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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红袍掉汸河 第125章 围猎

作者:春灯吹吹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5-01 01:20:05 来源:文学城

风暴来得毫无征兆。

当时,海浪里一群藤壶人像鲨围猎,将夜宴族的副船困在怒涛之间。

东船使玄螭立于船尾,铁甲映着晦暗天光,抛给雷壑一支火器:“雷,今日要借你的火器压阵。”

雷壑忙双手把火器奉还:“此战,我督不得。”

“嗯?”玄螭眉间一拧。

“水手未操演,火器未校准,若溃退下来必溃如散沙。”雷壑眼里藏着过往惊涛咬文嚼字地说,“这火器该指何方?射敌则射程不及,击己则于心何忍?求船使放过我这煮海鲜的老庖丁。”

“腌臜老奴!不识抬举!”玄螭勃然作色,铁护腕争鸣,很感面上无光,心里不满,“终究是个灶头军,上不得台面!”临去时悻悻撂话。

雷壑望着远去的铁甲背影摇了摇头,再望向海风里叹口气。

不多时,藤壶人果然在玄螭的埋伏下溃不成军。

玄螭路过时,却被雷壑拦住了,要他把那把火器给他。

“你做什么?”玄螭不解。

“为君退敌,”雷壑答得非常响亮。

玄螭盯着他的横脸,发声嗤笑,这连督战都不敢接的病夫,竟妄言独挡追兵?

但听得后方杀声渐近,到底将火器给他,同时带点激励又掺杂奚落的成分,不冷不热撂话:“雷,这回我可要睁眼看你的了!"

雷壑浑身涌上来热血!疾步穿过摇晃的甲板,在桅杆后藏妥火药桶,又往腰间暗囊塞入三枚霹雳弹,麻利做出一番安排!

藤壶人逼近。

雷壑自瞭望台探出火器,第一发穿过藤壶人令旗,第二发正中藤壶人舵手咽喉。

藤壶人阵型大乱,箭雨泼天射来,他们却早缩回盾里掩体,听着箭簇钉盾。

敌船再近,雷壑忽然现身船尾,火器连发如惊雷。

数艘敌船的帆索栽断,巨帆倾覆。

箭簇穿透玄螭眼窝时,雷壑反手将空铳投怒涛,整衣坐主桅之下。

藤壶族们气势汹汹杀来,方才挨近船口。

雷壑举起火器,发出火焰,焰里卷人,把藤壶人震住啦!

藤壶人上来卧倒,刀箭猛抵一阵,见没有动静才又往前冲,这时雷壑又发出火焰,藤壶人吱吱乱叫,他们又停下来发箭……

直到雷壑火器里的火焰没尽了,把火器藏在海神龛的石头缝里,随即安然坐在了船板上了。

藤壶人登船时,夜宴兵衣袂翻化海雾。

藤壶族们冲到跟前一看,竟是个弱不禁风的流浪汉,僵坐如偶。

不由一愣,已反剪他双手搜身,空空如也!

“火器何在?”雷壑摇摆手。

“不曾持械,方才明明看见火器……,”藤壶人往前冲时来看清打火器的人,这时疑声质问他。

“溜了,溜了!”雷壑用手往海里指指。

藤壶人揪起雷壑的前襟:“那你在此做什么?"

“我与海神娘娘说体己话呢,我瞧见海神娘娘显灵了,”雷壑笑了笑,指向不远处的海神龛慢条斯理地说。

藤壶人面面相觑不大明白,又无什么把柄,便让他带路去追夜宴军。反正这个到了手的老庖丁,什么时候收拾都由他们了。

为首的独眼奴踹他一脚:“带路!找你们藏起的火器!”

“容我问问海神娘娘,请示卦相。” 雷壑平静地从怀中取卦子:“海神娘娘说...走不得水路。”

“放屁!”独眼举刀劈来:“问什么海神娘娘?海神娘娘干什么吃的?”藤壶人都不信海神,对这个回答还是叫囔起来。

“守护一方渔船,保护一方渔民。”

藤壶族们听了很不舒服。

独眼奴过去看看那个海神龛,只见碗大的龛门紧关着。

他上前一步,挥刀劈开龛门,还未看一眼海神相呢!

就见火光一闪,火舌顺着早先布置的火药蹿,跟着惊天动地“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海神龛及半艘船顿时化作烈焰了!

