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池放走了小幺儿。
此后,一连数日,送来的饭食,顿顿如此。清汤寡水得,叫人吃得日日抓心挠肝。
七八天下来,清歌还好,乔池却受不了。她是那种可以挨打,却绝对不可以挨饿的人。
不得不说,顾明书也是无意中,踩中了乔池的七寸。
这天,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油水,都被榨光了的乔池,终于再忍不住,决定主动出击,去撩一把老虎尾巴,找顾小候爷说道说道,争取改善下伙食待遇。
清歌看着她一脸是要去上刀山下火海的表情,十分无语,强忍着想笑的冲动,拿出自己从海棠春收拾带出来的细软家私,劝道:
“要不,还是不要去找顾小候爷了吧,我这里有一点钱,等回头,孙管事来巡查,咱们找他,让他给咱们……”
乔池不等清歌说完,便摆手打断他的话,只让他把东西都收起来,笑道:“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贿赂这招,不能用在这里……不然可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清歌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几日相处下来,他早是感觉出来,乔池根本也不是什么拘礼不化的人,镖师在三教九流的世道上混,为人处事,偶时关键圆滑之处,比起海棠春的老鸨儿来,都不惶多让,只是乔池既然说了不行,他便也不多问,从善如流的把东西收了起来,然后,十分不放心的,目送乔池,雄纠纠气昂昂的一跃,翻上了围墙。
结果,乔池人翻出柴房,才跳进跑马场,便撞上伯爵府长房,年将才七岁的大少爷顾铮,领着串乌泱泱的丫环小厮,牵着烈焰,气势汹汹的涌进了马场来。
出山没看黄历的乔池:“…………”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要遭打头风。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乔池扯风起想撤,左看右看,一时却无路可走,只得悄无声息的缩了缩,躲到墙角。
幸而涌进马场来的人虽然一大帮,但个个哭丧着脸,注意力全都追随在领头的顾铮身上,根本也没人往角落处看。
乔池便缩在墙角,眼睁睁看着人小鬼大的顾铮,牵着烈焰走到跑马地围栏外,扬鞭挥手的一跺脚,然后抬手掰住烈焰身上的马鞍,左脚踩进马镫子里,耸着身就要往烈焰马背上爬。
乔池:“………”
乔池在角落中看得无语,随行在顾铮身后一干的丫环小厮却是吓白了脸,连声叫着赶上前,扒住顾铮的腿,跪到马下,抖着声开始哭诉哀求:
“我的爷,我的小祖宗,你要骑马,咱们换珑玉好不好……小候爷这马可烈得很……若有个万一,你还让不让小的们活了……”
人小力弱,蹬着马蹬连使了两次劲,都还没能上得了马背的顾铮,瞪着自己趴在脚边,大惊小劝的一帮人,恼羞成怒的涨紫了小脸,一甩袖子,怒吼道:
“都给我滚开,滚一边去……”
哭求的小厮被吓得冷不防松了手,而顾铮愤怒的吼完,借着怒火爆发奔涌到四肢的力气,却是一踩马蹬,爬上了马背。
坐到了马背上,顾铮顿时俯身抓过缰绳一抖,一夹马腹,赶着烈焰掉了个头,随即,就要往围栏跑场里进。
就在这时,一阵惊慌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锦衣梳着圆髻的中年妇人,在两个才留了个头的小丫环的搀扶下,从院门外,一阵风似的赶进了马场来。
中年妇人一赶进院门,看到高支愣愣骑在烈焰背上的顾铮,顿时吓得手脚都开始颤抖,扯起嗓子,惊慌的高喊:“……铮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中年妇人叫唤着,夺手挣开扶着她的小丫环,赶着往烈焰跟前奔,同时直骂着催促被顾铮喝斥得愣了神的一干丫环小厮: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哥儿给我扶下来呀!!”
闻言,马上的顾铮登时急了,抬手指住,听了中年妇人的话后,回过了神来,赶着伸出手来,要抱他下马的小厮,大吼:“谁都不准动……”
吼完小厮,顾铮又扭头,瞪向快奔到他跟前的中年妇人:“奶娘……你也站住!”
然而奶娘,也就是中年妇人,是从小奶大顾铮的人,不是伺候他的丫环小厮,一来是本身就不太怕他,二也是着实担心他,因此,只充耳不闻的继续往上冲,一心想要顾铮快从马背上快下来。
结果这一来,却捅了马蜂窝。
奶娘身子冲上前来,赶好冲在了烈焰的马屁股后头。
但凡马,不管大小优劣,要接近它,都只能从马头或者马腹两侧靠近,若是从马臀后,别说是走近,就是经过,都要小心被它蹶蹄子。
中年妇人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一时情急之下忘了这个常识,她一冲上前,烈焰顿进嘶鸣高扬起后蹄,对着她的胸口,直接蹶了过去。
“啊!”
被烈焰一后蹄踢中胸口,中年妇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惨叫,扑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同时,骑在马背的顾铮,也让突然嘶鸣蹶蹄烈焰,吓得一惊,啊一声尖叫着,被甩下了马背。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乔池早在奶娘往前奔时,便从墙角赶了出来,然而却依旧只来得及,赶上前,堪堪接住了要落地顾铮。
咔嚓!
断骨声响,几日前才被拧伤过的左肩,再次脱臼。
乔池抱着顾铮,垫着摔到地上,额上刷一下,流出一波冷汗。
躺在地上,缓了会儿疼,乔池嘶着冷气,抱着吓晕了顾铮站起来。
边上,被吓得失了声的众丫环小厮这才白着脸回过了神来,一头上前,抢着从乔池怀里接过顾铮,转身便往外走,一头口里不住的哆嗦道:
“快去请太医,还有告诉二太太,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
众丫环小厮们手忙脚乱,舌头打结,乌泱泱的乱成一团抱着顾铮去了,不一时,又有两个大力的小厮赶着抬了藤床来,将奶娘也抬了去。
眨眼间,马场院内,人去场空,独剩乔池。
出师未捷臂先断,乔池无奈,扶着脱臼的肩膀,艰难的翻回柴房。
目送她去后,就一直担心着急的清歌,正止不住的院子里干转圈圈,看到乔池人回来,先是一喜,随即一惊。
“这……这是,怎么弄的!”
看着受伤乔池搭拉着的胳膊,清歌奔上前,伸出手来想要扶乔池,又不敢乱碰,急得整个人都毛了,不住追问。
乔池摆手,示意没事,疼得额角抽抽了半天,才咬牙使力,回肘错肩,给自己正了骨,只是这骨正得不怎么样,后面大半天,直挨到黄昏,乔池还一直觉得肩肘处隐隐做疼。
心知怕是自己骨头没有正对,乔池正犹豫,要不要重新再给自己接一次,柴房的门便哐当一声,便人撞开,瑶光领着七八侍卫,从天而降,眨眼就将她和清歌捆绑捉着,押到了进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