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2：侧写师 第118章 chapter118

电梯缓缓上行，两人走出电梯，行政楼里安安静静，初爻慢下脚步，靠窗行走的时候顺便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结构。

回字形的楼体，天有四方，有棱有角，下方同样是四方，中间什么也没有，是个空洞。

寓意并不是特别好，楼体里时刻刮着穿堂风。

他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站定，抬手敲了敲门，而后看小六一眼。

一旁的小六马上把波板糖放进包包里，端正起自己的态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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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正在打盹的秃头院长猛地一惊，吓得赶紧拍了拍胸口，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此人清清嗓子，正了正胸前的领带，把发皱的白大褂拉整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扬声道：“我不是说了午休的时候别——”

“警察。”初爻说。

院长愣了愣，脑中无数个念头一闪而过，道：“门没锁。”

初爻和小六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院长看着他们，他们也没管那么多，双双坐在办公桌前的凳子上，直视着坐在椅子里的院长。

院长的白大褂上别着铭牌。

初爻看他一眼：“你这午休，从早上十点开始？”

郝旭：“不是，我说你谁啊？你有警官证吗你就警察了？”

初爻淡然地朝他一亮证件，自我介绍道：“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初爻。”

郝旭：“……”

还真是警察啊，这名字怎么越琢磨越熟悉呢。

下一秒，他忽然想起什么，表情凝固一瞬，而后立马开始套起了近乎。

“哎呀，哎呀呀呀呀！原来是市局的初警官，我这老花眼都认不清人你看看，我还记得你前两天给我打了电话！贵客贵客，有失远迎！初警官，我就说你肯定哪天就来了，果然人就是不能念叨哈哈哈，”郝旭一拍脑袋，一副十分配合的样子，“哎呀你说我这记性，这不前两天有病人挂了我的专家号，我忙着忙着就给忙忘了，实在是我的过错……”

初爻淡然地看着他表演，神色捉摸不透。

郝旭见初爻不接自己的客套，尴尬地顿了顿：“呃……不知道初警官，有何贵干呐？”

“林超生知道吗。”初爻开门见山地说。

郝旭皱着眉头：“林超生？嘶——没有听说过。”

初爻；“他来医院给自己死去的女儿办过遗体捐献。医院接收的遗体捐献者不算多吧，你们不是每接收一具用于捐献的遗体都会发证吗，甚至还会拉上家属一起合照留念，这就记不住了？”

郝旭看出眼前的警察不是个好糊弄的，没完没了地扯皮只能给自己惹一身腥臭，还是早早打发了好。

他一边摸着自己的秃头一边道：“当然记得住，你看看我身后这柜子里，全都是跟家属的合影，上面还写名字呢。我怎么可能记不住，就算我记不住，我一看名字就知道是谁了——可，你说的这个林超生我是真不认识。”

初爻看着他。

也是，那样一具诡异的尸体，郝旭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于是初爻将林超生的照片放在桌上。

郝旭盯着照片思索一会儿，问道：“能方便透露一下这个林超生……是什么时候来我们医院的吗？”

初爻：“一七年。”

郝旭皱着眉：“一七年啊……嘶，这可难办了。”

“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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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问过之后郝旭一直没有开口，似乎不是很情愿。

小六低声道：“初队，他估计是不会说了。”

郝旭原本还在犹豫，此时忽然把目光放在初爻身边不起眼的小六身上，心里琢磨着：那女的叫这个人‘初队’？

他心想，队长，那不就是警察局的小领导头头？

初爻没有回答小六的话，只是又问了郝旭一句：“说说吧，为什么难办。”

安静的办公室里，郝旭眼珠子骨碌一转，认真道：“初警官你有所不知，我是最近两年才上任的院长，一七年的事儿我不知道啊。初警官，你看，你这么明察秋毫的人，我老东西能骗得着你吗，我要是骗了你，你不得当场把我的皮给扒喽！”

“最近两年才当上院长的？”初爻说，“我还以为是根老油条呢，这么会拍马屁。”

郝旭马屁没拍成反倒被马踹了一脚，咬咬牙：“初警官说笑了。”

初爻道：“现在医院的院长都是三年一换，这么说，一七年到现在至少换了两届，你是近两年上任的，明年就得下台了吧？”

“什么下台，初警官你看你的嘴是真利索，”郝旭不大高兴，但还是硬着头皮笑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医院现在已经不是公立医院了，任命的事是董事长说了算，虽然表面上我们是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但是，人家医科大早就不承认我们了。”

