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乔池回屋收拾包袱。
既然要以男镖师的身份去定远候府,衣裳什么的便还是带长衫长袍了,除此外,裹胸布什么的多带两条备用,折着裹胸布的时候,乔池无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
乔池的胸很小,小到单手可握,不过形状还行,小小的蜜桃状,裹了胸布后再穿上衣裳,从外面就几乎看不出什么起伏,但脱了衣裳后,配上因长年练武,打磨得柔韧匀称的长腿细腰,到十分和谐好看。
――说来乔池女扮男装不怎么被人识穿,胸这块无意中帮了她一把大帮。毕竟要是像杜瑶那样波滔汹涌,裹上十层裹胸布也没用。
收拾好包袱,乔池左右检查没什么疏漏了,便到了未时,段云峰领着衙差甲乙赶着马车来到了乔家门口。
乔老爹坐在院子里,闷头吧搭吧搭的抽烟,段云峰见状,跳下车来,不动声色一扬下巴,示意乔池赶紧撤,乔池会意,把乔老爹交给段云峰安慰,自己提着包袱飞速出了门。
出门一上了车,乔池便催衙差甲乙赶紧走,不然,回头要看到乔老爹追着跟出来的身影,她八成要绷不住。
衙差甲乙见多了世上的生离死别,十分上道,不等乔池话音落地,便一扯缰绳,驾着车离了四时街。
一出四时街,看家门被远远甩在了身后,乔池靠到车壁上,透过偶尔飞起的车帘,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眼前闪过乔老爹闷头抽烟的那个画面,心里有点难受。
其实这两年,为了她的亲事,乔老爹的愁和急,乔池都看在眼里,她有时觉得歉疚,有时又觉得烦恼。
对于成亲嫁人这事,乔池并没有特别排斥,但是,尽管没排斥,却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冰人媒婆上门来说亲,和对方一见面,她就意兴阑珊,处处不舒服不自在,觉得不合适。
可要乔池说,具体不合适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只是她内心深处没有期待,没有向往,反而还有种,就要跟那么个人过一辈子吗?那也实在太可笑了吧的念头。
想到以往的心境,乔池叹了口气,天地阴阳,夫妇之道是人伦之始,而她却完全没有感觉,想来,她可能是有点不太正常吧。
想着,乔池叹了口气。
算了,等顾家的事结束,让爹去折腾一阵子吧,最后要实在还是不行,也就只能委屈曾子由那家伙,让他娶她了。想曾俊,乔池忍不住失笑了下。
说起乔池跟曾俊之间的孽缘,那也是说来话长。
乔大娘和曾母未出阁时,是闺中蜜友,后来两人各自嫁的人-曾父和乔老爹也是患难兄弟,因此两家一直往来十分密切。
乔池九岁那年,比乔池小两岁的曾俊染了重病,前前后后医了大半年,眼看药石无罔。走投无路的曾母便去庙中算命求签,结果算命的说,曾俊生得文弱,阴盛阳衰,压不住命格,要想救他,得找个八字旺阳气盛,又逢九之年的姑娘跟他订亲,借女方的八字,替他压一压阴气。
八字旺,阳气盛,还要逢九,这样的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乔池全部合适。
于是,为了救曾俊,乔大娘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让乔池跟曾俊订了亲。结果自然神奇,订了亲后没多久,曾俊的病真慢慢的好了。
曾乔两家喜气洋洋,觉得这是亲上加亲的缘份,谁想又过了两年,活蹦乱跳的曾俊又嘎蹦了,曾母再去算命,那神奇的算命先生又说:
――乔池八字过了,阳气重过头,把曾俊压了,要两家赶紧解除婚姻。
这简直是在涮着人玩!
当时,恰逢乔家处于多事之秋,乔大娘病故,乔老爹受了伤,一家愁云惨雾,曾家人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还是乔池知道后,自己拿了两家的婚书,上曾家去退了亲。之后,曾俊自然是又好了,但这么来回一通折腾,两家结亲不成,差点结成了仇。
曾家自觉无颜面对乔家,曾母更觉得对不起乔大娘和乔池,便立了个誓,说将来除非乔池先找到好人家嫁了人,否则,决不给曾俊说亲,若乔池过了二十还没出阁,她就是舍了儿子,也要曾俊把乔池娶过门……
乔池当时年纪小,听了这个话,也没放在心上,谁想一眨眼,她就到了快要让曾母屡行诺言的年纪了……所以说人呢,有时候真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乔池脑子里想着往事,也没注意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马车已经驶到了朱雀桥。
朱雀桥,又称王府坊,周围四下,一水儿的全是贵族高门府邸,所以,寻常人若无事,轻意不到走这一片来。同兴镖局在京中名气不响,平时接的镖活儿,也多跟这些高门贵族无关,因此,乔池也没来过这一带。
既然难得能进来见回世面,乔池自是好奇,顿时掀起车帘向外打量,想说看看这一片都是什么情形,结果一看,却大失所望。
――但见外头四下,风景优美,绿树成荫,房宇楼台,却被遮得一家也看不见,偶尔透过层层树影,看到片飞檐翘角,也是影影幢幢,若有似无得让人看不真,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产生了幻觉。
乔池看得心下没劲,正要丢手放下车帘,就见衙差甲乙驾着马车,跨过一座长桥,转进了朱雀街。马车才拐进街口,便见炎炎秋日下,长公主府、定远候府、忠勇伯府三座巍峨的赫赫朱门,猛然出现了眼前。
三座朱门,依次从左到右,满当当将一条街占了大半,让人一见,便望而生畏。乔池挑眉,觉得自己这回,也算是亲自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进了街口,衙差甲乙驶着马车,行了不过十来米,便一扯缰绳,停了车。
衙差甲收了马鞭,钻进马车里,拿过枷锁,一一给乔池套到手脚上,扣好,跟着一笑道:“乔镖头,咱就在这儿下车吧!”
