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被屠已经一个月。maixi9按照大梁习俗, 头月是要到人去世的地方拜祭,冤魂得到真正的释然,才会投胎转世。
苏南带着童灵, 和四鬼往听雪阁赶去,留下二圣在无常宫处理事务。
“你说先人的尸骨埋起来不好么!偏要把人家的头挂在长生殿门口, 搞得俺现在成日里都绕着走。”巨刑厌知道背后议论宫主大逆不道, 便从车窗瞥了一眼距离老远的马车, 将声音压得很低。
“闭嘴吧, 宫主听到不把你皮扒了。”蛇女对于苏南可是深受其苦,赶紧提示巨刑厌, 少说废话。
“宫主怎么就这么可怕呢!他现在根本不用说话, 就瞪俺一眼, 俺都会发抖。”巨刑厌自认也是狠人, 但是与苏南完全不可比。
“别说你了,连炎哥都对宫主恭恭敬敬,他对咱前宫主都没这么恭敬。”乌首说着就啧啧嘴。
“那血瞳, 还有银发, 那眼神、气场……与原来乖巧的苏南居然是一个人……真的是……日了狗了。他揪人头的时候……妈呀……不敢想……”巨刑厌说着准备拿杯子喝口水压压惊。他刚将手伸出去,面前的茶杯忽然炸开。
“……”一车人瞬间安静了。
“宫主和夫人情深似海, 鹣鲽情深,令人佩服。”乌首立刻反应了过来,大声称赞道。
“啊……可不是么……宫主英伟不凡, 夫人貌美如花,真是一双璧人。”银霜也高声说道。他拍了拍吓呆的巨刑厌, 憋着笑将桌上其他几个茶杯赶紧收了起来。
前面的车上,童灵也听到后面的爆炸声,吓得哆哆嗦嗦。
“姐姐, 他们在夸我,说我们是一双璧人。”苏南笑着将童灵抱得紧了些。
“啊……嗯……”童灵一头黑线,心里替自己默默祈祷。
几人赶了几日路便进了一间客栈歇脚。
掌柜的十分热情地向众人介绍了店里的特色烤饼。
“说的这么好,给我来一份。”童灵肚子饿得咕咕叫。
“好嘞!”掌柜的让小二到后厨上菜。
不一会儿,一张巨大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
苏南十分谨慎,让银霜对店中所有的饭菜都试了毒,确认没有问题,才对众人点头。
童灵迫不及待地夹起烤饼塞进了嘴里。这烤饼滋味甚美,十分像她上一世最爱吃的一款披萨。
“掌柜的!好好吃!你这店以后一定能火!能赚大钱。”童灵一边大口吃着烤饼,一边嚷嚷。
“姑娘,烤饼虽然好吃,倒也不能多吃,不好消化。”掌柜的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童灵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嘴地吃,她上一世就特别喜欢吃这个,没想到现在居然也能吃到类似的味道。
苏南几人吃不惯烤饼,便吃了些面条米饭等清淡的饭菜。
后厨里,隐藏了真气的龙溪和谷思兰二人打扮的如同厨师,正在忙活。
“你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个?”谷思兰趁着厨房剁菜洗碗的声音,低声问道。
龙溪对谷思兰笑了笑,用手将她脸上沾着的面粉蹭掉,轻声道:“女子都爱吃,你定然也爱吃。不过这里有药,你不能吃,我回头专门做给你吃。”
当初,这个饼戴雯和童灵都特别爱吃,因为在组织里经常吃不到,所以龙溪便专程学会了,偶尔她俩表现好就会做给她们吃。
“嗯。”谷思兰用袖子擦了擦汗,轻轻笑了笑。龙溪真的好温柔,一点都没有普通世子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
晚上,无常宫几人刚各自进房,童灵就觉得肚子痛。
“诶哟……完蛋……真的不消化……吃太多了……”童灵疼得满头大汗。
“你看看,让你别吃了。”苏南立刻净了手,用手帮童灵揉肚子。
“我……不行了,我去方便一下。”童灵说着就往外走。
苏南立刻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
“一起个屁啊!额……夫君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回来。就在楼下,很快哦!”童灵说着就要跑,却被苏南一把拉住。
