你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是卧底’的味道。”

“袁知许！”

“好吧，其实是有人告诉我的，”袁知许微微勾唇，“他让我照应照应你，免得你一进来就被那帮人送上了西天惹得所有部署全部功亏一篑。”

邢辰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一点：“你确定？”

话音刚落，袁知许忽然凑过去，两人的脸只有咫尺近，袁知许灼热的气息打在邢辰脸上：“不合格。”

“什么？”

“这时候你应该极力否认，”袁知许钳住他的下巴，“你怎么就笃定我不是在诈你？三两句话就能把你的底裤骗出来，看来你也不过如此——邢辰，在这场猫鼠游戏里，狼人自爆是要被碎尸万段的。而且，你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邢辰呼吸急促，袁知许冰冷的笑落在他的眼睛里，下一秒，自己的脖子被袁知许死死掐住，逐渐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发出挣扎的气声。

袁知许如疯子一般张扬地微笑着，一只手掐着对方的脖子，一只手把烟丢在地上，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蝴蝶刀，刀尖轻轻划过邢辰的脸庞，冰凉的触感让邢辰心里一凝。

“现在，你的机会用完了，该下地狱了，”袁知许轻轻舔了舔嘴唇，蝴蝶刀游走过邢辰下颔，就在邢辰觉得自己看错人完犊子的时候，袁知许猛然逼他往自己身上靠，用气息在他耳边说道，“隔墙有耳。”

邢辰双目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袁知许的侧脸。

原来如此......

88、

袁知许笑了一声，手里的力道松了松。

“我操|你奶奶！”邢辰捏紧了拳头，像是隐忍到了极点，从下耳上挥拳，一拳把袁知许揍得后背撞在墙上。

邢辰又冲上去，一拳接着一拳，每一拳都落在了实处：“耍老子，我叫你耍老子，很好玩是吗？怀疑我是条子的人？我他妈......我要是条子派来的，还能让你们这帮见不得光的东西，活到现在？老子就想傍个大哥吃香喝辣，妈|的个个都像猫抓老鼠一样上来踩老子......”

袁知许竟然没怎么反抗，甚至还在笑。

他嘴角淌出一抹鲜血，扶着胸口的位置，眼神却还是如刚才一样冰冷：“看来也不是很蠢。”

“有种你就打死老子！”邢辰吼道。

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刚才那混混的声音：“行了哥们，你俩再打就没意思了。”

另一个混混有些疑惑：“所以他真是警察派来的？”

袁知许站稳身子，调整一下气息，淡然道：“他不是。警察的路数我熟，没人会把这么蠢的二百五丢进来当卧底，告诉碴子，让他放心——不过他刚才揍了我，怎么说我都得讨回来，不是吗。”

那人道：“得嘞，小的这就回去交差。你......你别闹出人命就行，碴子哥说了，留着他有用。不过钥匙嘛，还是不能给你，天亮的时候会有人来开门的。”

89、

门外那两人似乎是真的走远了。

袁知许到窗户前看一眼，而后回眸：“别演了，人走了。”

邢辰嗤笑一声：“你们还真有意思。”

“抽烟吗。”袁知许在床沿坐下。

“没心情，”邢辰淡然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袁知许：“这句话你还是送给你那个救命恩人比较合适。”

邢辰立刻警觉起来：“你知道多少？”

“我早就提醒过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不用逞强，没想到你还是被那个傻子骗进来了，”袁知许笑了笑，眸底的光微微一变，似乎带了点留恋还是什么别的，却很快就淡了下去，感受到邢辰那抹警觉的目光后，他侧眸看邢辰一眼，“你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这次的事情，”邢辰一顿，“你从头到尾全都知道？”

“嗯，有人让我接应你，要是在碴子面前露了破绽，搞不好我们两个都得死，”袁知许说，“呵，这么多年过去了，坑蒙拐骗的技俩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副讨人厌的嘴脸。”

邢辰在他身边坐下：“你说的该不会是——”

袁知许：“不然我今天能坐在这里吗？”

邢辰知道袁知许说的那个人和骗自己过来的是同一个。

“碴子他们知道你身份？”邢辰问。

袁知许沉默一会儿，道：“当然。不过他们也不完全信任我，当年事情败露，我早就在他们面前自爆了，但这么多年下来我手里沾的东西太多，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我。”

