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约瑟尔早已死去的消息,希尔伽的内心也有点不好受,那毕竟是他手足般的兄弟,说不动容自然是假的。但更多的,他又联想到了当时自己的处境,他又何尝不是死里逃生?也许他真的足够幸运,否则那漫长的1082天足以杀死他上百次。他也会如同约瑟尔一样,从今以后都只能活在别人的叹息声里。
“好了希尔伽,今天的时间到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他的兄弟们看了看时间,又瞧了瞧他困顿的神情,便准备离开了
痛苦的清醒时间总算能结束了,希尔伽甚至没撑到自己的兄弟们出门,便两眼一阖睡了过去。
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休眠,因为梦境里不会有病体的痛楚,也不会有那么多糟糕的未决之事。
据说这些梦境来自于雌虫们的精神联结,他们从很多天前就来到了母巢,聚在一起共同编织梦境,好为自己的幼弟筑起一个“安全屋”。
偶尔希尔伽会因为饥饿醒来,在半梦半醒间完成进食。刚开始意识严重不清醒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些什么,是营养糊还是能量剂。
直到后来意识逐渐清醒,他才依稀分辨出了那些食物是什么。
那是来自于他王虫身上的血和肉。
——
也许现在还是午夜,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那些还在工作的仪器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希尔伽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躯体里,一个血糊糊的、又湿热滚烫的胸腔里。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被异种吃掉的噩梦,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胃袋的充盈和喉管里未咽下的肉糜。
啊,原来不是他被“吃”了,相反,他自己才是那个进食者。
这简直太惊悚了,谁会大半夜的爬上虫母的床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肉塞进虫母的嘴里?
“咳…你醒了?是伤口痛吗?”
那个声音这样问道。
希尔伽认了好半晌才认出面前这个怪物是什么。
那简直太可怕了,七零八落的脏器粘连在一起、各个节肢都不是完整的,爬满了手法粗鄙的针脚。
它的脑袋缓缓动了动,用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扯出了一个微笑。
试问谁可以接受刚睡醒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总之希尔伽被吓坏了,巨大的惊恐让连着他神经末梢的监测器疯狂乱响,红色的警示灯便把整个房间映射的如同地狱。
“希尔伽,希尔伽,■■■我的希尔伽,吃掉我吧,让我彻底▼▼属于你。”
它开始重复一些字眼,像是疯子在无意义的呓语。
那些组织物哗啦啦的往下落,砸了希尔伽一脸,让他终于崩溃的叫出了声。
受惊的虫母引来了守卫,很快,白塔的雄虫和那些王虫们也赶了过来,迅速控制住了局势。
阿拜蒙蒂斯他们将“怪物”带离了这里,医师则当即立断的给虫母注射了安定剂。
希尔伽在再度睡过去之前还依稀听到雄虫们的对话:
“他又犯病了。”
“今天我已经喂食过了,哦这个疯子,他把殿下吓坏了。”
“他弄脏了殿下,稍后……需要给■▼清洗……”
……
又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万幸这次没有什么散落遍地的肉块了。
这次是尤里安在为他哺喂食物,当然,用的是常规手段。
“我们让卡瑟斯去休息了,他照顾您一个白天了。”
“您的孩子们住在隔离区,目前状况还好。”
这位上将有些过分了解虫母的心思了,他低垂着眉眼,像一个恪尽职守的下属给自己的上司汇报任务,挑不出一点错来。
但希尔伽还没有挪开视线,尤里安心下了然,便继续开口道:“是的殿下,那确实是莱因哈特,如您所见,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自从您回来后,他已经鲜少出现这种状况了。我们也没想到……”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失控,偷偷摸摸在半夜里爬上虫母的床肢解自己,还把自己的血淋了虫母一身,让他们这些王虫擦了好久。
听到这个确切的回复,希尔伽转过头去闭了闭眼。
是真的,那天晚上不是一场噩梦,而是噩梦变成了现实。
那只蛾子把自己整的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滩怪物。
“我找到新的纤维管了,啊?殿下醒了?”
