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赵大公子是读书人,脾气涵养,显然比只会想到用拳头打人的乔池高多了。
他先是恨怒上脸,随即,再再再次强忍了下去,脸上表情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的转了一轮,最后深吸了口气,平静下了脸色,看着一脸乖张欠打的顾明书道:
“小候爷,你我两家再有嫌隙,那也是朝堂上的事,今儿赏灯佳节,舍妹同你相互碰到,说破了天,也不过只是一点小事,你既要不依不饶,那咱们回头再分教就……”
“谁他妈有心情回头再跟你分教……”打断赵俨的话,顾明书左腿一抬,踩到楼梯栏杆上,对着赵俨一指,抖了抖腿:
“不磕头赔礼也行……你替她从爷的□□钻过去,今天这事就算了了……”
君子连喈来之食都不受,何况是胯下之辱。
眼见顾明书分明是故意找着碴,执意要闹事。原想明哲保身,一直站在赵俨身后,没有开口说过话刘安秦新,看赵俨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登时不得不硬着头皮,挺身出来帮腔:
“小候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身为文弱书生,刘安秦新像是没跟人吵过嘴一样,一开口,语气绵绵软软毫无底气不说,还掐断了赵俨原本占理的气势,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在帮谁。
乔池顶在前头听他们张嘴说了个开头,就当场想给他们跪下,叫他们还不如就闭着嘴,别说话。可惜,乔池出门前没看黄历,她心里的吐糟还没落地,就听得赶叫她嫌弃的刘安秦新,绵绵软软的把话头一转,一枪把她挑了出来:
“小候爷若执意要蛮不讲理,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乔镖头,你今夜是护着大公子和二姑娘出门来赏灯的镖师,现下,眼睁睁看着他们受人恶意刁难,你还不动手!!”
乔池:“…………”她动个仙人板板!
她要是能动手,还会一直忍到现在吗?!
早就在顾明书欠抽的时候,把人丢进护城河去喂鱼了好吧?!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乔池心底无声狂吼,恨不得掉头,把刘安秦新两个打成烂羊头,面上却只能强撑着一脸淡然,成竹在胸的稳住,在脑海里飞速的思索,要怎么做,才能既解决眼下的麻烦,又保持住中立的立场,在顾赵两家之间走个平衡。
想着,乔池额角悄然流出滴冷汗,眼前顾明书嚣张的脸淡去,身后刘安秦新的声音也渐不可闻,楼外吵杂喧嚣人群的欢笑,簇簇繁华的火树银光,却渐渐清晰,光芒中,一声‘抢鳌山喽’的欢乐呼吼,伴随阵阵爆竹锣响,电光火石般的传进了乔池耳里。
“!!!!!!!!!”就是这个!!
乔池灵魂天上地下沧海桑田的去兜了个圈,眼前的时间却不过眨眼之间,她找到了左右逢源办法,登时展颜一笑,正欲说开口,认真而不失自然,严肃而不失活泼的建议,大家派个代表出去比赛抢鳌山分胜负,哪边赢了彩头,哪边说了算,是胯下之辱,还是回头分教,都让彩头决定。
可惜,老天爷今夜却是打定了主意,要逗她玩,她嘴辱翕动,将将张口,身后,赶着最早出言奚落赵倩的那个绔纨,却对着刘安秦新,抢在她出声前,嗤一声呵呵着发了话:
“放条狗出来咬是吧人,要动手,好呀……十三太保,都出来给我打!!”
