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 第15章 第015章 斗气

赵俨现学现卖，另加了个激将法。

可惜，李闻冯青根本不买帐，两人闻言切了一声，哈哈而笑：“我们拿银子砸你，是已之长攻人之短，你叫嚣着跟我们比文章，难道就不是已之长攻人之短了，有本事，就说出个公平点的来，不然赶紧滚远点，小爷没时间跟你打嘴炮……”

话被顶了回来，赵俨倒不像先前那么着急生气了，他正要拿话对李闻砸回去，扫眼却看到了，挑着担站在门口的乔池。

一时间，赵俨的心情猛然十分复杂。他想到了两日来听到了无数遍的流言：乔池在什刹海，如何被顾明书李闻等人欺负消遣的事。

虽然乔池只是在赵家做了月余的护院镖师，根本算不得赵家正经的下人奴才，但乔池之所以会被罚到顾家牵马为奴，概因都是顾赵两家朝堂斗争风波的缘故。

所以，乔池就算再不是赵家的人，目下头上，也是顶着赵家的标签的。而顾明书前日那么高调，牵乔池出来折腾，消遣的是乔池，打的却是赵家的脸，分明就是在刻意借机示威，洋洋得意的宣告顾家的胜利。

不争馒头争口气，有时候人活着，脸面比命还重要，寻常人犹如此，何况官场朝堂之上。

乔池被罚到顾家为奴，赵家已经算是输了一着，顾明书却还犹不知足，还变本加利，把赵家的脸面撕下来，扔到地上踩着玩。

想着，赵俨长袖中的手，悄然握紧，顿时眼一眯，冷冷一笑，道：“听闻小王爷射艺无双，百发百中，我虽不才，于射御一道上，也窥得几分门径，既要公平，那就比射御如何！”

赵俨此话一出，满屋刹时一静。

李闻虽是绔纨浪子，但大家公子，骑射武艺都是必备技能，况且李闻的射技还声名在外，而赵俨虽说是文弱书生，可太学里，除诗书六艺，骑术射御也是每日必学功课。

两相叠算，两拔人马真要比，那比射御还真是最公平合理的。

李闻：“好！”

对自己射御神技，自信无比的李闻，略一思索，顿时拍手答应，转头便让老鸨儿下去，清场，安靶，拿箭。

老鸨儿看李闻赵俨两自己争出来了个子丑寅卯，不砸店了，也回转过了态度领了龟奴正欲要去。

“慢着，”赵俨开口叫住老鸨儿，李闻当他又要搞什么事，正欲要沉脸，就听得赵俨接着道：“既然都赌了比箭，不若就睹得有趣点……”

李闻挑眉：“你想怎么有趣……”

赵俨道：“一射活靶，二两人同时三箭连射，一轮定胜负。”

活靶是个敏感话题，昨天才玩过的李闻听了，倏地转头便看向乔池，赵俨提出要射活靶，本来也正是打着乔池的主意，两人一拍既合，于是，乔池瞬间就成活靶靶子。

挑着担子，看了半场戏的乔池，眼见火又烧到自己身上，漠然的垂下眼睑，放下担子，十分自然的转身跟老鸨下了楼。

海棠春从来不缺热闹，更不缺看热闹的人。

一个小王爷和一个御史公子，为着争花魁，要比箭射御，等老鸨让龟奴在大厅舞台上收拾好地方，楼中四下已经是窃窃私语，围满了看好戏的人。

被指着做活靶的乔池，走上台，站到箭挡前，拿过龟奴递着的靶心，戴到头上。等李闻赵俨持着箭走上台，乔池不动声色的抬眉，看了眼站在三楼围栏上，从头到尾只像隐形人没出过声的顾明书，跟着收回目光，解下锦袍上的垂巾，蒙着系到了眼睛上。

谁也没想到，活靶乔池还要盲接，围观的众人顿时哗然起哄。

而楼上，顾明书看着系蒙巾的乔池，凤目瞬间一凛，一旁的瑶光见状，藏在袖中的手，登时滑出来，倾身俯身上前，悄声请示：

“世子爷，要不要……”

“不用！”

顾明书不等瑶光说完，便开口打断了瑶光后面的话：“他不会让姓赵的赢的！”说着，顾明书轻轻一笑，眸中划过抹精光：

“这个乔镖头啊，可比你我想的，识实务多了！”

乔池是不是识实务，瑶光并不感兴趣，身为顾明书的贴身侍卫，他最大的优点之一，便是忠心听话。既然顾明书说不需要动手作弊，他便瞬间退回了原位。

两人这厢里窃窃私语，楼下台上，李闻赵俨却已是站定了位置，拉弓上弦，做好准备。

噔！

锣声轻响。

李闻赵俨同时松手，射出第一箭。

嗖，嗖，锋锐的箭簇，在空中发出咻咻的破空之声。

因是三箭连射一轮定胜负，所以，头箭尚在半途，李闻赵俨紧跟着又搭弓射出了第二箭……再跟着是第三箭。

六枝箭矢咻咻咻咻，前后间差不过半箭距离，齐齐飞射向乔池。

乔池蒙眼看不见箭势，只是以声辨位。

众人看得她身形一闪，便嗖嗖嗖嗖接连避过了四箭，正要松口气，就见最后两枝箭簇一枝射中了她头上戴着的靶心，一枝擦着她的左耳耳根飞射而过，拉下了两颗金耳扣的同时，划出一道血肉翻飞的伤口。

