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江星稀与沈吟风回到了南城沈家,就看到高位上坐着人。陈末站在其身侧,毕恭毕敬。
白碱雪他们很显然都挺厌烦的。
因为江星稀听到白碱雪说:“我怎么就没让你陈末死在地下室里呢?”
很显然陈末也听见了。
但他并不在意,甚至露出了一个小人得志的表情。
“小江爷,太君说了,今日他们初到南城,需得举办一场盛宴。”
“我可去你的。”沈莹莹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个小鬼子,小汉/奸在我们沈家的地盘这么使唤要点lian——”
秦长生猛地捂住了沈莹莹的嘴。
***
地点选在了花楼。谁都想见见那位名震江南的花魁姑娘。
江星稀忽地道:“我有个想法。”
这个想法还是根据朝阴医院中桑悠悠的做法来的。桑悠悠若是能火烧朝阴医院,那按照道理来说,朱门也能烧。
“好想法。”方承举双手双脚同意,“烧死小鬼子。吗的,小鬼子都给爷死。”
江星稀偏头。厅堂内,沈吟风还在和那个所谓的太君周旋。
“不过那个傻缺少佐说什么腿疼不方便去,呵呵,我亲眼看到他身边有个美女!”方承郁闷,“呵呵,和美女也是眼瞎。”
……他说的“美女”是顾惊蛰。
“她是我们的人。”江星稀提醒道。
“啊?”方承一僵,开始找补,“那这位美女可真是勇敢无畏,人中龙凤,当是今世花木兰!”
“行了行了。”蒋思愁摆了摆手,“别贫嘴了。”
“也是。”白碱雪嘴角微微上扬,“我最喜欢看乐子了。”
江星稀偷偷瞧了一眼白碱雪。
说真的,白碱雪一直在给自己凹乐子人的人设。可是他分明不是乐子人。这就让他身上有一种很强烈的割裂感。
很好,白碱雪,叫着这么清冷的名字,本质其实是阿拉斯加吧?
江星稀打了个响指。
“那行,计划开始。”
***
花楼内灯火通明,锦绣彩绸垂下,五彩缤纷的灯笼挂在两侧。氛围暧昧又旖旎。
江义辉从茅厕走出,活动了活动了筋骨。
——但是忽地就被人套了麻袋。
“你们是谁啊!怎么二话不说就开始绑架!”
方承指了指,低声问道:“这个就是那个叛徒?”
江星稀点了点头。
“弄他!”
“还义气的义,我真的会笑好吗?叛徒给爷死!”
等到江义辉鼻青脸肿地从麻袋里爬出来,早就没人了,只剩下……
一块怀表。
江义辉一怔。
怀表下压着一张纸:“你走吧。”
“星……星稀哥?”江义辉咬唇,“对……对不起。”
他认得出来江星稀的字迹。
“咚——”
夜色昏沉,花楼内歌舞喧嚣。
“今儿呀,我给大家唱一曲儿江南小调。”红菱姑娘弹着琴,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
太君乐呵着,小酌了一口酒。
秦长生紧张地跟在沈吟风身边。
“不知道小江爷刚刚去了哪里?”
“解手。怎么,这事儿太君还要过问?”
而花楼外,有人正在忙活。
“小鬼子都进去啦?”蒋思愁问道,指了指花楼。
“进去了进去了。”方承比了个“OK”,“就那个少佐那边还有点人,不过大头都在花楼了。”
他深呼吸:“这个副本可算是快要结束了。”
他本身的能力也不强,容易意气用事,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了。
***
“多日不见,顾小姐真是又美了几分。”少佐弯眉道。
顾惊蛰忽地脸红,有些羞赧道:“少佐又拿我打趣儿。对啦,少佐的腿好些了吗?”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落在少佐心口上。
男人缓缓朝着顾惊蛰的位置接近。
“好些了好些了,还得多谢顾小姐的医术了得。”
“嗨呀。”顾惊蛰弯眉,“少佐谬赞了。”
“顾小姐,你的腰可真细呐。”
屋外,士兵们看着屋内的两道影子不断接近,都有些兴奋。
“我就说吧,少佐今日就能做了顾小姐。呸,说什么高贵,不还是我们少佐随便玩玩的女人。”
“可不是么。”
烛光摇曳,就听从屋内传出一阵杀猪叫。
“不是,什么情况?”
“情趣吧。”
“可是少佐喊救命了。”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发觉了不对劲,往屋内冲去。就见木榻上,顾惊蛰疯了似的将刀捅进男人的身躯里。
一刀、又一刀。血流不止。就见那少佐全身都是血窟窿。
“快——快去禀报太君!”
“哈。”顾惊蛰脱力了似的将沾血的刀往旁边一扔,“哈啊——”她缓缓靠着墙壁蹲下,眼泪沾着血一起落下。
***
“各位晚上好呀。”红菱笑道,“接下来,请听——”
只见一女子一身红衣,缓缓走出,嘴中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①
太君眼前一亮:“好——沈二公子,不知这是什么曲目?”
沈吟风弯眉:“太君,您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的京剧,花菱姑娘唱的是《霸王别姬》。”
可是只有虞姬,不见项羽。
就见花菱转身,念道:“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太君一怔,又问道:“不知这是何意?可是有引用?”
