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海义胆 第1章 chapter1

东启市文丹码头

一抹鲜艳的红色地毯铺在通往码头的最远端，红毯旁站满了身着正装的男男女女，有的正举着手中的香槟向站在红毯正中间的男人致以敬意，有的正捂着嘴低声和周围的人说着写什么，眼神中带有一丝凌冽。

天空正是晴朗，上午九点的阳光洒落在红毯正中央的男人上。只见他拿起身边助理递来的红酒，倒了一杯在自己的高脚杯里，面带微笑，朝着红毯边上的人们喊道。

“各位董事，各位政府官员，很高兴可以和您一起共同见证今日文丹码头的完工！”

一杯红酒被男人的手缓缓抬高，杯中暗红色粘稠液体沿着杯壁缓缓转动，有如梦境中的漩涡化作男人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

红毯边上的旁人见此，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朝着男人微微一笑。

“明总！哎呀！恭喜恭喜！”

身旁一个身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挺着啤酒肚，举着手中的酒杯，微微鞠躬，朝着男人走来

“哎呀，明总。祝贺朝阳集团顺利完工哈。以后我的水产生意就全靠咱们朝阳大明总了！”

只见男人右手举着自己的酒杯，左手抵住明总的酒杯，始终保持着明总的酒杯高于自己的，脸上的谄媚和油腻一齐出现在明总的面前。

明总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笑脸待人，拨开男人抵住自己酒杯的手，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男人面露尴尬，也将自己杯中的酒喝得精光，便逃之夭夭。

一饮作罢，男人又招来助理，再次倒入了红酒。

“周倩！谁邀请的他，你们怎么做事的？不知道我很讨厌这样的谄媚吗？”明总伏在助理周倩耳边，低声的骂道。

红酒顺着红酒瓶缓缓而下，如同丝滑的红丝绒般落入高脚杯，在杯壁上转着圈圈。

“抱歉，明总。”周倩低下头去，脸色难看。

“今日我代表朝阳集团，感谢为文丹码头付出的工人们，感谢为文丹码头亲自题字的局长马春来！”明总并没有理会周倩的道歉，脸色迅速恢复了笑脸人。

马春来站在明总身旁，转身向明总致意，和明总的红酒杯碰杯，一饮而尽。

明总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杯红酒，杯壁反射着明总的脸。

那是一张心思缜密的脸，那是一张成功人士的脸，那是一张惹人羡慕的脸。

看罢，明总举起红酒杯，缓缓细品着杯中的红酒。

远处，同样身着西装的男人看着明总喝下了那杯红酒，他松了松系在脖子上那勒得要死的黑色领带，脸上的笑意缓缓浮现出来。

明总将那杯红酒一饮而尽，笑了出来，仿佛是在为他自己的光明未来，为朝阳集团的辉煌未来而笑。

突然，腹中一阵绞痛，眼前阵阵发黑，明总捂着心脏，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倒了下去。

最先发现明总不适的是站在一旁的周倩，周倩快速跑了过去，摇晃着明总。

“明总！你怎么了？”

明总说不出话，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当场死亡。

“快打120！”周倩环顾四周，大喊着。

一时间人群混乱，都朝着明总倒地的地方看去，或许是看到明总身边那闪着寒光的高脚杯碎片，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声“红酒有毒！”，引得众人纷纷将手中的高脚杯摔碎在地上。

红毯上被酒液染的暗红的地方布满了玻璃碎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阵阵寒光，有些令人发慌。

不知是谁，似乎无意间踩到了这些破碎的高脚杯，玻璃刺破鞋底，扎在那人的脚上。

鲜血将红毯染红，和被人打撒的酒液一样，一时让人分不清红毯上那些是酒液，那些是鲜血。

所有人都在往明总倒下的地方挤，想要看看明总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人逆着人流往庆功宴的出口走去，眼中的愤恨似乎下一秒就要涌出，嘴里喃喃道

“朝阳……总有一天也会落下。”

案发现场迅速被隔离开来，法医老刘将明总的尸体放入裹尸袋中，拉上拉链，转身向站在一旁的莫三生点了点头。

莫三生靠在车门等待着法医痕检的结束，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哎，老李！这边的风景还挺好看的，不觉得吗？”

李立摇下车窗，任凭海风灌进车窗，手机里不断传来女人责备的声音。

“立啊！你都多少岁了，27了啊！你想想！这个年纪别人都在结婚生子了，”

“妈婚房都给你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差你带儿媳回家了！”

“我不管啊，今年过年我必须要看到儿媳！”

李立一脸无奈，无辜的盯着车窗外倚在车门的莫三生。心中嘀咕着，他年纪比我还大呢，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看见法医老刘朝莫三生点了点头，李立对着唠叨不停的老妈说道，“妈，好好好我答应你，过年一定带儿媳回去！我要工作了，不聊了！”

挂了电话，莫三生拉开李立的车门，装作门童一样，摊手弯腰，“请——”

