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阁·三生事件簿 第3章 2.古法琉璃

“好慢啊，花君。”一个带着三分慵懒七分优雅的声音缓缓地从店里响起。

声音的主人七莫宁，是三生街79号店铺的老板，而他口中的花君，正是刚才那个冒失的少年。今日是花君第一天在这家名为“缭乱阁”的店铺里打工，直到现在他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第一次见到七莫宁是在昨日面试的时候。

他一袭极浅冰蓝白衣，周身晕着淡淡的夕阳余晖，步态轻盈地自楼上款款而至，他身姿颀长肤白透亮，长发墨色随意的束在身后，他黑眸如夜泛着点点银光，似那皎洁的月光，柔中带冷，温中存凉，俯瞰万物而又遥不可及。

似梦似幻，虚实难辨。

关于面试，七莫宁仅仅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叫花君。”

“因为姓花，总会被人误认为是女孩子，所以单名为君。”

“恭喜你，明天来上班吧。”七莫宁漫不经心地两手一拍，表示祝贺。

“哎？！就这么简单？”花君无不惊讶地看着既已坐实的老板大人，虽说这家店是由父亲大人推荐而来的，可这样的面试也未免太过于轻易了……吧。

当然，自幼体质特殊爱唠叨的花君在此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晓自己对于这家店究竟意味着什么，只待故事缓缓拉开序幕，剧中人自有一番耐人寻味的思量。

“哦，对了，记得要天黑以前来。”

七莫宁转身前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缭乱阁里可寻百物，若是有缘之人亦可解百优，只要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好像是有这种说法来着？花君默默地摸了摸右瞳，压下心中的满腹疑虑。

罢了，毕竟适应性极强倒也是他的优点。

三盒二十一颗。

自进店看到桌上那些五彩斑斓的糖果盒子起，花君就开始不间断地默数起了七莫宁食用糖果的数量，照这个速度下去，这一盒怕是不消片刻就又要清空了，真真是一位嗜糖如命的老板大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花君的目光，正在看书的七莫宁头也不抬地冲着他招了下手，又指了指桌上的糖果，示意他请自便。

“啊这，谢谢，我就不吃了。”花君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毕竟他并不怎么擅长应对糖果的这种甜腻触感。

就在这时，七莫宁忽而视线上移，极美的天鹅颈从书海中悠然扬起，只见他眼底含笑单手托腮，目光聚焦到一处，宣布道：“生意来了。”

他的突然宣告着实让花君摸不着头脑，什么生意来了？客人呢？客人在哪里？花君顺着七莫宁的目光同他一道向店门外望去，约摸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门口玄关处的红色花形风铃响了起来。

客人到了。

咦，风铃？先前来时这儿明明没有风铃，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欢迎光临······是你。”

站在门内侧好整以暇迎接客人的花君，忽然略带惊喜地指着来人叫道，这不正是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孩？

七莫宁见状摇了摇头，从旁温声提醒道：“花君，这样指着女孩子是很没有礼貌的。”

女孩显然也是记得花君，她微微一笑向花君再次表示感谢，花君则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一副懵懵懂懂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你好，小千小姐。”这一次花君率先伸出手略带憨傻地自我介绍道：“那个，我虽然姓花，但是单名为君，所以我的名字叫做花君。”

“你好，花同学，”小千轻轻地握住了花君的手，然后含羞地补充道，“叫我小千就好。”

以往的花君总是觉得“花”姓更偏颇女向，可如今看来能够被这样一位可爱的女孩子称作“花同学”貌似感觉也不错，花君一脸受用的与小千笑意盈盈的四目相对。

“玎玲。”打从客人进店起就莫名被忽略在侧的店主大人看似漫不经意地敲打了一下桌上的器皿，实则是在有意地提醒旁若无人的二位该回神了。

清脆的声响屋中回荡，沉浸在微妙气氛里的花君和小千立马反应过来把手松开，小千慌忙弯下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花君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七莫宁，刚才是谁说要对女孩子温柔有礼来着？

七莫宁无视花君的小心思，径自走到小千的面前站定，将职业化的和煦笑容展现的完美无缺，道：“相逢是果，然必有因。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呢？”

听到七莫宁的声音，小千没由来得开始紧张起来，她低下头时不时地揉搓起了衣角，欲言又止道：“我，其实，那个······”

见她如此，七莫宁倒是了然一笑，摆摆手表示无需着急，待她做好心理准备再说也不迟，自己则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剥着糖果纸。

花君冷眼瞧着桌上那些令他触目惊心的糖果盒子，沉默半晌，走过去为甜食不停歇的七莫宁添了一杯消食解腻的清茶，同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眼看着被晾在一旁的小千面颊泛红一副陷入天人交战的样子，花君呷了一口茶，不禁心道，莫不是这黑色风衣有何玄机，不然怎得一直摆弄？

这么想着，忽见小千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决然地看着七莫宁，一把扯住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花君抬首喝茶的间隙用余光扫了一眼，然后下一秒就将新入口的茶毫无形象地喷了出来。

