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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倒那个狗太监 第48章 第48章

作者:挽春谣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2-04-23 01:56:05 来源:文学城

48.

八月十六,月夕方过。

天蒙亮寻桃就怒气冲冲直奔司苑局去了。

过了檐廊便撞见一抹铜绿跌撞着往外奔来,火燎火急脚下似生风。待其走近,才瞧清原是那邹二狗,满脸尽是虚惊。

趔趄着,脸上的皮肉都在发颤。

见他这脸,寻桃心底就燃起团团怒气。是以在其奔来之时,她一个跨步上前伸手拦了他的去路。

怎料,话未来得及出口,就遭那邹二狗扒住臂膊。

“颜……颜玉书是个疯子!他就是个疯子!他疯了!”

那双粗大的手抖瑟着,牢牢钳住她手肘,扯着喉咙惊叫,尖锐的声音破嗓而出的一刹尽余是破音。

“?”闻言寻桃有半瞬茫然。

其声音,出口溜尖又刺耳。

字字句句皆是人话,可入耳怎就叫人听不明白了?她费劲儿抽回手来,继而将双手往腰间一卡,不由蹙起了眉头:“你在说甚鬼话?”

“上回那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指不定当时满嘴答应都只是胡口应的。思及此,心间更是腾腾怒意翻涌,复又愤愤开口,“我不是叫你们把银子还回去?!”

话音方落,便见那邹二狗脸色一白。

他畏缩着身躯忙忙往后退去几步,眉头扬起的一刹,亦拔高了音调:“他自个儿说不要,可赖不得我们……”

这话是怎听怎叫人心底生恼。

何时起,这没道理的东西都敢这般理直气壮了?

这些年都不知晓骗了多少银子!越是想寻桃越是气不打一处来,迅速扬起胳膊作势要扇他巴掌,“颜玉书不计较可不代表我不计较!”

那宫监身躯一颤,便下意识抬手来挡。

紧闭着眼,浑身抖得像株任风雨吹打的野草,许是久不见动作,这才撑起眼皮透过指缝来瞥她。

见其扬过头顶的手臂早已落下,满脸写尽无言以对。邹二狗这才放下手臂,咬着牙冷啐道:“呸,他不计较?倒是……”

“司苑局都没事做么?”

而于此时,一道冷冽的嗓音骤然响起。

邹二狗神色冷凝着,那未出口的话便遭生生遏制于喉间,脸色愈发难看。僵着脖子扭头,便见一云杉绿撞入视野。

其身姿颀长,踱着方步缓缓行来。

行走间,着身上宽大的衣袍衣袂飘飘,布靴踩在石砖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脚下步履轻慢,而后于廊下驻足,继而悠悠开口:

“你可觉,你话有些多了啊?”

只觉着,一瞬间话都堵在了喉咙。

宫监肥胖的身躯有些发抖,连着脸上只余一片苍白。顺着其视线而去,这才瞧见那抹屹立常绿树脚下的人影。

“你怎在这?”寻桃颇为不解。

他是圣人的内侍,这时候不当圣人身边伺候,跑这来作甚?寻桃心底疑惑更甚,目光直勾勾钉在他身上。甚追随他而去,至他行至眼前。

对上少女盈满疑惑乌圆的眼。

一时气氛沉寂,颜玉书半日没寻着言语。

那邹二狗面色发白,那双贼溜溜的眼自他脸上掠过,眼底惶恐侥幸交错,而后便拢着袖急匆匆溜了去。他便眼睁睁,瞧着邹二狗在眼皮子底下逃走。

臂腕有些微发酸。

阳辉洒落,照在脑上叫人心里愈发躁闷起来。

“你怎在这?”

她又启口将话重复了便,那道飘进耳里的嗓音带着少女独有的清冽,才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闻声,他默了半瞬:“恰好路过。”

视野中,那人影一拐一拐愈渐走远。

心底升腾不耐遍遍,眼前掠过的缕缕殷红无一不叫他躁意升腾。

是以,他未多作停留。

几不犹豫的,薄唇掀动见丢下句“正要复命去”便抬脚朝着檐廊追去。而自她身侧越过之时,脚下步子忽又一顿,还是稍偏过脑袋:“晚些寻你。”

寻桃没能听个真切。待她回神之时,只望见檐廊远处拐角余留的一角暗绿衣袂。

*

晚间,夜幕繁星点缀,月轮高挂。

庭院栽种的金桂,香气浓郁,秋风裹挟而来风敛余香。

中秋方过,上京便愈发的凉。

一更天的梆子敲响,些几个宫婢还在寝殿忙碌,要给贵妃换上稍厚实的被褥。

音满与翠丫已抱着锦被入屋之时,些几个宫婢还在收拾,遭那抱着锦被的音满几番催促,婢子更是手忙脚乱。撤下床上的被褥,物什落地的啪嗒声几与之同时响起。

“怎这般不小心?”

