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一直以来不争不抢,极不善于与人争执,这已经是她绞尽脑汁能想出的最过分的话了。
因为她那对教书育人的父母从小给她的教育便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能放下便放下,但已经拿到手里的事必须要全须全尾地完成。所以对此事,她并不想任听任从,她的上司可不是丛野。
她话音一落,丛野便讶异地看了过来,好似很惊讶没什么杀伤力的小猫竟也会呲牙伸爪。
许诚同样惊讶地看向她,咋舌“嘶”了声。看来嘉诚电视台不只是对外人不地道啊,竟不告诉人家一声就派了他们前来。
姜甜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为了气势不输于人,努力强迫自己扬起下巴,直起肩背。
丛野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随后不甚明显地笑了下,用介于敷衍和正经之间的态度说:“行,我倒要看看你们做出个什么东西来。”
这算是暂时地做出了让步,姜甜无声松了口气。只要节目能正常拍摄下去,这人是什么态度,她才不在乎。
她准备接下来的工作里,只要没有必要的情况,就不去惹这刺头。
但是……她擦了一下又一下的眼睛,眼泪仍旧如泉涌一般止也止不住,眼周红肿得像只负气的兔子。在所有人或担忧或惊讶的目光下,她简直社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自始都不能理解,陈教授是怎么忍受得了,每次夫妻两闹脾气就哭得眼睛通红的老姜,太丢人了。
“别哭了。”丛野被她哭得心烦,神色不耐,声音却懒洋洋的:“说两句就不行了,后面还有的你哭。”
姜甜:“……”他越说,眼泪反而越多。
好想挖掉自己的泪腺……人类的泪腺真的不能手术去除吗?
丛野:“……”
他轻轻磨了磨牙,把手机揣进兜里,“咯吱——”一声,他骤然起身拉开椅子,从这令他快要窒息的氛围里逃离了出去。
丛野这么一出,今晚接风宴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姜甜在基地工作人员歉意的目光下,逃也似的往住宿区跑。
许诚心累地望了望天花板,这都是什么事儿?但他最终还是跟个大总管似的追了出去,毕竟丛哥既然松口了,以后还得相处啊,闹太僵总归不好。
宿舍楼下,姜甜发现许诚追了上来,就等在这里,由于全身的力气都去控制叛逆的泪腺去了,只礼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跑到她跟前,许诚不太好意思地薅了把头发,故作油腔滑调地帮她谴责:“今晚抱歉啊,丛哥他脾气就那样,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脾气,姜小姐不必和那种人计较。”
姜甜控制不住地抽泣了一下,这话她可不敢应承,虽说是在贬低对方,可到底他们才是自己人。
见她的反应,许诚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实话实话:“丛哥最近压力也大,基地保护环境也断了当地居民部分财路,所以他才自掏腰包和电视台合作,想通过节目宣传,将闻洲岛的旅游开发出来,”
聆听了他的话音,姜甜神情凝滞了几秒,才茫然地“啊”了声,声音还带着哭腔。下一秒,她脸上瞬间潮水似的涌上火辣辣的滚热,尴尬又羞愧。
这么说来,她误会人家了,这件事彻头彻尾都是嘉城电视台在敷衍人家,他心里有火才是正常。
见小姑娘如此呆愣又可怜,许诚悻悻地笑了笑,也没再多说。
要说,他们丛哥才是干大事的人,这么软的小姑娘,任谁也舍不得多说一句啊!
姜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觉得这一晚上实在是跌宕起伏,真不是她能应对得来的。
房间外,露台的角落有个面朝大海的吊椅,她喷了满身的驱蚊水,就抱着手机缩在藤木编的吊椅里。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因为她并不是真的想哭,所以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哭,每次忍不住流泪的时候,都会找个没人的角落让自己慢慢平静。
目光盯着远海面上的灯塔,迎着混合树木清香的咸咸海风,在潮起潮落的“哗啦”声里,她的心绪逐渐平静。
就这样吧,本来不管丛野与台里如何交涉,他们这些打工人都是无辜被牵连者。上面的决定她又不能左右,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就在节目里向他证明,他们并不是不可以。
何必陡增烦扰。
说服自己躺平之后,姜甜打开手机某软件搜索栏,输入那个她不知道搜了多少遍的问题——“人类的泪腺可以手术割掉吗?”
岛上的信号实在不怎么好,手里白屏里的灰色小菊花不停歇地转,她忍不住高举起手机试探信号。
心情不好就爱睡觉的丛野,已经打了个盹儿醒来,出来吹吹海风清醒一下,就准备带人去夜巡。
他打着赤膊闲庭信步地走出房间到露台,一眼就被隔壁吊椅里伸出的两条白得晃眼的胳膊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落到对方傻傻高举的手机屏幕上,他眉梢微挑,遂绕有兴致地眯起眼凑过去。
倒不是他想偷看,怪只怪他视力太好。
整个白屏仅剩最顶端的搜索栏,奇奇怪怪的问题一字不落地收进他眼底,割掉泪腺?