绔纨说完,抬手一拍,顿时,四下围观的人群中,刷刷刷刷,跃出来七八个身材高大精壮无比的男人,对着赵家众人,围拢了上来。
场中气氛瞬间针尖对麦芒,眼见一场乱战,一触及发再不可避免。
乔池在心底暗骂了句脏话,对着围上前来的所谓‘十三太保’,一时也顾不得自己‘左右逢源’的智计了,回身和杜瑶一同护住早吓傻了的赵倩和薛秀娴两人,想说先把两人送回雅间,这时,一直在后头雅院招呼客人,总算发现自家前院就要店毁楼亡的揽月楼掌柜钱富贵,一头冷汗满脸慌张的从后头雅院赶将了出来。
日日迎来送往,钱掌柜不愧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出来一见楼中的情形,瞬间精准无比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圆滚滚的身躯,灵活无比的越过‘十三太保’,吧叽一声,扑到了顾明书脚下,弥勒佛似的堆起满脸的横肉,叠声告罪求情:
“嗳哟,我的小候爷,您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小的该死,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小店小本生意,可经不起小王爷的砸呀……求小候爷手下留留情,给小的一家人条活路……外头赶好在抢鳌山,大家出去抢个鳌山来定胜负如何,谁赢了但听谁的,输家任凭处置……”
乔池:“…………”
人生如戏,兜兜转转,终究会让人如意。
可惜,如了意的乔池,直到跟顾明书齐齐站到了鳌山前,人还有点蒙圈。
明明上一刻还嚣张得不可一世,下一秒钱掌柜不过扑出来救个情,他却就答应了抢鳌山的提议,而且还驳了青年绔纨让‘十三太保’下场的提议,自己亲自上阵。
乔池不动声色的偷偷斜了眼身旁的依旧一脸乖张的顾明书,心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东西忽倏过去了,而自己却没趁机把那头头绪抓住。
是什么呢?!
乔池正欲要深想,边上一脸劫后余生,提着锣钹充当了裁判钱掌柜,却一抹头上的冷汗,扬手咣啷一声,敲响了比赛的锣声。
锣声一响顾明书瞬间窜了出去,助跑起跃冲到鳌架前的一个纵跃,直接爬上了鳌架半山腰!
“!!!!”
这人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乔池顿时顾不得再细思,把心头的疑惑丢到一旁,提气纵步,追了上去。
秋社灯集的鳌山,架得不高,只不过约三四丈,顾明书抢得先机,一步就跃到了半中,乔池迟了不过两息,等她追到半中时,顾明书却是已经眼见得登了顶,伸出了手去,就要摘鳌头嘴里咬着的彩球!
抢鳌山是大梁一年四季灯节里,偶时常有的保留节目。
规则和玩法说起来,简单得很,就是爬鳌架,抢挂下在鳌顶的花球。
可以多人一哄而上,也可以两人单独对战,过程方法不计,比赛的双方,谁先拿着花球落地,就算谁赢。
顾明书上去一纵,就能跃两丈,那下来,必然只须一跳就搞定,真要给他摘下彩头,那基本上就可以说是胜负已分。
眼见着要输,乔池也顾不得再爬了,横手从鳌架中抽出一根竹竿,挥着就朝鳌顶,顾明书摘彩头的手,挑了过去。
乔池既不想输也没准备赢,因此这一挑刻意留了力,逼开顾明书的手后,给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乔池顿时将竹竿一扔,两下登上了鳌顶,换上了拳脚,跟顾明书在鳌顶上,你来我往的过起了招。
其实玩抢鳌山这种游戏,要百分之百保证自己赢,不太容易,但若是存了心作弊,要跟对手打个平手,难度倒还是不大的。
乔池刚才之所以想建议出来抢鳌山,也是打定了主意,准备在比赛过程中,作作弊,让顾赵两家抢成个平手,谁都不赢不输。因此,她过招也过得心不在焉,一心里,只想着要怎么找机会,把和局做得天依无缝,叫人看不出破绽来。
是就趁现在假装把花球抢落?还是再装一会儿,回头跟顾明书一起抓着花球落地比起好看?乔池脑子里两个念头,正来回互博,就见眼前的人蓦然勾唇一笑,轻声嘲讽着对着她开了口:“想和局?!做梦!”
乔池:“!!!!!”
放完冷枪,顾明书不等乔池反应过来,借着过招的手,让乔池抓下了鳌头嘴里的彩头,然后,脚下猛然一勾,将乔池推下的鳌顶。
乔池“…………”
他是想让我赢!!!!
为什么?!!!
跌下鳌顶的瞬间,乔池倏地反应过来了顾明书的意图,她顾不得多想,瞬间快如闪电反手抓住顾明书的衣领,带着他一起,两人双双坠下鳌架,齐齐摔到了地面上,随即,一下尖锐的巨疼传来,摔了个头晕眼花的乔池,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