几人面面相觑,翠丫才搁下手中的锦被,提着裙摆行至床前。

那物静躺于金砖之上,粗略大致瞧着不过半截手臂的长短,用着黛螺色的花布包裹,其状隐约可见,像是一具人形的偶人。

“这是甚物?”

音满亦凑前几步,视线落于音满拾起捻在手中的物什上,心底燃起几分好奇。

那人形物什裹得很是严实。翠丫晃着脑袋答了声不知,转而置于手里掂量一番只说是稍有些重量。此言一出音满心底疑惑更甚,她从未在寝殿见过这物什。

是以,她忙抬手催促:“快打开瞧瞧。”

“可是……”

“无事,打开瞧瞧罢,回头再包回去就是了。”翠丫心里还有些犹豫,可话方起头,便遭音满先一步开口扼断了话端。

她垂眼翻过物什解了绳结,而后摊开裹于外层的黛螺色碎花布。花布缠绕一圈又是一圈,随着层层展开那物有些微扎手,像是将个长满横刺的桩子攥在手上。

甚至,隔着花布扎着掌心的软肉。

“我来罢。”音满嫌她手脚慢在旁侧瞧得着急,弯身将物什自其手中接过,三两下扒下缠裹的花布。

“啊!”

阒静中一声惊叫乍然打破沉寂。

甚覆过窗牖外的簌簌虫鸣,连着户牖之外方步入庭院的宫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寻桃恰端着煮好的新茶入屋,闻见小姑娘那道撕心裂肺的叫声那刹,手中的茶盏都险些抛了出去。她急忙撂下食案往里屋奔去。

“怎了?”

只见翠丫和音满相互搀扶着立在一旁。

望见她时,小姑娘眼睛都红了,脸色一片蜡白,浑身都不住的打抖。抬手指着地面那堆遭花布覆盖的物什,说话都带着颤:“桃姐姐,人……人……”

她提着裙快步往前,蹲身一把揭掉了那方碎花布。

花布揭去的一刹仿佛呼吸都凝滞了。

心口咯噔了下,顷刻间,那击鼓般的心跳声便于胸腔之中激昂而起。她瞧见那尊,卧在黛螺色碎花布下的东西。

——一具,由布缝制周身扎满长针的偶人。

足有小臂的长短,双臂大剌剌的伸展着。

眼如弯月,面容似笑,嘴角高高咧起,眉毛拉得极长。身躯还裹了身藕粉色衫裙,缝制极其粗糙。

身上尽是针眼。

一枚横刺入腔的长针直穿胸膛,穿透偶人的身躯带出点点棉絮,那人甚贴心的为其染上了血红。簇簇殷红刺目,俨然一副惨状。

其中一根,直劈天灵盖没进头颅。

偶人勾起的嘴角恍似噙着一抹狰狞的笑,于脑中盘旋萦绕,心尖冒起的惶遽经久不息。顷刻间,只觉浑身温度聚散,连着指尖都凉得发颤。

寻桃调整着呼吸,才缓缓探手将那尊偶人拾起。

寝殿的金砖倒映着列列人影。

阴影笼罩下,衬得手里这尊偶人愈发得瘆人。恍惚,似是浸在于腊月寒冬之中,通身不觉有一丝暖意。不受控的颤抖,托着偶人的右掌更是抖若筛糠。

翻过偶人,只见背后墨色棉线绣成歪歪扭扭的三个字:陈明珠。

脸上的美人痣都准确无误的点在了眼下。她抖着手,狠狠将偶人砸在了金砖之上。

*

秋风萧瑟,夜阑人静时。

“娘娘好生歇息。”

门扇开合间,只闻女子轻慢的语调与之相叠。

寻桃骤时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速速直着腰身循声望去,见依玉微弓着身子退出寝殿,轻缓地合上雕花格扇门。她方支起身子提着裙快步跨过石阶上前:“如何?小姐睡下了?”

依玉摇头,叹气道:“尚无。”

到此,寻桃还是气得发抖。

纵然在发现偶人后第一时间禀报与圣人,可心底怒意仍旧难熄。虽已当即查问了牵涉的宫人,到耳的话亦不过那几句:“不知”“不清楚”“没见着”。

她忽想起前两日出现她房里的宫婢,后又阖宫上下进行搜查,然,仍是未寻着半点相关行迹。

而后,圣人安抚小姐几句便领着刘公公等人匆匆去了。

去往何处不得而知。

想不通是,怎会藏得这般严实?

百密皆会有一疏,这人还能遁地去了?

亏是那偶人是她们先见着的。

若是叫小姐先发现,保不齐吓出病来。然,翠丫也不得好,小姑娘本就胆儿小,遭那坷碜东西这么一遭,一晚是面色惨白,后头直接遭人搀回了院子。

“到底是哪个恶心人的东西!”出口是一声冷啐。

依玉神色复杂,抬手覆上她肩畔轻拍两下,温声宽慰道:“都是折自己的寿。”

圣人也是不争气。平日里,都往长康宫钻,怎么这会儿就忙起来了?思及此,她双手往胸怀前一环,颇为恨铁不成钢道:“姑爷也是缺心眼子。”

依玉:“?”