初爻微微抬眸：“怎么回事？”

郝旭贼眉鼠眼地环顾四周，往前倾了倾身子，小声道：“哎，那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讲的。”

初爻有些诧异于他态度的转变：“你刚不是还不想配合吗。”

“我哪儿有不配合，初警官，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郝旭道，“你呢，是警察，我呢，就是一个普通小院长，那配合警察办事肯定是应该的啊，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警民一家亲的嘛！”

初爻有点无语：“别说那么一大堆有的没的，我问你，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是公立医院了。”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郝旭说，“我们医院原来有个旧址，在城郊，零四年之后医院搬来了新城区，那时候还是三甲公立医院，但到了零六年，听说是被什么医疗集团收购了，花了十几个亿呢，医科大学也不再跟我们合作了，再后来又经过了一点儿变动，原先的医生被辞退了一大批，然后又面向社会招了一批新的进来。”

初爻问：“一七年的时候你还不是院长？”

“对啊，我是前两年当上的，上一任院长干了大半辈子，已经退休回家种田了，所以你说的那个林超生，我是真不知道，”郝旭说着，给初爻写了一张联系方式，从桌上推过去，“你找我有什么用啊，你得去找这个人。”

初爻扫了一眼那张写着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的病历纸：“……叶招娣？”

郝旭点点头：“她以前是教授来着。”

“我知道了，”初爻起身，“谢了。”

郝旭看着他：“哎！”

初爻微微回眸：“还有事？”

“那个，警官，我算不算是给你们帮了个大忙啊？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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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说完，初爻便推门走了，小六看郝旭一眼，也跟着匆忙离开。

等从附属医院出来之后，小六才觉得终于透了口气，抱怨道：“那个死老头一看就是想攀关系，啧啧啧，知道你是个队长之后，眼神都变了。咱们要是再呆一会儿，估计下一步就是请吃饭咯。”

初爻靠在车门边，手里拿着刚买的矿泉水：“那你当时还特意提醒他我是谁？”

小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当时不是看他一直犹豫不敢回答你的问题嘛，他那种人，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混了大半辈子满身都是油臭味，给他透露点信息他没准就认定了你这个人脉，巴不得全告诉你，讨你开心呢。”

初爻一敲她脑袋：“嘶……平时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城府的啊？是我小看你了。”

“哎，我就是随口一说，”小六捂着头，话锋一转，“不过，他这马屁算是拍错人了。我们初警官干干净净的，才不屑于跟他这种死老头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初爻看她一眼：“还说别人，你也别拍了，消停会儿。”

小六：“嘻嘻。”

初爻：“不嘻嘻。”

小六一脸惊恐：“我靠，你也刷无脑短视频啊？”

“我不刷，”初爻说，“有人告诉我的。”

小六问：“谁啊？”

初爻温和地笑了笑：“我徒弟。”

小六有些抱歉：“对，对不起啊。”

“没事，”初爻说着拉开车门，“上车吧，外面太热了。”

小六钻进副驾驶，拿出包里的波板糖开始舔：“初队，你那么喜欢佩警官，那么疼他，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初爻按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调皮，认真。”

小六朝初爻看过去，总觉得初队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佩石的离开，对于他来说可能真的是一份最沉痛的伤。

末了，初爻侧眸：“你的性格跟他挺像的。”

车辆启动，日光从车窗照进来。

其实命运自有安排，无论是否脱轨。

初爻思索着郝旭的话——既然医院从零六年开始就被某个医疗集团以十几亿的价格收购了，那就足以说明这个医院的问题，郝旭说叶招娣在医院干了大半辈子，也就是说叶招娣自上世纪以来就一直在医院工作，乃至于后续成为了院长，被收购后的医院院长由董事会决定，叶招娣并没有被辞退，反而被重用。

叶招娣才是那个知晓事情全貌的人。

这一切也许跟零四年大体失踪案脱不了关系，零四年以后旧址废弃，医科大学终止了与医院的合作，医院整体搬至新城区，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走呢，医科大学又为什么要终止合作呢？或者说，那个医疗集团为什么要收购附属医院，这里面到底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不自觉地又想到了沈淮。

为什么要跟佩石约在城郊清华路693号见面？693号是附属医院的旧址，沈淮到底想做什么？

而后他强行把种种疑问塞在了肚子里，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纠结沈淮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