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羽和季羲刚才什么都没看见,这时候听路杳这样一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季羽又四处看看:
“这哪有兔子,你看上哪个了?”季羽有点没反应过来,张望一圈后,她对上了路杳望着她的那副若有所思又耐人寻味的表情。
季羽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你,你别看我,我是正经人……”
看她这反应,路杳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摇摇头:
“你们去玩吧,要走也不用叫我,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啊?你真不打算再下去看看啊?”
“吵。”
路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看了眼季羽,刚准备再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路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便见他座椅后方的石板小路上多了几个穿着统一衬衫马甲的少年,看着年纪都不大,大概是这里的服务生。
其中一个此时摔在了地上,他手里端着的托盘和酒瓶也碎了一地,刚才路杳听到的重物砸落声大概也源于此。
“喂,你是傻子吗,走个平地也能摔??”
“你知不知道这几瓶酒多少钱?你打一辈子工也不一定还得起。”
夜色昏暗,路杳他们坐在院子里,周边有棵矮树挡着,那些少年并没有发现这边还有客人,但从路杳的角度却能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小路旁边刚好有盏灯,路杳看那少年一直趴在地上,半天也没起来,手上和膝盖上好像都被碎裂的玻璃瓶碎片划伤了。
那家伙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十**岁的样子。他低着头,路杳听他好像小声说了句什么:
“我是被绊倒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使坏绊你呗?”
“没……”
一般来说,路杳不太喜欢多管闲事。
但他借着小路边那点灯光,发现摔倒的那少年似乎模样挺漂亮,再者他也不大喜欢这种霸凌行为,这就把手里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走了过去。
那几个男生没想到后院的凉亭里还有人,愣了一下,其中一个反应快的忙打招呼道:
“先生,晚上好。抱歉,是我们吵到您们了?”
路杳没回答他后面的问题,他只弯唇冲那几个男生笑笑:
“晚上好。”
随后,他一眼也没多看其他人,只径直走到摔倒的那男生身边,蹲下身,冲他伸出手去。
摔倒在地的少年愣了一下,抬脸看了他一眼。
那少年长得确实漂亮,眉眼很精致,只是性子似乎有些怯懦,眼神有些躲闪,不太敢直视着看人。
而看见少年那张脸,路杳微一挑眉。
少年没注意他的异样,他没多耽搁,他扶着路杳的手腕站起身,低声说了句“谢谢”。
路杳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酒瓶。
他平时不怎么喝酒,但认得出来这些瓶子确实价值不菲,虽然这些对他不算什么,但对于面前这个漂亮男孩来说确实是一笔极其沉重的负担。
路杳今天心情不错,他看着之前为难这少年的那个男生,淡淡道:
“这些算我的。另外加瓶罗曼尼康帝,送我这来。”
“呃……好的。”
那男生愣了一下,点点头,忙招呼着其他人一起收拾地上的碎片。而后,他见摔倒的少年还愣着,这就伸手推了他一把,低声道:
“还愣着?客人替你收拾烂摊子,还不快点陪着人家?”
听见这话,少年似乎微微一僵,他抬眼偷看了路杳一眼,似乎有点胆怯,但还是听话地朝路杳靠了半步。
路杳兴致缺缺,他瞥了他一眼,冲他笑笑:
“酒送来就行,人不用了。”
说完,他摆摆手,自顾自回了刚才坐着的凉亭。
季家那姐弟俩全程跟在路杳身后看戏,此时,季羲“啧啧”两声:
“为什么不让陪啊,那男孩不长得挺好看的?你别跟我讲长成那样还不够‘顺眼’吧?”
路杳耸耸肩,没接话。
倒是旁边的季羽有点欲言又止,她犹豫了一下: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啊?”季羲大张嘴。
“就我觉得,刚那男生长得挺像阿杳?”
“?”季羲回忆了一下:“我没仔细看,像吗?”
“有点,眉眼很像,但给人的感觉差很远。”
季羽看了路杳一眼,见他似乎没兴致继续这个话题,就也不纠结了。
她拉住季羲的袖子,和路杳说:
“那阿杳你在这等你的兔子吧,我刚看见个帅哥,现在过去应该还能找见。有事打电话啊。”
“你去找帅哥拉我干什么??”季羲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被季羽半拖半拽着带走了。
路杳和他们摆摆手算作告别,一个人回到了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
他等了一会儿,很快就有服务生送来了他点的酒,顺便还叫人来修好了凉亭里的灯。
路杳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着杯里红酒映着细闪灯光的波澜,有些出神。
他一个人喝了半瓶酒,一个人在亭子里坐到很晚,一直到季羽季羲都和他打过招呼先回家了,路杳还坐在原处,等着他要等的兔子。
他没注意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身边路过了很多不同的人。
过来要联系方式的也有不少,但都被路杳一一婉拒了。
他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吹着初秋夜晚的凉风,酒意上头,略微有些头晕。他合上眼,懒洋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只在听到有声音时睁开眼看一眼。
一直到夜深,路杳才在矮树边等到了兔子。
他看见路云川和之前同行的那几人从楼上下来,只是不同于之前的是,他们的身边还多了些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男女。
路杳觉得自己视力还算不错,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跟在路云川身边的是之前他帮过的那个漂亮少年。
那少年长相精致,身材清瘦,就那样低头跟在路云川身边,像只胆小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路杳心里升起一丝不悦,他无意识地用舌尖轻轻顶了顶腮,起身跟了上去。
那几个人看起来都是商人,他们寒暄一阵,被各自的司机接走,最后只剩了路云川和另外一个人年轻人。
路杳等在阴影处的拐角,他靠在墙上,半睁着眼睛,依稀能听见一两句远处那两人闲谈的声音。
他微微弯起唇角,稍扬起下巴,脖颈上喉结的弧度便更明显一些。
他抬手,动作很慢地解开了自己领口处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那边,方易送走了最后一个人,这就伸了个懒腰,慢悠悠晃回路云川身边。
他盯着路云川身边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眼,随后抬手轻轻抬起了少年的下巴,仔细看了两眼,有些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刚没仔细看,这长得确实不错。”
说着,他收回手,有些戏谑地看了路云川一眼,意有所指般问:
“你说,是好看的人都长差不多,还是他确实长得像那小天鹅?”
