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面哪里有什么新鲜事,颜慕青锄错了地,还倒赔了人家铜板的事情不过一个午饭的时间就被传了个遍,不知道成了多少家嘴里的笑料。
午时的日头晒得很,屋里的气氛比颜慕青出去之前还要凝固,两个孩子吃过了饭,小兰怕二丫闹腾,回头再惹恼了颜慕青,就把两个孩子带去了她那个院子里,留颜慕青一人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上午那档子糟心事让本就坐卧不宁的人心底更加惶恐,这一万之事和万一之事,颜慕青哪个都不想赌,虽然着实有些不适应这破落日子,也想念妈妈,别看她三十大几,可谁还不是个宝宝!
想念归想念,如果有法子回去那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但眼下,根本没那个条件,她还不想就这么草草交代了自己呢!
这还是夏天日子不算难熬,若等到了冬天,就凭她这两下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带着两个娃娃,横尸街头也一点不夸张。
下午颜慕青没有再去地里,自然也没听着外面婆子们嚼的舌根。
说的就是周哥家的媳妇儿原来瞧着木纳沉默,竟不知那芯子里是个泼辣傻的!
正是半下午,小兰侧脸被晒得有些红,胳膊处挽的一个菜篮子,里面放了几根胳膊大的白萝卜和五六个鸡蛋,还有一碗糙米。
这是拿前些天纳的鞋垫和婶子换了些吃的,庄稼妇人谁不会这过日子的活计,也是婶子待她好,看见她可怜,又是送米又是送蛋的,她一双破鞋垫子哪里值这么多!
小兰心里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想想她唯一的朋友姐妹腊梅家的米缸都空了,自己还白吃白喝那么久,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她步子迈的小,走的又慢,路边婆子的闲言碎语无一例外都窜进了耳朵了。
这下子也不用她去刻意打听什么了,小兰抿着嘴角,朝着颜慕青的院子里加快了脚步。
怪不得人一回来就气哼哼的,自己家的田也不认得了么!这也能锄错喽!真是个憨货!
院里的小菜苗也被这日头晒得有些蔫巴了,井口处狗蛋儿带着二丫正用小棍挑着蚂蚁洞,二丫手里捏着一个青色的野果子,一小口一小口的磕着,酸的嘴角边全是哈喇子。
被颜慕青指派看妹妹的狗蛋儿,正时不时抬头瞅着正关紧房门的里屋,与二丫没心没肺相比,狗蛋显然露出了焦灼。
前些天奶奶要把他带走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他虽然年纪小,很多都听不懂,但是他知道,那天奶奶要带他离开是为了想卖掉他!
屋里甚为简陋,啥都没有,倒也显得宽敞了不少。
颜慕青任由青衣妇人抓着自己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着,颜慕青从刚开始的惊讶也逐渐反应过来了。
想从妇人的手心把手抽出来,试了几次,奈何妇人就不松手,颜慕青也任由她了。
“梅儿啊!不是当娘的狠心,实在是家里困难的紧!”
“你可千万别怪娘啊!~~”
妇人说着,又哭了起来,颜慕青眼睁睁的看着妇人刚抹完鼻涕眼泪的手擦都没擦干净,又抓回了自己的手,那凉凉黏黏的感觉让还欲挣扎的颜慕青,逐渐麻木了。
大概故事她听得差不多了,无外乎就是那老套的卖女给儿子娶媳妇一事!
刚从这里醒来的那几天她还有些疑惑,原身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按说再差也能找个庄稼汉地里的小伙子吧!怎么就年纪轻轻的给人当了小后妈呢!
好奇归好奇,颜慕青可没有挖掘好奇心根源的闲功夫。
这妇人的一遭哭诉才让她明白了些许,可卖都卖了,回来朝原身哭诉一通又是什么鬼!
是想要取的原谅还是减少内心的愧疚!?
如果是为求的原谅减少一下心里的愧疚,反正原身也不在了,她也不是不可以替原身原谅一下。
自己在这边好好对待她母亲,说不定原身就在21世纪也能好好照顾照顾她的妈妈呢!
颜慕青这样想着,脸上已经摆好了姿态,连心里面要说的可以催人泪下的话都反复预演了几遍,可还不等她开口,这个社会又教了她一个做人的道理,终究还是她太嫩了!
在21世纪这个科技高速发展,男女平权的时代里,还有些偏远地区的女性都无法实现婚嫁自由,她又怎么能用新时代的眼光去看这个把女性当做附属品的年代。
把女儿抵当出去的母亲,怎么会愧疚,她哭,不是因为把女儿当做了货品,而是没把女儿再卖到一个好人家里去。
可这好像并不影响,原身,她,一个小寡妇被二次买卖!
手里褐色粗布里包着三两银子,就被妇人紧紧按在了颜慕青的手心里,容不得她抽手。
“梅儿,这家里没个男人始终不行的!三里庄的陈老爷说了,只要你愿意过去,还另外再给十两银子!”