苏南将童灵圈在怀里,不想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我……真的要方便!”童灵肚子咕噜又叫了一声,苏南却就是不让他走。
“啊!好!亲一下,等我一会儿哦!”童灵说完便飞快亲了苏南一下。
苏南见她确实忍不住,用力亲了一下她的嘴,揉了一下她的身子,这才笑着松了手。
童灵一边翻白眼,一边飞快跑下了楼,进了茅房。
“这……什么味道……”童灵刚进茅房便觉察到不对劲,刚想退出来,却一阵头晕,直接倒在了茅房一旁的木栏之上。她头晕目眩,浑身发软,眼见着面前一个模糊的身影走了过来,接着便不省人事。
“试毒……百香散本就无毒,配上橡木才会产生剧毒。”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笑了笑,轻轻将童灵从事先挖好的通道里转移,然后打了个手势,已经化妆成童灵的谷思兰立刻与童灵换了衣服,转身进了茅房。
过了半晌,等茅房门再打开的时候,“童灵”没了平时的风风火火,步履轻盈,慢慢走了出来。
谷思兰担忧地看了茅房一眼,又盯着二楼的身影,紧紧抿上了嘴唇。
她算计这时间,不敢上楼太快,便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苏南见童灵还不上楼,便开了窗从楼上往下看,见她坐在院子里才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么?”苏南从楼上探出头,问了一句。
“恩。”谷思兰轻轻应了一声,如同吃撑了一般,用手扶着肚子,在松树下散步。
“等会儿早点上来。”苏南交代了一声,见女子点头,便收回了靠在窗口的身子。
又过了一会儿,苏南见童灵还不上楼,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便从楼上走了下来,进了院子。
“身子不适?”苏南问道。
谷思兰一见到苏南,莫名地紧张。她用手紧紧抓住了裤子。她自知根本不可能瞒太久,便紧紧咬住了嘴唇。
谷思兰身子有些发抖,不知道龙溪有没有把童灵救走,这男人明明是个魔头,竟然还装出体贴温柔的样子,简直无耻至极。
“怎么不说话?”苏南觉得不对劲,便向谷思兰走去。
正在这时,谷思兰一咬牙,一掌拍在了毫无防备的苏南胸口。
她这一掌用了全部内力,苏南又毫无防备,被打得吐出一口鲜血。
“你不是童灵!你是谁?!童灵呢!”苏南大怒之下一把掐上了谷思兰的脖子。
“你抢羊师兄未婚妻子,淫贼!人人得而诛之!”谷思兰没想到苏南武功竟然这么高,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闭上了眼睛。
“谷姑娘?!”苏南刚认出谷思兰,正要解释,天空忽然落下漫天长箭。
谷思兰毕竟不是无名之辈,她武功高强,趁苏南发愣之际忽然出手,连续两掌击在苏南的肩头。
四鬼听到声音立刻翻身下来,谷思兰双拳难敌四手,眼看就要被擒,天空忽然一道黑影飞了下来,紧接着,小院四周全部炸开。
“羊师兄等着,我们快走。”那黑影撂下一句话,瞬间和谷思兰消失不见。
客栈四周,忽然涌现上百身穿清音门校服的怪人,各个武功高强,身手不亚于当日武林大会时嚣张的落双。
“童灵!童灵!”苏南被谷思兰连打了三掌,再加上童灵忽然不见的打击,瞬间血冲头顶。
“受死吧!”众人将苏南和四鬼团团围住。
“啊!”苏南一声大吼,整个客栈地动山摇,旁边的茅房瞬间崩塌。他为了冲出众人包围,疯了一般出手,一掌推出去直接将几人炸的粉碎。
“糟了!宫主又失控了!”银霜大惊,却因为怪人的阻拦,怎么也进不了苏南的身。
“羊彦之!”苏南彻底疯了。
他双目血红,身手快如闪电,一晃便到了一人身边,一只手抓住那人的头,大吼一声直接将人整个拍进了土里,那人全身的血肉都被地面刮破,整个洞里呼呼冒血。
紧接着,苏南又抓住另一人的胳膊,两手一翻,那人的骨头直接便从肉里扭了出来。
“啊!”这人刚惨叫一声。苏南一手一个臂骨,将他两手骨头都抽了出来。那人两条手臂只剩软趴趴的皮肉,连叫都叫不出来,便晕死过去。
苏南一身红衣,身不沾血。他银发飘扬,猛然之间一回头,一双血瞳在月色下妖艳无比,惊得四周人连连后退。
“宫主!先找童姑娘!这里教给我们!”银霜立刻叫道。