“我说，莫队，你就少蛐蛐我了。”李立关上车门，朝着莫三生摊开的手掌一拳打了下去。

“你妈没催你结婚吗？莫队？”

莫三生只是笑笑，没回答，拉开警戒线，往监控室走去。

监控室内，陈林环抱着手臂，眼睛死死盯着墙壁上的四块屏幕。

见到莫三生，陈林放下了手臂，指了指左上角的那块屏幕，道，“莫队，死者明阳的死亡地点只有这一个摄像头拍到了全过程。”

“有接触过死者明阳的人分别是水产公司的老板黄震，朝阳集团总助理周倩和发改委局长马春来。”

莫三生一只手托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开始咬起了指甲，边听着陈林的汇报，边看着屏幕上的监控回放。

“停。”莫三生眼神死死盯着右下角的那块屏幕，挥手喊停。

“给我介绍一下，站在和明阳同一排的那些人。还有，右下角这块屏幕中，这个穿黑西装的人，为什么逆着人流走，叫老李去查查。”

陈林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打开，转身示意调监控的警员将画面调到那一排，开始给莫三生汇报。

“明阳所在的这一排只有五个人。中间的这个就是死者明阳，在其左侧的是发改委局长马春来，最左侧的是马春来的秘书赵坤，他全程和明阳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高脚杯都不拿，只是一直给马春来提包，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明阳右侧的是码头主管人陈势安，最右侧穿着海员制服的是本次文丹码头首发邮轮的船长程一水。他们俩个也和死者没有交集，他们俩之间有过互动。”

莫三生摸了摸下巴，指着屏幕边缘的一个瘦弱的身影，问道，“这个拿着醒酒器的人是谁？”

“这是朝阳集团的总助理周倩，主要负责死者明阳在公司的衣食住行，是明阳的贴身助理。”

“周倩她为什么低着头，自己的上司顺利完成了政府交给的工作，明明是升薪的好机会，怎么低着头？”莫三生注意到周倩的不对劲，挠了挠头发，“周倩在现场吧？叫她来。”

从监控室走出来，越发觉得有些冷了，莫三生看了看时间，已是深秋，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那个，警察同志，我这有衣服，您要不嫌弃，您就先穿着吧。”莫三生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是那个穿着海员制服的船长程一水。

莫三生上下打量着这个给警察递衣服的船长，白皙的皮肤，细胳膊细腿的，他真的是明天首发邮轮的船长吗，莫三生心里嘀咕着。

“警察同志？在想什么呢？”程一水换了只手拿衣服，“干净的，别着凉了，今天降温。”

莫三生接过衣服，披在身上，一股茶香瞬间充斥着他的鼻腔，问道，“谢谢，陈林找你问过话了吗？”

“陈警官吗？问过了，他让我回家注意公安局的随时传唤。”程一水看着平静的海面，感叹道，“这片海域，恐怕难以平静了。”

“赶快回家吧，注意安全。”莫三生抬起警戒线，示意程一水离开。

程一水点点头，掏出车钥匙，启动了停在警戒线旁的凯迪拉克。

“船长这么有钱吗？”莫三生调侃着挥手道别程一水，“注意公安局的随时传唤，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程一水一脚油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文丹码头，留下一缕尾气呛得莫三生发慌。

“莫队，别的群众都已经询问完了，周倩在码头的平台上坐着不愿意离开，我安排了女警陪着了，您要不要去看看？”陈林小跑着过来莫三生旁边。

莫三生面色凝重，抬头示意陈林带路。

东启市已是深秋，海风混合寒意冲撞着每一个人的皮肤，陈林将莫三生带到周倩呆坐的码头边，只见周倩将自己和大腿环抱起来，呆呆的看着那一丈丈波浪拍打着海边的石头。

莫三生脱下程一水递给他的船长外套，轻轻盖在了周倩的身上。陈林歪着脑袋，正疑惑这件程一水的衣服怎么在自己队长身上。

“周倩？我是刑警支队一大队队长莫三生，我陪你坐会行吗？”莫三生蹲在周倩旁边，问道。

周倩没有吱声，场面只有海风呼啸的声音。莫三生不等周倩回复，直直的坐在了周倩的旁边，感受着这晚秋的海风。

太阳快落下了，一轮橘红色的落日缓缓藏入地平线后，照得海水每时每刻随着太阳光变化着，近处是绿的，远处是蓝的，更远处是金黄的。

“莫警官，你知道莫奈的那幅画印象日出吗？”周倩看着面前的波光粼粼的金黄色海面，平静的问。

莫三生看着远处的渔船正出神，周倩的一句话将莫三生硬生生拉回了码头。

“嗯？就是那幅在艺术馆被盗的那幅吗？”莫三生问道

“嗯，就是那一幅，”周倩将手撑在后面，惬意的享受夕阳的照耀。“同样是忙碌的捕鱼人，大船上的吊车，波光粼粼的海面。你知道画中的勒阿弗尔港口和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莫三生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周倩说。

“这里是日落，那里是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