听见这话,路云川冷冷地瞥他一眼,方易这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耸耸肩,提起了另一件事:
“说来,你平时不是挺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好不容易来一次,周旋半天,还是替路氏谈合作。虽说你三姐叫你帮忙照顾那小少爷,但这公司又不关你事,你这么尽心干什么?”
路云川轻笑一声,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你话很多。”
“行,行,我闭嘴。”
方易总是在路云川的底线疯狂试探,该收时也收得利索。他止住了话头,正巧叫的车也到了,这便和路云川道了别,自己坐上车扬长而去。
等方易走后,路云川低头看了眼时间,又瞥了眼身边的少年,声音有些冷:
“还不走?”
少年似乎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他轻轻抖了一下,好半天才明白路云川的意思:
“我……我可以回家了?”
路云川并没有答话,似是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时间。
少年懂他的意思,他后退两步,朝路云川鞠了个躬:
“谢谢您今天帮我,不然……”
不然他现在大概就会被别人强行带走了。
“嗯。”路云川甚至没有多客气一句,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少年又抬眼看了他一眼,和他认真告了别,这才转身离开。
而等少年走后,虽然司机已经在路边等了路云川很久,但路云川还是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只稍稍抬高音量,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出来。”
路云川看向了某个方向。
他话音刚落,没过多久,拐角处就探了个脑袋出来。
路杳笑眯眯看着他,冲他挥了挥手:
“被发现了。”
他喝酒不太上脸,只有眼尾染着一抹不自然的红色。
路杳在冷风里坐了那么久,酒喝得也不算少,坐着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站起来活动几下,倒是真觉得有些醉了,连脚步都有点晃悠。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就想问问能不能把我一起捎回家?只是刚才你身边好像有别人,我不大敢过来。”
路杳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深夜,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了,头顶的路灯将路云川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另一道影子接近,二者融在了一起。
现在这个情况,无论发生什么都有醉酒来背锅,因此路杳借着醉意,说了点不那么合适的话:
“原来,你喜欢那样的?既然都带出来了,怎么还放走了?”
路杳咬字有点暧昧,带了点撩人的意味。
他说这话时倾身靠近了一点,他上衣的扣子解开了三颗,锁骨染着抹薄红。
他靠近的时候,路云川能闻见他身上的酒香,其间还夹杂着一种很特别的、花的清香味。
这种味道,他在自己养的月季身上也闻见过。
路云川微一挑眉。
他后退半步,远离了那人蛊人的气场。
“你想多了。”
路云川移开目光,迈步到车边,一把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进去。”
“哦——”路杳拉长了声调。
他没再试探,乖乖上了车。
路云川关上了车门,路杳透过车窗玻璃看他,看他绕到另一侧,看他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上了车。
司机发动了车子,车子轻晃一下,稳稳向前行驶。
路杳不看窗外的夜景,他侧目看着路云川,看他的侧脸被窗外路过的灯光染上不同的颜色,看他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微抿的薄唇。
路杳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你看什么?”
他的偷看很快被人抓了包。
但路杳觉得没什么,他耸耸肩,弯唇冲路云川笑了一下。
路云川看见他那双浅绿色眸子里染了些别的神色,像是正盘算着坏心眼的狐狸。
下一秒,狐狸倾身凑了过来。
路云川重新闻见了他身上的味道,以及洒在他耳畔的温热呼吸。
那气息像羽毛似的掠过他的耳廓和耳垂,一同带来的还有路杳的声音。
他语气和咬字都很轻,无端显得有点暧昧。
他问:
“真的很像吗?”
虽然路杳没挑明,但路云川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微一挑眉,想说什么,可路杳却已经远离了,他规规矩矩坐在那里,好像刚才撩人的并不是他。
路云川磨了下牙。
他并不喜欢一直落于下风,即使出发点源于克制。
路云川觉得,自己今晚喝得确实也有点多。
因为在大脑给出反应之前,他已经拽着路杳的衣领将人带了过来。
路杳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倒了过去,却正好撞上了路云川的肩膀。
封闭的车厢内飘着些酒气,两人以十分不自然的姿势纠缠在一起,晃动的只有车窗外路过的光。
“他不像你。”
路杳听见路云川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路云川的声线低沉,原本就很蛊人,在这样的气氛、用这样的语气,更是令路杳从耳朵一直麻到了心里。
但这还没有结束。
路云川并没有放开他,相反,路杳注意到他深吸了口气,像是某种犬类在嗅他身上的气味。
下一秒,路杳察觉到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似有若无地蹭过他耳畔。
同时到来的,是叹息一般,很轻、很近的一句:
“……一点也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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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202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