此时褚师南已经神志不清,若在这么杀下去他会走火入魔的。
听到童灵二字,苏南忽然愣了一下,他扔下这些人,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童灵!童灵!”苏南的声音在整个山林中回荡,然而却没有人回应。
正在这时,忽然一串马蹄声,正是羊彦之。
他之前接到谷思兰的消息,说褚师南发疯了,童灵有危险。羊彦之来不及多想,立刻带着一众人来救童灵,众人日夜赶路,此时终于赶到了谷思兰说的地方。
“羊彦之。”苏南看清来人直接飞身而上。他一掌将一旁碍事的清音弟子拍飞,直接向羊彦之攻去
“褚师南!”羊彦之一见他这发疯的模样,心里大惊。
谷思兰和童灵到底怎么样了?!
羊彦之来不及将师兄们扶起,便被褚师南打得还起了招。
“羊彦之……你为何纠缠不休!为何!”苏南双手画圆,整个山林瞬间狂风皱起,树枝直接被挂断,形成了巨大的风旋。
“你这样子简直就是魔鬼!”羊彦之大怒之下,两手运气,忽然一拍地面,刚形成的漩涡骤停,里面沙石树枝直直落了地。
二人此时功力相当,武功又属同宗,谁都不让半步。他们从山东打到山西,整片山林树木被毁了大片。
“你找死!”苏南发狂地攻击羊彦之,不给他半分还手的机会。一白一红的二人在半空中结结实实对了一掌,巨大的内力引得一连串强烈的爆破,整个山林霎时间地动山摇。
远处,树林阴暗处,龙溪眯了眯眼,他不放心,必须要亲自确认一下,这会儿见二人两败俱伤,终于勾了勾唇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谷思兰等了半天,终于见龙溪回来,焦急地问:“龙溪。羊师兄是不是没接到消息?他怎么还没来?”
龙溪看童灵还没有醒过来,无声地笑了一下,正色道:“可能没收到消息,褚师南已经发疯了,我们先走。苏南认出了你,我怕他会找你报复,你暂时先不要回山门,我让人带你回到别院。我把童灵送到清音门去,相信羊彦之会照顾好她。”
“我师父和师姐们怎么办?”谷思兰着急地问。
“你根本没回山门,褚师南应该不至于对白衣门发狂。为了以防万一,我立刻派重兵护着白衣门。”龙溪说罢一挥手,几个的暗卫便飞了出来,带着谷思兰瞬间消失了。
龙溪看着谷思兰消失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谷思兰必须在最安全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双眼昏花。
她面前,一个男子带着兜帽,正拿着一张画像细细摩挲。那画上正是谷思兰,不,如果细看,会发现她额头没有莲花印记。
“是你?你果然没死!”童灵大怒。
“死?”那男子听到声音,慢慢将画挂了起来,幽幽说道,“不仅没死,还发现了你,童灵。”
男子说着站起了身子,摘掉了头上宽大的兜帽,露出一张童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地脸。
“龙溪?!”童灵大惊,“是你……”
“穿进来书里来的不止你,还有我和戴雯。”龙溪轻轻笑着,指了指墙上的画。
“那是谷思兰,我问了,她根本不是戴雯。”童灵艰难地摇了摇头,试图阻止龙溪发疯。
“她就是!我说她是她就是!”龙溪忽然青筋暴起,他漆黑的眸子慢慢暗了下去,沉声道,“她……不过是失忆了……她以后一定会想起来的……”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谷思兰……你一直都在利用她?”童灵不可置信地盯着龙溪。
“我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戴雯一人。谷思兰……我每次和她在一起,都要遮住她头上的花印。你知道么……我恨不得剜了她的额头。”龙溪紧咬牙关,一双手握得咔咔直响。
童灵似乎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半晌才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褚师南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会查到你!”