邢辰眸光一暗：“你知道我是首都来的记者。”

“怎么了。”

“他们不傻，早晚会知道我的身份。”邢辰说。

袁知许轻笑一声：“怕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你也跟我一样假装被策反呗。”

“说得轻松，哪儿那么容易。”

袁知许揽过他的肩：“管它呢。话说你知道今天碴子为什么要给你下马威吗。”

邢辰：“刘三火进去了，碴子称大爷，他是想让我搞清楚是谁既往不咎当初送刘三火进局子的事，又是谁同意我入伙，等刘三火出来没准我还会被揍一顿，只有碴子能给我美言两句。恐怕他和刘三火早就面和心不和很久了吧，也想发展发展自己的势力？”

“看来那个傻子没选错人，你还挺聪明的，”袁知许说，“碴子不可能真的让你沾手散货生意，但等刘三火回来再卖你一个人情也能让你从此对他死心塌地，往后他和刘三火干起来不至于孤立无援，而你和刘三火有旧仇，未来也只可能跟着碴子混，这一招就叫离心。”

邢辰轻嗤：“您老人家是懂孙子兵法的。”

“孙子兵法里可没有离心的说法，”袁知许道，“只有远交近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碴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他是懂用人的。否则，我不可能有命活到现在。”

“你在这里埋伏多久了？”邢辰问。

袁知许：“好几年吧。”

邢辰眼前一亮：“那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王老四的人？”

“王老四？”袁知许道，“那傻子让你查王老四？”

“所以你知道！”

袁知许摇头：“我只知道他跟刘三火有点往来，本人倒是从没露过脸。而且自从身份暴露之后他们就一直很提防我，我到现在还能保住一条命，全靠演技。这回碴子让你送货不单单是试探你，也是试探我。再说你也看见了，我也被收了枪关在这儿，咱们目前的处境是一样的。”

“啧，”邢辰郁闷地撑着下巴，“我现在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袁知许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点，你暂时不用担心那伙人会查到你的真实身份。”

邢辰：“为什么？”

在打火机的火光里，袁知许淡淡一笑：“因为雄鹰报社就是他们的据点——之一。自从我打入内部之后，报社就不止是报社了。”

要不袁知许怎么会在邢辰刚来的时候就对他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呢，这个夏邦表面上毫发无伤，实则早就烂透了。

“卧槽？”邢辰一愣，“所以楚飞也是......看不出来啊。”

“哦，他是真草包，三岁的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缺心眼，智商为0，不用管他，”袁知许说，“咱们玩咱们的就行。”

邢辰轻笑，微微发冷的目光落在袁知许身上：“袁知许，你真的是报社编辑吗。”

“你说呢，”袁知许也跟着勾了勾唇角，“记者卧底，很正常吧。你不也一样？”

当然不。

邢辰在心底否认了袁知许的话。

不会有警察傻到让两个在同一单位的人同时卧底一个毒窝，一旦其中一人暴露，另一人生还的可能性就约等于0，更何况从袁知许的口风来看他早就暴露了，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暂时稳住那群疑心重的毒|贩而已。

现在自己的到来无疑是给碴子那群人又多添了一道疑点，而且自己是首都记者的身份绝对很快就会公之于众，到那时候，无论是袁知许还是自己，想活命都难。

邢辰看一眼袁知许，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对自己毫无保留，即使两人目前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袁知许那张能够被他掌控自如的面具此时正微笑着。

但那样的微笑，却让邢辰莫名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

90、

邢辰现在觉得整个世界都他妈的像是一场荒诞的舞台剧。

不过至少现在他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虽然还不知道袁知许报社编辑背后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起码这个人和阿更是穿一条裤子的，暂时不会害他，里应外合，说不定还真能管用。

只不过碴子多疑，想对付那群毒|贩可能还得多花点心思。

此时的事态早已由不得他控制了，从他和那个缉毒警察打交道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会走上线人这条路，也注定了此后的坎坷与牺牲。或者说从他被外派来夏邦驻扎的那时候开始，他就一定会踏上这条布满荆棘的无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