乔池点头,带着镣铐,跟着衙差甲乙下了车,随即三人沿街,慢慢挪着往前,走过长公主府,行到定远候府门前,衙差甲顿时拿了腰牌,到门首前告诺,对着门上人,道:
“兵马司衙役,押解犯人镖师乔子瑜前来交割。”
门房看了眼衙差甲,又撇过视线来,看了看乔池,冷冷的道了句等着,便哲身进府去了,好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管家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带着那门房走了出来。
乔池不认识来人,衙差甲乙却是认识的,一见出来的人,居然是候府的大总管方铭方大管家,衙差甲登时忙弯了腰,打躬作辑的上前行礼打千。
方大管家微笑着受了衙差甲的礼,随即收了衙差甲递上前的文书和枷锁的钥匙,办完了交割手续,方大管家回身,招手叫过那门房,让门房领衙差甲乙下去用饭,道:
“辛苦两位跑这一趟,好好喝几杯再回去……”
衙差甲乙来前,本来还以为是趟要受气的差事,没想临头居然还有酒喝有钱拿,顿时高兴得,直接把乔池忘了,转身兴冲冲便跟门房走了。
三人一走,方大管家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两分,沉下脸叫了两个候府侍卫来,押着乔池,也不进候府,反到是折过走到了长公主府这头来,进了公主府。
从角门进了公主府,一行人直直朝里走,方管家在前,乔池中间,两个侍卫押在后头,一直走到一座铺了青色琉璃瓦的宫门前,才停了下来。
门上的宫人进去通传,好一会儿,出来朝着方管家笑道:“公主说叫管家赏两个衙差中等的封赏,领来的人,直接带去给世子爷,给世子爷处置就是……再叫管家看着些,让世子爷不要把人折腾坏了……”
闻言,乔池不动声色的在心底骂了句脏话。到是方大管家忙应是,随即,又让侍卫押着乔池从公主府出来,回到候府这头。
顾家自祖上立国封候后,业传五世,族人众多家大业大,传到前一辈卫老候爷头上,候老夫人又一气生了两个特别争气的儿子。
大儿子承爵尚公主,二儿子自立门户以军功另封伯爵,是以目下,三府的主子们虽算不多了,房子府邸却特别大。
进了候府后,乔池带着锁枷跟在方大管家身后,被领着一通的七拐八绕,简直走得头晕眼花,过后,足足行了约快两柱香时间,才终于在一座五进的大院落――世子院进思堂前,停了下来。
才走到堂院门口,守在院门前台阶下的一个圆脸青衣小厮,便忙赶上前来,嬉皮笑脸的把人一拦,笑嘻嘻对着方大管家道:
“爹,你老人家这时候来做什么?!世子爷正在喝酒看戏,高乐着呢,你有什么急事,缓过会儿再来说呗。”
方大管瞬间怒气上脸,狠狠瞪了眼自家儿子,喝道:“青天白日,喝什么酒听什么戏!好好的,世子爷都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窜掇坏了……”
小厮方青被他爹无辜一吼,不爽的小声嘟囔,“你老拿我撒什么气,府戏舞妓可是公主送来给世子爷逗乐的……”
方大管家被儿子一句顶得下不来台,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可惜气归气,着实也是无法反驳。
概因顾世子爷断了胳膊,这几日不能出门,着实心情不好,长公主李园为了逗儿子开心,特意送了几波府戏舞妓过来,给儿子解闷玩。
方大管家想到这几日,自家小候爷荒淫无度的样子来,登时忍不住杞人忧天,觉得世子爷一回京来,公主就溺爱无度,还是得想法,让世子爷尽快回北疆去,给候爷管着才好……
想着,方大管家回过神来,一脚把儿子踹到一边,领着乔池跨进院门,一路逶迤着走进了上房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