颜慕青微微抬眸,抿着嘴,邪邪的笑着,那妇人见颜慕青不答话,抬眼看向颜慕青时,眼睛就是狠狠的一晃。
刚刚进来就顾着哭了,竟然没发现腊梅似是长开了,好像比县里王员外家的千金还好看些呢!
这还是她女儿吗!?
恍神儿也就那么一瞬,又拉了拉颜慕青的手,嘴里继续说着:
“陈老爷家的地可是咱们这最多的,连他家的茅房都是拿大金砖垫的,你嫁过去,那是保准受不了什么苦的!”
坐这儿和别人一块讨论自己值多少钱还蛮有点意思,可颜慕青仍旧一句话不说。
那妇人本来还想看看颜慕青的态度,就就这么被人直直盯着,让她心里有些发毛,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儿似乎也没底了。
不自觉喃喃的开口道:
“你也知道,你这已经算做了寡妇,嫁是不能嫁进去了,但陈老爷说了若你能为陈家生下一儿半子的,他立即抬你做第八房的妾室!”
颜慕青眉间狠狠的抽了抽,手毫不留情的抽了出来,不加任何掩饰,厌恶嫌弃的在自己衣服上狠劲儿的擦了擦,她不管原身会作何选择,现在是她在掌握这具身子,跟她商量着卖她,哪里惯出来的臭毛病,管你亲妈旧妈,一个字,扔!
多说一句话都恶心的慌!
颜慕青一开门,对上了狗蛋儿因为偷听被发现而涨红的脸,远远看着,二丫那个傻丫头还在那玩着蚂蚁呢!
没空管两个小东西,狗蛋儿瑟缩到一边,整个人都怯怯的,原来不管小娘再怎么抽他打他,他从未感觉害怕,可就刚刚那一眼,小娘并未打骂他,他却突然害怕的慌!
小孩子面对恐惧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哭,虽然狗蛋儿素来被颜慕青夸听话可仍旧是小孩。
这些天吃的好,身子再不感觉那般饥饿乏力,那妇人还待说些什么,就被颜慕青整个人拉起来,拖到了院子外面。
不带客气的,妇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一脸懵意尚且反应不过来自家闺女这是怎么了。
“梅儿,好好的这是咋的了嘛!”
颜慕青不说话,那不言不语,眼含蔑视的神情深深让妇人熄了闹腾的心思,只当自家闺女还恼恨自己让她嫁了那么个短命人。
墙角出狗儿呜咽的哭声吸引了妇人的目光,看了一眼狗蛋儿,看了一眼颜慕青,张嘴就说:
“你是不是因为周家这俩娃娃!”
“傻闺女,又不是你亲生的,把两娃娃还给他奶奶就行了,要不然带着这俩拖油瓶,你可咋再嫁啊!”
原身母亲口无遮拦的乱说一气,颜慕青想过去拦着已经是来不及了。
果然狗蛋儿止了哭声,一副愣愣的模样,想哭又不敢哭,看向颜慕青的眼睛,那眼里的怀疑,渴望,希翼,胆怯,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这么丰富的情绪。
回想自己小时候,跟妈妈回过一次姥姥家,也是这个年纪,似乎还只喜欢玩泥巴呢!知道大人们对妈妈的指指点点,也知道小朋友家里的爸妈都不让她们跟自己玩,可那受伤的感觉也仅仅是朦朦胧胧的,远远没有狗儿这么清楚。
抬眼再看二丫,果然,被这边动静吸引了过来,蚂蚁也不玩了,只有三岁的小女孩,远不如狗蛋儿懂事,那嚎声让颜慕青的脑仁又是隐隐作痛。
一时间院子里分外的热闹,颜慕青对于家务杂事远没有多少耐心,眼下瞅见这个始作俑者更是没什么好气,从屋里把那一包青色的野果子拿出来塞到了妇人怀里,也懒得演戏,干干的说道:
“您慢走!”
原身母亲被突然暴哭的两个孩子吓了一跳,又见着自家闺女似乎脸色不好,只当自家姑娘没想开,想开就好了!抱着一布包的青果子就被颜慕青送了出去。
原身母亲的安顿叮嘱颜慕青是一字没听,在她耳朵里完全就是废话,如果不是顾忌原身这被自己败的差不多的名声,还想给自己积点德,她要把人赶出去了!
突然冒出来的原身母亲这一折腾半下午都过去了,也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都这么能哭,颜慕青抱着俩孩子坐在屋门口就是哄。
二丫小着呢,压根不晓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看着哥哥狗蛋儿哭了,自己也就跟着哭闹起来了,这反而好哄。
颜慕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朝着小姑娘的脸,分外夸张的香了两口,小姑娘就乐颠颠的又去跑到井边玩蚂蚁去了。
反倒是狗蛋儿,虽然不哭了,可那副心事重重的小模样,倒是让颜慕青挂上了心头。
棒棒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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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把她再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