“查到我?!哈哈……”龙溪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以为是羊彦之把你劫走的。二人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我走的时候,他俩已经各自中掌,元气大伤了。”
“你到底为何这么做?”童灵看着龙溪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这么做?你说巧不巧,我这一世又是一只老鼠……不能入玉牒,甚至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叫一声父王……”龙溪直直盯着童灵,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所以,我彻底明白了,靠谁都没有用,我要建立自己的制度。狗皇帝昏聩无能,不如我自己做皇帝。成王败寇,只要我能未来让百姓活得更好,我不认为我做的有任何问题。”
童灵一双眼睛充满哀伤:“你烧毁村庄,滥杀无辜,为了把罪责赖到无常宫身上,做了所有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就是你的制度?就是你所谓活得更好?”
“总要有人牺牲,为了成就这一切。”龙溪一甩衣袖,站在了窗前,看着晃动的江水中映出的明月,那么美,却那么空虚。
“龙溪……你放手吧……”童灵双眼落泪。
“放手?!不可能!你现在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跟我一起,创建属于我们的制度。如果你不愿意答应我,不仅无常宫要被灭,你的褚师南也要死。”龙溪眼神狠厉,看着童灵的目光不带半分情谊。
他的心,早就死了,在戴雯被绞死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龙溪!你……你派人去无常宫了?”童灵紧紧咬住了嘴唇。
“现在,名门正派已经全部在穿云门的带领下往无常宫赶去了。当然里面混了不少我的人,否则,他们这帮废物,根本连阴阳二圣都打不过。我给你一夜,考虑一下。若你还是不愿意顺从我,那明日,我们就去无常宫帮褚师南收尸。”龙溪说罢,将画卷轻轻收起,径直走了出去。
“龙溪!龙溪!”童灵大喊,可是龙溪连头也不回。
童灵看着他的背影痛哭出声,“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二日,龙溪一早便进了舱底。
他看着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的童灵,轻轻笑了笑:“怎么样?考虑好了么?”
童灵垂下眼睫,不去看他,声音冷清道:“我不会妥协的。我劝你也考虑清楚。
龙溪嘴角轻轻一挑,无所谓地说道:“刚才属下已经来报,褚师南与羊彦之两败俱伤,都被巨鲸帮抓了。现在,我的人已经带着名门正派的傻子们,控制了无常宫。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便跟我一起,去欣赏美景吧。”
“羊彦之和褚师南一定有办法的,你这奸贼绝对不会得逞的!”童灵气得别过脸去,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龙溪大怒之下狠狠捏住童灵的下巴,威胁道:“童灵,我的耐性一向不好。你最好不要再挑衅我,否则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童灵紧紧咬住牙,狠狠瞪住龙溪。
“这才乖了。”龙溪说着松开了童灵,转身进了另一间船舱。
半晌,等他再推门进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懒栖鹤兰庭的模样。
“你……竟然是你……”童灵一双眼睛惊得微微睁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兰庭便是龙溪本人。
“走了,好戏开始了。”龙溪笑着,点了童灵的穴道,将她松了绑,用一条斗篷将她罩住,帮她带上兜帽,带着她赶往无常宫。
过了半日,兰庭带着童灵走到了穿云门中间,他懒洋洋地模样毫不起眼,丝毫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童灵看着满地的鲜血和被钢钉困住的无常宫众人,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打在自己的手背,掉在地上,溅出小小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