台下，充做了裁判的老鸨儿忙跑上台，看箭记，报了输赢：“李小王爷射中靶心！！”

听到是李闻赢了，三楼上的冯青顿时拍手而笑，大笑着朝赵俨嘘声：“带着你的满腹文章赶紧滚回家去，再多练几年射御吧，哈哈哈，哈哈哈……”

只乔池，轻轻拉下眼上蒙着的汉巾折了，淡定自若的按到耳尖的伤口上。

赵俨捏着弓站在台上，看着乔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脸色红白交加半晌，赵俨将弓一砸，跳下舞台，拨开走人群走了，台下的刘安秦新见状，忙跟着追了出去。

他们三人这头去了，赢了李闻哈哈大乐，将手里的弓掷到边上龟奴的怀里，豪气的将手一挥：“今晚的酒，我请……”

围观的众人顿时哄堂大乐，各种欢呼李闻豪气大方爽快的呼声，此起彼伏，热闹的欢呼声里，李闻笑着准备下台回三楼雅间，转眼看见乔池还捂着伤口站在箭挡前，心情大好之下，李小王爷难得也起了回体谅人的心，笑着朝乔池道：

“下去处理下伤口，回头上来领赏！”

说完，李闻哈哈哈大笑着回了三楼，老鸨儿呵呵呵先乐着送走了财神爷，才转身，让龟奴带乔池下去处理伤势。

龟奴将乔池带到了一间寻常做退步使用的厢房内，打了水拿了药给乔池，让她自己处理伤口，便自去忙了。

海棠春的大小屋子，无论何时，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乔池等龟奴关上门出去了，才连打着喷嚏，拿开了按着伤口的汗巾。

耳尖上的伤口不大，只皮肉翻卷，血流不止，看着十分吓人。

乔池先是拧了温水帕子，清理干净脸上的血迹，跟着偏低头，拿起金疮药粉，倒到了伤口上，一阵钻心的辣痛过后，伤口的血慢慢止住了……

耳根的伤口，没法包扎，乔池等血止住了，便坐直身体，解了头发，重新梳了个头，将头发一半解散下来，略微遮住伤口。

一切收拾弄好，乔池上楼回到洞仙歌，包厢内，众人正在大肆庆祝，被人众星拱月乐着的李闻，看到乔池，登时一笑，转头叫顾明书：

“快，给人打赏，打赏打赏！”

端着酒杯的顾明书，似笑非笑的睨了眼乔池，笑问李闻：“你要我赏他什么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在座的都是男人，又在这等风流之地，赏什么最好呢？！

答案那可真是不言而喻！

搂着红纱歌妓的冯青，不等李闻说话，便将怀里的人一推，乐道：“点个人给他，赏他一夜风流快活吧！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在座的某绔纨，看热闹不嫌大的接着冯青的话凑趣：“嗳，一夜算什么赏呀！小候爷不如就直接大方点，在这里赎个人赏了吧！”

“好！”

在青肆青楼赎个人，不过小事一桩，小钱一点，兴头上的李闻，闻言乐得点头，将手一挥，指着屋内陪着侍坐的一众花魁歌妓小倌，大方道：

“这屋里的，随你点一个，点了，顾三不赏，我赏！！！”

――你还是直接赏我银子吧！！

木着脸任由众人打趣的乔池心下呵呵，无视掉顾明书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正欲说婉言谢绝，一抬眼，却猛然对上了坐在红纱歌妓身侧，屋中唯一进来陪侍的小倌，不自觉期盼恳求的眼神。

乔池一愣，他在求我点他，脑海中闪过这念头，乔池顿时皱眉，再去细看那小倌，却见他已低垂下了头，只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脖颈。

原本并没有太在意李闻赏赐的乔池，瞬间清醒明白过来，李闻给她的，是个什么样许诺！

中都城青楼楚馆的小倌，户籍都是隶属教坊司的。不比歌妓花魁，有赎身从良的可能。男倌们一入烟花，便是一世为妓，代代为娼。没有门路手腕，轻易脱不了籍，赎不得身。

李闻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屋内当事人的身上，却是瞬间就能除去，压他们头上，世世代代，重若千斤的枷锁。

无数思绪电光火石的从脑海中飞速闪过，乔池拢着的手，不自觉的半握了下。

点还是不点？！

心口难得紧张的跳得快了些。

乔池暗自移着目光，扫视屋内被众人或搂或抱着的一众歌妓花魁，然后，倏地咬牙，伸手一指那小倌，跟着，抱拳单膝跪地，朗声开口：

“草民谢小候爷，小王爷赏。”

所有人：“…………”

顾明书：“…………”

想到了什么的顾明书，刷的黑了脸。