原来不是爱哭啊……倒是他冤枉了她。
姜甜手都要举酸了,那朵小菊花还是没有转出来,就听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闲散看戏的声音:“别搜了,好好儿让它长着吧。”
“啊!”姜甜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一惊,一扭头,就直直对上了丛野近在咫尺的那双锋利的眼睛。当即手一抖,手机直接被她扔了出去。
完了!救命!
丛野反应极快地一伸手,手机就被他捞在了手里,好巧不巧地,这时小菊花也终于转了出来。
他低头一瞥,唇角嗤笑稍纵即逝,遂又挂上不耐:“好好拿着,在这里摔了手机,可没地儿给你买新的。”
他怎么在这儿?姜甜蹬地站起来,下意识探过两个阳台之间相隔的栏杆夺回手机。随后才注意到丛野赤着上身,她当即满脸通红,瞪着眼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尴尬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闪躲之间还是注意到了对方小麦色匀称的皮肤上,三三两两的伤疤。
是在丛林里受伤的吗?她突然觉得自己对他们的职业和责任,或许认识得还不够清楚。
丛野略一垂眼,目光落到她慌张的脸上,故意拖长腔调问了句:“怎么?就你们住宿舍,我睡山里当野人?”
被他阴阳怪气地刺这么一句,姜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飘开了目光慢吞吞地摇头:“不是……谢谢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对方帮她接住了手机,就道声谢吧。
估计是张阿姨故意安排的,基地里中国人不多,所以把她直接安排在这位老大隔壁,好照应。
她可真是谢谢阿姨了。
丛野瞥她一眼,颇觉无趣,随即转身进了屋。
就算不是真的爱哭,那双没有二两肉的胳膊,看起来一折就断,又能干什么?
知道了这位爷就住自己隔壁,姜甜连吹海风的心情都没了。她看了眼手机,搜出来的答案一成不变——“正常情况下不能割除泪腺……”
……
次日,在食堂用早餐。
姜甜拿了个鸡蛋和豆浆,刚坐下就听见外面突然吵嚷起来。还没开始上班的工作人员往同一个方向跑去,互相交头接耳,像是有什么八卦可看。
他们说着当地语言,她也听不懂是什么事。
本着事不关己的原则,姜甜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地剥着手里的鸡蛋。
她刚吃完,路生就过来将她拉起来:“走,我们过去看看。”
姜甜只来得及擦了擦手,就被拖着往外走:“干什么?”
路生满脸看戏的表情:“据说是丛先生他爸又给他送相亲对象来了。”
姜甜:“……”跟她有什么关系?
路生倒是不记仇,一晚上过去,对丛野的怨气全随海风飘散了。但是,他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八卦…
不过看来,丛野的传闻,节目组里已经人尽皆知,都知道他有个爱给他送相亲对象的爹。
闻洲岛没有机场,所以基地有设置小型的停机坪。空旷的草坪上停了两架直升飞机,其他人在外围看热闹,恨不能脖子能再长上三尺,近距离观看他们老大的两相亲对象碰头的名场面。
路生拉着姜甜挤进最前面,自来熟地问许诚:“许先生,怎么回事儿?”
不等许诚回答,张姨就带着中年妇女特有的神秘表情,八卦抢答:“还用说,肯定是从老爷子给又小丛送对象来了,居然和昨天这个碰上了,丛老爷子也太急了。”
话落,张阿姨又遗憾“啧啧”摇头:“可惜小丛那愣头青太不解风情了,看这些姑娘一个个的多漂亮,怎么就不喜欢呢?”
姜甜想起昨晚某人的阴阳怪气,可不觉得他是个愣头青,无外乎总爱自大地以主观意识看待别人。
不过她对此全然没有兴趣,看了眼手机,八点了,她的搭档和她发消息说今早能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昨晚那个女人这时从住宿区出来,仍旧是打扮得从头到尾的精致。她在人群里扫视一圈,遂看向姜甜,真诚建议:“你们真不跟我回去吗?这里真待不下去的。”
姜甜摇头,微笑着礼貌回应:“谢谢。”
“好吧。”对方耸耸肩,不太在意地说:“我去叫今天的姐妹干脆和我一起回去,别浪费时间了,丛野那个野人不配有老婆。”
不仅成天摆着个死人脸,还带她去虎笼吓她,这是人干的事儿?
姜甜:“……”
此时,另一架直升飞机上走下来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气质斐然的男人。
姜甜:???
路生愣头愣脑地替她问出了心中疑惑:“这也是丛先生的相亲对象?”
看来传言还是可信的啊,从老爷子这就已经放弃原则了吗?
知道真相的许诚一挑眉,干脆不解释了,就让误会来得更大一点吧。也让他们丛哥,吃吃不怜香惜玉的恶果。
张阿姨都懵了,像围观了世纪惊天八卦一样,嘴巴张成“o”型:“不……不是吧。”
随着男人往这边走来,姜甜越看越眼熟,她怎么觉得,这好像是……她的相亲对象?
这不会是她的搭档吧?这么巧?
下一刻,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安与南:你们在哪儿?]
千万不要觉得女主夸张!
粥过年被家里狗咬了,家里人还不让我揍狗,我从晚上哭到了半夜,直到睡着……QAQ
不是真的想哭,是真的控制不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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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