“这种时候了,甚公不公务的,这能比小姐重要吗?”公务甚时候不能处理?不在长康宫陪伴小姐,深更半夜的,跑去处理公务?

况且,她都没见有前来禀报。

只忽的脸色一变,便来一番说辞。

“说是甚‘忽想起敬安殿还有公务未处理’,三……”是以,她愤愤开口。

只是。话未说完就遭依玉捂了嘴:“少说话多干事。”

*

待回到小院之时,已是定昏时分。

见秋月如镜,树影摇曳,如银月色落至青砖之上,犹若铺上一层碎银。

房中灯烛经已燃尽,乍眼看,庑房内一片漆黑。

方行至门前,格扇门“吱呀”一声脆响。

门扇开合,里头探出只素白的手,缓缓朝她伸来继而攀上她手腕。愣神间,脚下一个不稳就遭其拽入屋中,她听见格扇门合上的哐当声自身后响起,眼前落进一片昏暗。

只有那微弱的月光从微敞的支摘窗淌入。

昏暗中,似有人欺近她来。

眼前影影绰绰,却甚都瞧不真切。能感受到丝丝温热的鼻息呼在脸颊上,酥酥痒痒颇是难耐,袭来的风带了梨花香,沁入鼻腔香馥馥的。

恍惚触及一片柔软,带着凉意压下四处扩散开来。

不过半瞬光景,唇瓣相触的一刹,寻桃脑中乍时警铃大作,继而将手抵上来人肩畔手臂猛地一推。这会儿,才听来人一声轻唤飘入耳畔,言语中还带着几分委屈:“桃桃。”

颜玉书!

“?”这死太监要死?

偷溜进她房里这也罢了,他竟还不点灯?想到此,她不禁拔高了声音,质问道:“你在这做甚?!”

这宫监沉默了片刻,这才细声开口:“想你啊……”

“这才多久?辰正不才见过吗?”

“好几个时辰了。”

那声儿由近渐远,他点燃了灯烛,房中终才通亮起来。他又去换茶,见其捞着袖露出半截洁白的藕臂,寻桃又问:“你今日是作甚去了?”

“处理一些圣上交代的小事儿。”说到此,其手上动作一顿,又想起些甚来,便撂下了手中的瓷绿壶,“娘娘歇下了么?”

寻桃睨他一眼:“方歇下的。”

“你知晓今夜里发生的事了么?”末了,寻桃又问他。

“晓得,我随圣上一道去的。”

说到此,又是一阵热气升腾直奔天灵盖。

圣人走时还把那偶人拿走了。她依旧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所为?长康宫上下,分明各个瞧着都好,为甚还有人做这等事?思及此,又是一声冷啐:“到底是谁这般蛇蝎心肠!”

“并非你所想这般。”那宫监接了话,入耳却叫人满头雾水。而于她茫然之时,又听他悠悠启口:“是意图提醒圣人呢。”

其中蕴意,不过是想警示天子,应当“脚踏实地”乖顺听话才是。

“你怎晓得的?”

愁眉锁眼的,眼底尽是诧色翻涌,目光落在他身上恣意打量,他又不由想起诏狱中那三个硬骨头。

──十四行刺那日捉下的活口。

他奉赵文深谕旨处理此事,未想嘴硬得很。

“我晓得的比你想象中多得多呢。”

他晓得,赵文深忽藉口离去,是赶往康孝宫去了。

意在兴师问罪。

也晓得,此举意不在伤害贵妃,而是一遍遍的示警。于太后而言,要一妃嫔死,无疑是动动指头的事,从不必大费周章。

故此,她现下全然不屑于此。

“……瞧把你能耐的。”

这会儿的功夫,颜玉书已沏好了热茶。

招呼她去,并将杯盏推至桌前。她方端起瓷杯,这宫监又挪着春凳移到她身侧来。见其眉眼舒缓,一脸的高深莫测,说是有东西给她,还非叫她猜。

几次猜错后,颜玉书脸上的神色终是愈发凝重起来。

目光于她面上游走,冗长的安静后,才吐出了心底疑虑:“你别是走路不小心摔着脑袋了罢?”

他眼底竟真还带着几分关切?

得她一记巴掌,这宫监才默默噤声。

转而垂首去取挂在腰间的物什,恍然之间,举手投足间有茫茫淡香盈袖,才发现其衣衫落在袖上的小片未清洗干净的墨痕。

不由用指甲轻刮两下,瞅模样,应不是近来沾上的新墨了。

“你最近在识字?”

“嗯。”他如实点头,垂眼瞥了眼映在袖上的墨迹,“不小心沾上的,却怎洗也洗不去了。”

说话间,已从布兜中取出一檀木匣。

“今早,得来一对耳坠。”说着便打开手中的木匣,闻有木香阵阵,垂眼瞧,见小匣中置有一副垂珠耳坠,白玉镌成朵朵小花。相碰之时,便发出声声脆响。

瞧着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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