他的房间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约里亚特。
看见他醒着,这只虎甲眼睛都亮了,喜冲冲的想往他身前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原地站住了脚。
希尔伽不想跟他们搭话,他现在身体疼的厉害,连装装样子都懒的装,索性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看懂他脸色的两只王虫也不再上赶着找他不快,开始静悄悄的完成手上的事。
希尔伽猜测他们在捣鼓自己背后的东西,不知道具体怎么换那些再生因子的。
他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听到了切割□□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约里亚特不小心泄出来的吐气声和尤里安的咳嗽声。
鬼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谁又在乎他们是怎么提取再生因子的?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本就是他们自愿的,也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希尔伽气呼呼的想,却是越想越烦躁。
但是一直到最后,他也没睁眼或是问哪怕一句。
“殿下,药已经换好了。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约里亚特问道。
希尔伽能感觉到那两只虫子在自己背后看了好久,也许是在期盼着他回个头或给个回音。
我不想和你们说话。他内心翻了个白眼。
“那我们先退下了,我们一直在外面,殿下,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们。”这是尤里安的声音。
希尔伽简直烦不胜烦,他紧闭着双眼,希望身后那两只虫识趣点赶快滚。
终于响起了门开的声音,希尔伽正准备懈下心神,突然就被背后蹿上来的约里亚特吻了面颊,惊的他一个瑟缩。
那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对不起殿下,我实在忍不住,下次不会了。”那只虎甲光速的认了错,又生怕被责罚似的立马夺门而出,却把自己的同僚丢在这承受虫母的怒火。
倒霉的尤里安撞到了虫母的枪口上。
希尔伽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又碍于背后的管子不敢有大动作。尤里安见状也顾不上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了,马上迎上来将人拥进了怀里。
“这样好点了吗?”他担忧的问道,看着那些碗口大的创口和交错的管子面露不忍。
希尔伽倒是没推拒王虫的怀抱,他靠在尤里安肩膀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这就是你们提取再生因子的方法吗?”
他指的是那些装置里的血液和各种组织物,以及,雄虫遍体鳞伤的身体。
——
尤里安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回答道:“是的,这应该是目前您最能接受的办法,虽然不是最有效率的,需要从雄虫的血液和组织物中提取。但是请相信我们,我们完全可以为您提供足够的再生因子。”
他说着说着有些急了,还以为虫母要埋怨治疗进程太长了。
当然还有比这更有效率的办法,那就是交▼配,通过王虫的jy来提供再生因子,这是一个两全的办法,既能够发挥治疗作用,又不会过度透支雄虫。
但是虫母目前的身体禁不起一点磕碰,而王虫们扪心自问,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禁欲许久后还能小心行事。
最关键的原因是——希尔伽殿下一定不会同意的。因此他们全都心照不宣的没提这种办法。
“疼吗?”
尤里安听见祂问道,他愣了一下,没有理解虫母的意思。
直到希尔伽的手指戳了戳他那块还没完全愈合好的创口,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实在让他受宠若惊,一时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不疼的。我是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的这些伤与您遭受的痛苦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希尔伽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解开他的外服,又剥去他包扎伤口的医用胶带。
这些医用胶带大多用于低阶虫身上治疗致命伤,他本永远用不到这些,但连年的征战和持续数周的取血拖垮了他的身体,让他不得不带着这一身难看的“补丁”苟活着。
尤里安能感觉到那双手在自己的胸前和腰腹上游走,最后停在他心脏处的致命伤上。
祂低垂着头,没有言语,只细细摩挲着那块狰狞的瘢痕,像是在怜惜自己破碎的剑身。
尤里安心里奇异的泛起了点希冀。他想:我仁慈又至上的主是否已通晓我赎罪的所有,而愿意怜悯的宽恕我的罪行了吗?
“希尔伽……”他情不自禁的就喊出了口。
于是很快他就得到了僭越的惩罚。
他的胸口处猛的一痛,当他低头看的时候,那根纤细的手指已经掀开了那层早已与身体愈合好的医用胶带,让血红的肌理再度暴露在外。
祂没有停手。
尤里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手指插进自己的创口里乱搅,带出汩汩的血和碎沫。
“哈,你知道就好。”祂好像顽劣的孩子终于得到了称心的玩具,正把玩的不亦乐乎。
希尔伽抬眼和他对视,面上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微笑,眼睛里却透着浓浓的恨意和嘲讽:
“这本就是你们应该为我做的,因为如果不是你们,我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我不会轻易的宽恕你们的罪行,所以尤里安,告诉他们,
【休想用装可怜来动摇我的意志,更别妄想用情分来要挟我低头。】”
虫母的警告尤如敕令,尤里安的心在这一刻如坠冰窟。
最后他带着一身的血回去了,引来了同僚们的惊呼和下属的关心。
“你是去找莱因哈特打架去了吗?伤口全崩开了!”
“上将,是谁胆敢对你做这种事?简直太过分了,谁都知道你的这些伤是为虫母殿下受的,它怎么敢以此来攻击你?”
面对着这些询问,尤里安选择缄口不言。
——
把僭越的王虫驱逐出去后,希尔伽并没有畅快多少。他深知自己失态了,不该这么早暴露私心的,至少不应该如此草率的撕破脸皮。
原本他应该一直这么假惺惺的装下去的,直到捞到的好处足够多,然后等到下一次这群一心二用的雄虫抛弃他的时候,他就能直接拍拍屁股带着卡卡走人了。
但是这段时间的治疗实在太痛苦了,他根本分不出心力去虚以委蛇,尤其是看到逆来顺受又可怜巴巴的尤里安,再想到一副鬼样的莱因哈特,他就更火大了。
把自己搞这么可怜这么惨是要干嘛?是想证明自己也过的不好让我大度一点既往不咎吗?
哈,可笑至极。
过程极为坎坷的一章,中间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写,既然凑够了字数就先发出来吧,剩下的剧情真的没有余力塞到这章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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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发脾气的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