雷壑与数名藤壶人同归于尽。

当时藤壶人收了尸,就未敢再往前追,海焰驭火升天,破碎的船板激起血浪。

当时,眯起眼睛,吃了一惊,申屠曛竟然掉海里了,小螃蟹自船板缝隙横爬,径自爬向海里去捞一朵曜菇,他像把破伞似的在海里打转。

潮水漫过它背壳时,蟹身竟泛起流光,倏然隐于浮沫了。

“笨蛋!”她只听得海浪在背后隐隐近来,口里与申屠曛说道:“不是说好,不要乱走?”

海水戳着她的眼睛。

钳子拼命划动,在昏浪中追寻光斑。

有几次巨浪几乎把她拍晕了,右螯钳出一道口子。

终于,她钳住凉软的菌柄。

“澍…..澍?”菌褶注水,像被水草蛮掐似的,“你怎么…...”

“闭嘴!”小螃蟹用受伤的螯钳夹他菌柄,左钳紧紧勾住一块蓝珊瑚,“再乱动就把你炖汤!”

回程比想象中更难。

小螃蟹不得不松开蓝珊瑚,携着曜菇在浪间穿梭险些卷涡里,钳腿被锋利的贝壳划破。

爬上船板时,曜菇扯下一缕菌丝:“你流血了,”菌丝按在受伤的蟹腿上:“...可以止血..."

她斥他随处乱走,却累得喘不出声,只用螯钳指出放鹤船长的藏尸地,不多时就到偏僻船道的古罟了。

“附身……等等...…”

“等什么等,”随着远处海浪正退,菌盖飘进尸壳来。

“到底谁把你扔进海里的?”

他起身,抖了抖衣袖,看了海道:“方才听说飘烽率军攻殿,正夺船长之位。”

小螃蟹只把他往安全地推了推,“那还不一起离开去争得?别死这儿了。”

夜雾散尽,一蟹一人,自离了古罟,免不得饥食渴饮,在船道上半时有余。

天色已晚,申屠曛买两块海苔脆饼来,小螃蟹跟在他的身后,口里问道:“你这是......脆饼了?”殷漱望着袋饼,“这渡船上竟还有卖饼子的?”

申屠曛点头,肩头似压座小山。方才在船舱底见到的那个船匠,顶着张菜农似的皱脸,却生着李忠的眼睛。

他记得李忠。

那年母亲府里的向月葵开得正盛,李忠蹲在灶房后头啃芝姐给的海苔脆饼。

穷佃户家的儿子,农闲时总来府里帮工换些银钱。

芝姐是母亲身边最伶俐的丫鬟,总把烤得熟的海苔脆饼藏在帕子里,一个塞给年幼的申屠曛,两个偷偷塞给李忠。

"做梦都梦见这味儿,"李忠曾红着脸对申屠曛说。

后来芝姐嫁他时,只抱着个蓝布包袱从街这头走到那头。

府里婆子们咂嘴:“真是白捡的媳妇儿!”

确实是个宝。

芝姐手巧,寻常海苔能烙出十八般花样。

李忠在县衙谋了个差事后,她更是变着法儿往他食盒里塞海苔脆饼。

李忠听说邻县有一位官员新到任,门前一系列祭祀礼仪结束,就会发钱,街头巷尾发了财,李忠很眼热,也要去那家官员府前守门。

“夫人,我也要去守门!"李忠畅想着满地铜钱。芝姐连夜烙了半兜海苔脆饼,又掏出攒了多年的体己钱缝进他衣襟。芝姐把体己钱都给了他,又给他做了衣服,他就上路了。

头三个月还有信来,后来渐渐只剩银钱。

申屠曛某日见芝姐独坐在院里,手里捏着一块霉变的海苔脆饼。

再后来,李忠回来了,带着个会跑跳的男孩。

芝姐听完"和离"二字,先是哭得撕心裂肺,末了,却只轻声说:“从前没要你的,如今更不稀罕。”

临行前,那锅海苔脆饼香飘满院,李忠接过来时,申屠曛分明看见他手在抖。

此刻,申屠曛拿着袋里的海苔,忽然想起芝姐最后那句话:“海苔脆饼要吃刚开的,潮了就是软板。”

就像有些人,等着等着就变了味。

夜风掠过甲板,他恍惚又看见李忠在船舱底修补船板,那双手布满老茧,再不是当年做海苔脆饼时颤抖的模样。

夜风裹着草木香,殷漱与申屠曛并道而行。

去岁初至寰瀛时,也是这般时节,如今身在这里无法回去,亦是这般时节。

月色下海面黑得愈发斑斓。

那时,踏着夜风追野星,不知疲倦,而今顶着星月,脚下却似灌了满地枯骨。

殷漱忽指向船道旁一片茂密花丛:“向月葵……原以为只是传说,” 她拨开枝叶,“听他们说穿过向月葵回去近些。”

殷漱不知晓他的心事重重,却怕他刚附身受累,只是引路。

向月葵丛中本无路,花枝横斜,高草没膝。

两人正艰难前行,忽见一簇向月葵灼灼如火,她眸中倏地亮起,采了满怀。

申屠曛见她捧着向月葵朵发怔,心下诧异,这般境地,竟还有赏花的闲情?

