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亭 第16章 第 16 章

清溪州离景林门也不远，夏时安带着云初霁离开云家山脚下，到了清溪州城外时，也没过几个时辰，天还没黑。

他们站在城外，已经能看见城里的秀丽风光，城门近在咫尺，云初霁没往前走，他低头站在树下，颔首低眉，两手交叠的负在身后。

夏时安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站在他身前，把云初霁困在自己和树干中间：“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找个借口把我支走，自己一个人进去。”

这里是算得上是野外，艳红的野花在二人脚下抬起头被风吹的摇摇招手，树梢上的一截嫩绿，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发着橘黄色的暖意，夏时安平素对人话不多，一般不说话，偶尔与人对话也是简短明了，一语中的。

秋日暖阳映出云初霁略显尴尬的眉眼，夏时安淡定的劝：“你还是不要想了。”

云初霁：“……”

这样无赖的话真不像是夏时安说出来的，云初霁揉了揉眉心，一时有些无言。

夏时安神色自若，没有觉得不妥，他对云初霁有愧疚，七年前没有照顾好天真烂漫的小公子，让他变成了这样温和疏离的模样，夏时安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云初霁于夏时安而言，是琉璃美玉那样珍贵的东西，应该置于宝盒锦缎中小心呵护，不该使其蒙尘受污。

更何况……

夏时安低头，视线从云初霁秀丽的眉眼到修长白皙的脖颈，那里还有前一天晚上他留下的痕迹，云初霁今日发绾在脑后，绾的有些松，软软的绕过脸颊垂在颈后，想要遮掩什么痕迹，但越是倾力的掩饰就越是错漏百出，墨色的发，白玉的颈，还有若隐若现的红痕，明暗交叠，夏时安喉头微紧，他和小初……

小初已经是他的人了，就算是小初和他闹脾气，那也算是，夏时安想到这顿了顿，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不敢看心上人的脸，云初霁看着这人羞涩的把脸别到一边去。

云初霁：“……”

夏时安顶着雪玉颜色却浮着淡淡绯红的脸，在心里想了半日，突然茅塞顿开，小初和他闹点情绪，也算是，闺阁情趣。

“小初。”

“什么？”

云初霁看着夏时安从脸颊绯红到醍醐灌顶，正在纳闷，夏时安突然喊了他一声，云初霁抬头，眼里没有正巧没有让夏时安心底发凉的冷漠。

这样的目光，让夏时安有一种错觉，眼前的人还是七年前的人，云家没有灭门，小初没有失踪，悠风响，树梢的沙沙声就在耳畔，一下一下的，摩擦到了心底。

但只是片刻，云初霁眼底的温度逐渐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又是毫无温度的笑意。

“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云初霁温和的问他，眼底却是毫无笑意。

夏时安有点难受，胸口闷闷的疼，但他低头双手揽着云初霁的肩，毫不在意云初霁温和的拒绝。

“小初，”夏时安保持着这个下一刻就要亲上去的姿势，抓着云初霁，轻声道：“你不想我问的我不问，你想我离你远一点，我也会注意分寸，我尽力做到你想要的样子，可是，有的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我……”

“不，”云初霁打断他：“我能。”

自从小初回来后一直躲着他，还不听话，夏时安忍了忍，觉得孩子变成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惯的，夏时安狠下心，决定要给云初霁一个教训。

于是，夏时安左右看了一下没人，做贼一样的心虚，他在云初霁耳边低声道：“那，半生欢也是靠我一个人能解的？”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压了音量更显得低磁，云初霁感觉面前架了一把火在烤那样的脸颊滚烫。

青天白日的，云初霁再抬眼时有点止不住的瞪他：“你在说什么！”

夏时安咳了一声，刚刚说要给云初霁一个教训的气势都喂了狗，脸比云初霁的还红，这两该做的没少做，还像个青涩少年一样说不得浑话。

“你别想着自己偷偷的走，”半天，夏时安又把头转回来，执拗的看着云初霁的眼睛：“我不会让你在我眼前再消失一次，你不想和我说的东西我不问，但是小初，我不会让我们两个之间一直都是这个这个状态，总有一天会谈到这里来，现在你就当我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们先一起解决清溪州这个问题，剩下的事回去慢慢来，好不好。”

云初霁没说话，他总是这样，不言不语的时候喜欢向下垂着眼睛，这个动作显得他眼睛的线条很好看，眼尾微微向上挑着，睫毛又长又翘，夏时安一边数着云初霁的睫毛，一边耐心的等。

好半天，那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云初霁才轻声道：“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那也没办法，夏时安有很多的法子：“给你身上下禁制，去哪我都知道，绑着你，眼睛一刻不眨的看着你，或者把你打晕带回大境，就让你藏在我的房间里，小初你是知道的，我做得出来。”

恩威并施，夏时安把这一套学以致用，套用的活灵活现。

“那你这七年，年纪和本事见长。”云初霁还是垂着眼睛，不咸不淡的看着地面，平淡的语气硬是让人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来。

夏时安伸手托起他的脸：“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至于其他，我不过多纠缠。”

夏时安不笑的时候冷冷清清，在他身边像是在冰窖里面一样，但是他的手捧着云初霁的脸时，又是滚烫带着温度的，云初霁在冰冷刺骨的黑暗里面呆了七年，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是贪念着光和热的。

终究还是妥协了，云初霁推开夏时安的手，走了两步见后面的人没有跟上，便停下来向后一瞥：“不是要和我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