“噗！”

违和的声音于是成功引起了七莫宁的注意，他本欲抬头抱怨两句，可待他看到小千的这身装扮后，好看的五官顿时扭曲到了一起。

一时之间，花君竟不知该优先看向哪边。

七莫宁此刻脸上的表情固然难得一见，但想来任谁见到黑色风衣之下，这一身终极美少女战士的同款水手服打扮，都会毫不吝啬地贡献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吧。

不愧是“爱与正义”的化身，果然是杀伤力十足。

“那个，伊索大人告诉我了，缭乱阁是一个讲究因果的地方，若非有缘人是无法得到帮助的，但是不要紧，因为只要您看到我这身个性鲜明的优秀装扮，就会立马秒懂我是伊索大人介绍而来的······”

“······伊索大人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大人，为了给予我首次远行的鼓励，便参考了当下最流行的趋势，为我量身打造了这套服饰，说是为了能让您拥有一个终身难忘的闪亮登场，还特意为我准备了这件黑色风衣与这幅黑框眼镜，力求最大化的感官刺激，他······”

就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奇怪的开关，小千如同行云流水般的一番言论，最终以胜利者的姿态让花君和七莫宁一同陷入进了无比其妙的尴尬中，一去不复返。

量身打造水手服？花君脑海中逐渐有了画面，一个满脸堆笑的阴险大叔，脖上缠尺，手拿剪刀，站在黑暗的角落里打量着每一个路人，或伺机下手，或主动落网，为的就是满足他的恶趣味。

这哪里是鼓励，分明是惩罚。花君不禁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说，他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方面总能发挥出相当契合的想象力。

感官刺激？就这种程度而言，作为精神攻击，效果倒是极好的。七莫宁默默地扶额掩饰着自己微乎其微的失态，小千的这番言论无疑是出自伊索之手，看来若是不好好地回赠一番，倒是显得自己这位昔日旧友失礼了。

打定主意的七莫宁一刻也不耽误地走上前去拍了拍小千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自说自话，正色道：“听闻，想要报答伊索大人最好的办法就是······”

咦？这不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像是完全洞悉了花君的腹诽，七莫宁在经过他身边时，特意附送上了一枚“和善”的眼神，使得当事人莫名地打了个激灵。

“那么，言归正传。”

七莫宁走到柜台后重新站定，只见他抬起双手从柜面中心一点向两边依次划过，水晶展示柜如同被他指尖点亮泛着隐隐光泽，与他眼中乍现的银光相得益彰：“世间万般，因果必然。所求为何，还请道来。”

得知该如何报答恩人的小千，终于心满意足地问道：“请问，琉璃生意，可做？”

嗯？花君看向七莫宁，怪不得今日开张便让自己整理出了一盒玲珑剔透的琉璃，原是在这儿等着。

七莫宁递给花君一个眼神，花君心领神会，两人同时向小千的脖颈处看去，只见女孩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而上面系着的正是一块古法琉璃。

桌面不知何时摆放上了一个纯黑色金丝流苏镶嵌四周的天鹅绒软垫，软垫中央绣有一朵造型奇特花瓣反卷的血红色花朵，细细看来，有七朵小花呈伞状开在枝顶，花色红艳，竟与先前玄关处的风铃花一般无二。

七莫宁从小千的手中接过琉璃，且放置在了软垫中央那处，过程中还不忘问道：“花君可知古法琉璃的秘密？”

“嗯？”花君不明所以地歪着头看他。

“每一块古法琉璃的背后，其实都有着一个特殊的含义。”七莫宁食指轻触唇瓣，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琉璃背后的故事，是指不能说的秘密么？

花君不由得眯起眼睛，细细地观察起了这块白色古法琉璃——通体透亮的心形散发着淡淡地光泽，复古的雕刻纹路包含着制作者最深刻的思恋，似是由爱并痛，却又无从说起。

奇怪，花君习惯性地摸摸右瞳，明明就不懂琉璃的自己怎会凭白冒出这般见解？所以说，这块古法琉璃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一个怎样的故事？

七莫宁闭上眼睛，双手轻轻地覆在古法琉璃上方，一瞬间软垫中央那朵异常妖冶浓艳的黑红色花朵如同有了生命般迅速生长，逐渐将古法琉璃簇拥在花团中心紧紧环绕高高举起，却又在一瞬间簌簌散落，伴随而来的还有七莫宁在空气中四散开来的声音，飘忽不定，却又真真切切地传入耳中：

也许······

人生本来就有诸多的无奈。

······不得不说的话······

······不得不见的人······

······不得不做的事······

但是······

这大概就是生活最真实的面目。

想要为自己活一次吗？

开启那道门，随心所欲的飞翔。

七莫宁睁开双眼，他的眼神高深莫测，他的笑容让所有花朵都黯然失色，他的声音如幻亦如梦，他张开双臂对着世界之中的你悄然宣告：“欢迎光临，古法琉璃阁。”

琉璃缭乱就此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