更奇的是,她每走一段便撒下几片花瓣,似稚童游戏。

“这是做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她。

殷漱抬眼望来,目光里浸月光。

见他仍不解,轻声道:“怕某人回头寻人时迷了路……沿这火红的花走,就丢不了。"

“他”字出口的刹那,申屠曛肩头猛地一颤,袋“咚”地滑落。

向月葵霎时寂了,夜风屏了呼吸。

无归匆匆赶来,单膝跪地,语气心焦:“船长,飘烽船使暗自出兵,发动政变,事出紧急。属下自作主张调动了铁阚部,现在只等船长一声令下,便可攻进去。”

申屠曛神色淡然:“不必了,我一个人就够了。”

无归抬头:“属下方才一直找不到船长,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申屠曛没有回答,径直朝月山殿去了。

当时,飘烽正端坐宝座,望着手里的四叉戟,记起事来。

那年烽烟四起,讨伐藤壶族,三四个月不用将息。

长泉船长见其身形魁伟,遂将其点作先锋。

众兵上阵,皆执刀剑。

他却两手空空。

挚友雷壑心焦,当即拿来床头悬着的四叉戟,拔来相赠:“持此戟去,与你共战!”

飘烽感其厚谊,几欲相拥。

雷壑以指叩他肩头:“休作儿女态!待你建功,须与我换柄金戟回来!”

当时藤壶为祸甚烈。

飘烽每见族人食不果腹,便觉胸中块垒难消。

雷壑以戟顿地,船板铿然作声:“你在前线搏命,我辈岂惜此身?何故作杞人之忧!”

飘烽遂珍之重之,负戟出入波涛,虽烹炊亦不忍使沾灶灰。

后大破藤壶族,那四叉戟亦因战功显赫,不复当初寒酸模样。

“小郎君且轻放,莫损了宝戟。"

戟已成飘烽心头至宝。

当时战事日亟,粮秣耗尽,夜宴兵卸甲减负,只他仍背负十余斤铁戟蹒跚。

朋友劝他弃了,飘烽抚戟道:“它非兵刃,乃我军战魂,使敌见之,知我们军粮未尽绝,令众观之,知希望犹存!”

长泉船长听了,心中动容,拊其肩头:“真虎贲!”

自此戟随主战,未尝落后。

饥馑之时,竟能以戟叉鱼猎蛙,解三军断炊之危。

藤壶追袭之日,流矢如蝗。

长泉船长受伤了。

飘烽护主时忽闻金铁交鸣,原是一簇毒藤正中戟身,裂纹如蚓,却保得周全。

飘烽又喜又忧,跪献残戟于船长:“早知如此,当以此戟护主...…”

长泉船长含笑授他令牌。

不久,长泉船长失踪,飘烽遂继船使之职,再攻打藤壶族,凯旋归舟时,飘烽单膝跪地,将四叉戟捧还雷壑:“若无兄赠我四叉戟,我骨早寒!”

挚友泪溅,揽其项笑道:“我早知你非池中物!”

当时慢慢进殿,申屠曛声里呈寒:“飘烽,你怎么敢坐在船长的位?”

飘烽缓缓睁开眼睛,嘴边捱讽意:“你还装什么?”

申屠曛进得宝座前,映出放鹤船长面容。

飘烽见了,猛站起身,眼中惊愕:“你!”

申屠曛双手负背,背后斧光微微一扭。

飘烽只觉一股力量将他架起,双脚离地,托在半空中。

斧光碾压着他,语带威严:“飘烽,你以为凭你这点本事,就能坐上船长之位?”

飘烽脸白了,额渗了汗,却依前逞能:“你也不过是个冷血无情的船长!夜宴在你手中,只会走向毁灭!”

申屠曛道:“毁灭?就凭你这种背主之人也配谈夜宴未来?”掌心聚一团斧焰,焰含着无尽威压。

飘烽受了力,眼里害了骇。

这时,小螃蟹从一脚爬出:“够了,别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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