“确乎有引用之意。”沈吟风道,“古时韩信用计使项羽进兵,在十里山布下十面埋伏,将项羽困于垓下。项羽在营中听见四面的汉军都唱楚人的歌曲,以为楚军都已降汉,乃与爱妾虞姬饮酒作别。
“后来虞姬自刎,项羽杀出重围,至乌江时,因自觉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乃自刎而死。这便是霸王别姬的故事。”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太君摇了摇头:“想来真是遗憾。若我是项羽,我当然要远离乌江,继续发展宏业。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沈吟风点了点头。
“是,所以项羽是英雄。”他轻嘲道,“而你,又是什么东西?”
陈末猛地站起,连翻译都没有继续下去:“沈吟风!你什么意思!这位可是大日本帝国的太君,放正你的态度?”
“放正我的态度?”沈吟风轻笑一声,“你让一个弑父弑母的人来放正态度对待小鬼子?连你都得掂量掂量有没有资格讲话,更遑论他?”
“铮——”只听得戏台上一声古琴响,竟是忽地断了弦。
花菱继续唱道:“只念得,位卑——”
“着火了!太君!着火了!”
“快跑啊!”
“不行啊,门锁住了!油——有人倒油啊!”
陈末猛地心一惊。
戏台上的女子继续道:“不敢忘忧国。”
上层人谄媚于敌人。
下层人位卑不敢忘忧国。
沈莹莹站在楼外,紧张地转圈圈。
“其他人都出来了吧?还差谁?小江哥,我二哥,秦长生——”
“莹莹,你别着急。”蒋思愁抿唇,轻轻拍了拍沈莹莹的肩膀,“都出得来的。”
“轰——”火舌迅速卷起了花楼。
秦长生跌跌撞撞地从后门往外跑去。
“秦长生!秦长生你快点出来啊!”沈莹莹紧张地挥手。
“我出来——”秦长生却忽地一怔,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什么陈末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秦长生面色一变,慌乱中看了一眼沈莹莹。他忽地脚步一停。
“秦长生!你站在那里干嘛啊!”
按照秦长生的速度,他完全跑得出来的啊,怎么在火海驻足——
那总是跟在沈莹莹背后的小少年似乎是对着沈莹莹说了些什么,往那火海里一扑,“砰——”地一声将门反锁。
又是“碰——”的一声,着火的房梁坠落,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秦长生出去的路途上。
剧烈的疼痛引得秦长生流出生理性泪水,可他却紧紧抱着陈末不松手。
“贱种——!”陈末剧烈挣扎,“给老子放手!!”
可是所有的保底卡牌都已经在地下室里用光了权限,陈末恨恨地看着秦长生。
火舌迅速捐弃一切,剧烈的灼伤感让陈末留下生理性泪水。
他恨恨地对着秦长生说:“……真贱。”
而楼外,沈莹莹一怔。
她看出来了,秦长生说的是——
“沈莹莹要长命百岁。”
蒋思愁连忙拉住了沈莹莹。
“不要过去啊——!”
“我得去救他——”
方承“啪”地一下,将其击打昏迷,让身边的华华帮忙扶着些小姑娘。
“江星稀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白碱雪神色未变。
就江星稀那个卡牌,根本不可能出事。更何况,江星稀身上还带着他给的小木头人。
***
楼内,花菱站在戏台上,看着台下人来去匆忙。
“姑娘,你怕吗?”江星稀问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花菱轻笑,“我早就死了啊。被烧死……不比在那画中被困于冬日好?”
江星稀只是抿唇。
“哒——”
“哒——”
迎着火光,有黑发青年朝着花菱走来。
花菱哑声问道:“沈无歌?”乍听像是一句叹息。
“嗯。”青年将花菱拥入怀中,“我来了,我来娶你了。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我知道的。”
“因为沈无歌永不食言。”
民国浪漫吗?——根本一点都不浪漫。这不是民国的浪漫,这仅仅是沈无歌的誓言。
“永不食言”这四个字,就已经构成了这个青年的全部浪漫。
***
不过,有时候,生死有那么重要吗?江星稀不知道。花菱和沈无歌的生离死别确实让他感到悲伤,可同时,更加不能被忽略的是身体上的灼伤。
绝望?无助?江星稀不知道。
被火舌吞噬的时候,痛吗?——当然痛。
但是无所谓,反正——
江星稀想,我又死不掉。习惯才应该是常态。
卡牌在指间流转,玫瑰花海中的黑发少年神色冰冷。
——S级卡牌[不死者]。
“江星稀——!”沈吟风跌跌撞撞地跑来,将江星稀抱了个满怀。
他也确实是唯一一个在自己身陷囹圄时,义无反顾奔自己而来的人。
满天的火舌迅速席卷了整个大地,霎时间地动山摇。
“沈吟风,你知道我的卡牌是什么吗?”江星稀低声道,“是……不死。你又不是不死者,你来做什么?”
【恭喜通关[朱门]副本!】
【正在通往列车!】
“呼啦——呼啦——”列车飞驰而过,列车外的景色飞速变幻。
大面积的灼伤在[S·治疗女巫]的作用下迅速愈合。
沈吟风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青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亲吻在他的额头。
“睡吧。”他垂眸说。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他到底是哪个沈吟风。
①:选自《霸王别姬》台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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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